沈如意：“打一輩子光棍？”

    顧小柱沒想過。

    沈如意道：“也不是每個女孩子都這樣。再說了，你要找個把工作當(dāng)成全部的，又要說人家冷淡，像是找個室友。”

    “我寧愿要這樣的。”顧小柱脫口而出。

    沈如意提醒他，“她可沒空生孩子。”

    “那就找個愛工作又喜歡孩子的。不過孩子這個事吧，不能想當(dāng)然。女朋友讓我失望可以換，孩子可沒法換。要不大哥你先——”

    小牛連忙打斷他的話，“別扯我。我才三十二，風(fēng)華正茂，不考慮養(yǎng)兒育女柴米油鹽。”

    “難不成指望二哥？二哥寧愿帶王小舟。”

    沈如意道：“小舟今年才讀完大學(xué)課程，還得好幾年才能到你二哥身邊實習(xí)。”

    “那二哥該說，再過幾年他就得帶徒弟了，趁著現(xiàn)在不用，可得好好珍惜。”小柱搖頭晃腦，“我發(fā)現(xiàn)除了爹娘自己的好，這不論女朋友還是孩子，都是人家的好。我生孩子必須慎重又慎重，至少要做好生個熊孩子的心理準(zhǔn)備。”看向沈如意，“您和爹要是能幫一把，我也不介意委屈一下，找個只愛工作的。”

    沈如意：“想都別想！自己生的自己養(yǎng)，否則變成顧大寶或顧蘭蘭，你們又該怪爺爺奶奶沒教好。”

    這倆孩子跟父母都不親，顧大寶跟他父母特客氣，就像對待客人。顧蘭蘭是懶得搭理她父母，哪怕她父母就生她一個。

    顧小柱想一想他們，“算了，過幾年再說吧。”

    沈如意詫異，以前顧小柱可是逮住機(jī)會就念叨結(jié)婚，“看來這次傷的挺重。”

    “不是重，是特?zé)Ｎ椰F(xiàn)在想起來還有種窒息感。”小柱從沙發(fā)上爬起來，“娘，咱們出去散散心吧。”

    沈如意：“這么熱去哪兒？”

    “八月下旬了，熱不幾天。”顧小柱看到外面刺眼的陽光，“要不咱們?nèi)ムl(xiāng)下，鄉(xiāng)下溫度低，我有一年給爺爺上墳，鄉(xiāng)下這時候晚上睡覺都不蓋線毯。不信你問大哥。”

    顧小牛點(diǎn)頭，“是的。得比市區(qū)低三五度。”

    沈如意問：“你們想去海城？”

    顧小柱反問：“您不想去？算著時間顧大寶的通知書該下來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考上大哥的學(xué)校。”

    錢綠柳墳頭上都長草了，沒她惡心人，沈如意過去也行。但不想在那邊呆太久，就這么不遠(yuǎn)不近的兩年見一次挺好。省得讓她們覺得她不計前嫌，提一些不該開口的要求，給顧承禮添堵。

    “這事得問你爹。”

    顧小柱詫異，“您一向不是想干什么干什么，從不問爹嗎？啥時候變了？您是我娘親嗎？可別是爹假扮的”

    沈如意搖了搖頭，“你不懂，那是以前。”

    顧小柱：“現(xiàn)在跟以前有啥不一樣？”

    “當(dāng)然不一樣。以前的我有你們。現(xiàn)在你們都要考慮別人組成家庭了，我只有你爹，相依為命，我必須得問問他。”

    顧承禮準(zhǔn)備推門的手僵住，腳步停下來，回想起他這幾年的觀察，頓時覺得他純粹吃飽了撐的。無論她是誰，無論她是不是同他一樣都有過一輩子的記憶，又有什么關(guān)系？她往后只有他，他余生只有她。

    人這一輩子，前半生為了感情尋尋覓覓，折騰來折騰去，不正是希望后半生有個人一直陪著他走下去，走到歲月白首，直到老的哪兒去不了。

    第143章 番外之顧小牛

    “小牛,小牛，醒醒，醒醒……”

    小牛的身體打了個激靈,嚇得睜開眼睛。

    沈如意摸摸他的額頭,沒發(fā)燒還有些汗水，“做噩夢了？”

    “娘……？”顧小牛使勁眨了眨眼睛，分外熟悉的人沒消失,慌忙坐起來，身體直直地往后倒去。

    沈如意連忙拉住他，“真做噩夢了？什么夢把你嚇成這樣？”

    小牛下意識回想,夢中的一九七二年初夏時節(jié)，錢綠柳和顧絨花撬開他們臥室門，企圖搶奪他娘的東西，他娘攔著不讓,她們把他娘推倒在地,他娘試圖起來,她們就攥著他娘的頭發(fā),使勁使勁一下又一下往墻上撞。

