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頁
空氣很?濕,寒氣不知不覺就襲遍全身,刺痛和麻痹交錯侵占感官。沈洲越被迫停下來?的時?候,下意識地?撥開一?只手套—— 從未體驗過的凍傷偏偏在他最保護的手上發生了,紅深得變紫,每一?個指節上都滲出?斑斑血跡,已經不再刺痛了,只是發麻。 平時?嬌養慣了,沈洲越自嘲。 他重新?戴上手套,傷口被摩擦的時?候,終于找回了微弱的知覺。 從骨rou傳來?的劇痛漸漸被時?間?打散,不知道是因為冷到失去知覺還是已經痛到極致。 路清淼用盡殘余的力氣掀開眼皮,他以?為雪盲還未過去,直至看清一?輪彎月,才知黑夜已到來?。他再次閉上了眼睛,等待徹底沉淪的到來?,與其說是放棄,不如說連匍匐的力氣都喪失得一?分不剩。 四周很?安靜,他已經無法思考,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它很?久才響一?次,慢吞吞的。 路清淼突然?連心跳聲都聽?不到了,凝滯好幾?秒,才意識到原來?有沙沙的聲音。 風在吹?還是心臟那里已經懶得跳動了。 “淼淼!” 被叫的人勉強將眼睛睜開一?條縫,他看到一?個高挺的身影在向自己奔來?,但看不清是誰……不管是誰了,別吵著自己睡覺就好,很?困很?困…… 沈洲越推開壓在路清淼腿上的滑板,顫顫巍巍的手伸向他的頸子,按住頸動脈。片刻后沈洲越的手不顫了,只是僵,一?瞬間?侵占眼眶的紅血絲,昭告著心里頭緊緊繃著的東西正在斷裂。 救不回來?就什么都沒了…… 沈洲越機械地?重復著心臟起搏的程序,力氣一?次次地?加大,但意識越來?越放空。 一?個回不去,干脆都別回去。恍惚中,一?個危險的念頭頓時?占領思