    他娘的身體順著墻壁一點(diǎn)點(diǎn)倒在了地上，怎么叫也叫不醒。他和小貓小柱一起大喊也沒用。他不知道娘怎么了，他害怕極了,他嚇哭了,小貓和小柱也嚇得哇哇大哭,錢綠柳和顧絨花捂住了他們的嘴巴，不準(zhǔn)他們哭,還嚇唬他們，再哭就把他們?nèi)雍永锶ィ屗麄冊僖惨姴坏剿铩?/br>
    他不敢哭,她們卻要把娘埋土里。他不許，她們就打他。他想找爹，她們就說，不準(zhǔn)告訴爹，否則就把他也埋土里。

    她們以為這樣就能嚇到他？他顧小牛沒這么孬種。

    爹回來，他第一時間就告訴爹，娘是錢綠柳和顧絨花害死的。可是，可是爹不幫娘報仇，還訓(xùn)他不懂事，不可以直呼奶奶和姑姑的名字。

    錢綠柳趁機(jī)說，都是被沈如意慣壞了。

    他大聲說，沒有！

    他爹又朝他屁股上一巴掌，還很抱歉的對錢綠柳說，“如意不會養(yǎng)孩子，讓娘費(fèi)心了。”

    爹居然這樣說娘？他不敢置信的推開他爹，他爹又給他一巴掌，還讓他以后聽錢綠柳和顧絨花的話。

    他不敢相信，她們害死了娘，他爹還讓他們跟著錢綠柳。爹就不怕她們連他一起害死嗎。他問爹，為什么不能和他一起走。爹說，他得上班，沒法照他們。然后爹一個人去地里看一下娘，就走了，走了……從都到尾沒問過一句，他們過得好不好，奶奶和姑姑對他們好不好。

    爹太讓他失望，他很想帶著小貓和小柱去找娘。大伯母告訴他，娘死了，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他再也見不到娘，他不能再跟以前一樣調(diào)皮，要學(xué)會照顧弟弟。

    對啊，他還有兩個弟弟，柱兒那么小，只會喊娘和哥哥，還沒長大，他怎么可以殺死弟弟，讓他們變得跟娘一樣啊。

    不可以！

    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他要學(xué)會燒火，學(xué)會弄熱水，給弟弟洗澡洗衣服。因為娘說過，勤洗手勤洗澡勤換衣服就不會生病。他不可以生病，貓兒和小柱也不可以生病。生病就會像娘一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然后被埋土里，再也見不到爹。

    可是好累啊。

    他太小了，每次只能舀一碗水，給小貓和柱兒洗好臉和手，他就累得一動不想動。可是他不能，他跟娘一樣，誰來照顧他的弟弟啊。

    可是真的好累，他撐不下去，真的撐不下去了。

    好在爹又回來看他們。這次他睡覺也緊緊抱住他爹爹的胳膊，爹爹沒能偷偷走掉，同意把他們帶去部隊。

    錢綠柳不同意。他奇怪極了。錢綠柳明明很討厭他們仨，為什么非要照顧他們呢？到了部隊，爹說，“以后發(fā)了工資不能再給你奶奶。”

    他懂了，因為錢啊。

    那一天他高興極了。

    可惜高興的日子太短，一個月后，隔壁的梅碧姝伯母給爹找個對象。爹說，他太小，必須得找個人照顧他們。其實找保姆也行，可是保姆有假期，人家放假得回家。所以爹就決定給他們找個后娘，天天照顧他們。

    后娘沒有娘親漂亮，很喜歡笑，看起來很好。他不知為啥特別不喜歡，總覺得這個笑跟娘親的笑不一樣。

    他對爹說起這事。爹說，“她沒你娘漂亮，當(dāng)然不如你娘。”

    他想了想，爹說的對。娘是天下最最漂亮的女人，沒人能比得上娘。

    后娘雖然給他的感覺很別扭，人確實真好，對他們仨也很好。他以為苦盡甘來，以后的日子會越來越好，后娘的肚子像吹氣球一樣大起來。

    那時他已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他知道死，也知道生，后娘要給他們添個弟弟或meimei了。

    此時同學(xué)告訴他，“后娘有了孩子就不會變成惡毒后娘，爹也會變成后爹。”他不信，一個惡毒人怎么可能幾年不露一絲馬腳呢。

    后來的后來他知道了，惡毒也分好多種。

    有直接使壞的，也有錢綠柳那種偷偷作踐他們，算著他爹快回來了，突然對他們特別好的。而這些在他后娘眼里都不夠看。

    他后娘是那種，經(jīng)常在他寫作業(yè)時讓他照顧meimei，等他爹回來就對他爹說，他不聽話，作業(yè)還沒寫完。

    他解釋一直在照顧meimei。后娘就說，有她在哪需要他照顧。不容他再解釋，后娘就補(bǔ)一句，“不就我做飯的時候你幫著看一下嗎。這能用多長時間。”

    小貓和小柱幫他證明，他爹就檢查他們的作業(yè)。他們一個幫忙燒火，一個幫著洗菜，哪有空做作業(yè)啊。

    沒有完成，他爹就認(rèn)為他們不光不聽話，還敢說謊。抽掉皮帶就揍他們，把他們的屁股揍腫了，還不準(zhǔn)他們吃晚飯。

    他沒忍住告訴同桌，同桌卻跟他說，“這只是剛剛開始，你們的苦日子在后頭呢。”他不信，還能有多苦。同桌說，“等你后娘有了兒子，就是你們哥仨滾蛋的時候。”

    他問同桌該怎么辦。

    同桌說：“枕邊風(fēng)，咋辦都沒用。”他唯一能做的是早點(diǎn)長大，把弟弟們帶出這個家。

    他相信他可以，小時候那么難都撐過來，他如今已長大，已是中學(xué)生，過幾年就成年了，沒什么可打倒他。

    他忘了一件事，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他沒錢，離開家也得受他爹和后娘管制。

    當(dāng)兵不花錢，他爹管不著，后娘找不到他們，還有補(bǔ)貼，補(bǔ)貼可以供小柱上學(xué)。于是高中一畢業(yè)，他就帶著小貓參軍。

    他以為幸福的日子即將到來，突然收到一個噩耗，小貓沒了，他的弟弟和他娘一樣，永永遠(yuǎn)遠(yuǎn)的沒了。那個拎著簡單的行李，高高興興的對他說：“哥，我們的好日子來了。以后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咱們再也不用受她的氣。”那個每月都給他寫信，算計著還要多久就能攢夠小柱上大學(xué)的生活費(fèi)的弟弟沒了。

    他的天塌了，再也撐不下去。他累了，很想歇一歇，他把他的想法告訴了小柱，小柱沒有反對，很支持他，還勸他：“大哥，我長大了，可以照顧好自己，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他拿起了菜刀，為了小貓，為了他，為了小柱以后再也不受氣，毫不猶疑地?fù)]出去，眼前忽然一黑，他看到了娘。

    娘臉上掛著淺笑，讓他覺得溫暖的笑容，用手摸摸他的額頭，眼中閃過同小時候一樣的疑惑，沒病啊。這孩子怎么了。

    他很怕眼前的人是他臆想出來的，慌忙起來，太過著急沒坐穩(wěn)，身體往后踉蹌，被他娘親拽住，溫暖的體溫通過他的手臂傳遍他的全身，清清楚楚的告訴他，娘是真的，娘沒有消失，他很奇怪，難道他剛剛經(jīng)歷的那些才是夢？

    “娘叫我啥事？”小牛想再確定一下。

    沈如意奇怪，“做了什么夢？連今天去學(xué)校報道的日子都忘了。”

    “報道？”小牛奇怪。

    沈如意揉揉他的腦袋：“上大學(xué)啊。咱們不是說好了，我和你爹還有小柱去送你和小貓。你昨晚什么時候睡的？”不待他開口，朝外面喊，“小柱，昨晚你們幾點(diǎn)睡的？”

    “我十點(diǎn)才睡。大哥好像一躺下就睡著了。”顧小柱停頓一下，“我算算。我的天呢，大哥，你睡了十二個小時。你不是我大哥，你是豬吧？”

    小牛揉揉眼睛，小柱比夢中高白瘦，瘦可能是因為天天到處跑，吃的飯菜都被他消耗了。睜大眼睛，眼中盡是戲謔，這點(diǎn)不可能在夢中那個弟弟身上出現(xiàn)。所以他真做了一場噩夢啊。

    沈如意好奇：“夢到什么了？”

    小牛想了想夢中的事，讓他娘知道，他娘估計能殺了他爹，還得是大卸八塊那種。為了家庭的和諧，小牛決定挑著說：“夢到我沒考上去當(dāng)兵，結(jié)果還死在了邊疆。”

    “就這個？”沈如意朝他腦袋上揉一把，“你不知道夢是相反的？肯定是你昨晚睡覺前，想到一睜開眼就得去學(xué)校，把落榜、當(dāng)兵等等，還有部隊的事糅合到一起，全按在自己身上。”

    小牛不禁問：“這樣？”

    “當(dāng)然是這樣。”顧小柱道，“我還夢到過我離家出走，走前還沒告訴爹，特別高興，心里還想著，氣死爹，讓他拿皮帶抽我。”

    沈如意轉(zhuǎn)向他：“這個夢是不是你回老家參加婚禮，調(diào)皮搗蛋朝顧絨花家里扔屎，你爹抽你的當(dāng)天晚上做的？”

    小柱驚得瞪大雙眼，“你咋知道？”

    “你是我兒子。”沈如意道，“一撅屁股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我都不用猜。”

    娘也太可怕了吧。

    顧小柱下意識后退，退到小貓身上，踩的小貓倒抽一口氣，大吼：“顧小柱！”

    “完了！”顧小柱拔腿就跑，“爹，二哥打我。”

    沈如意忙說：“你爹在做飯，別搗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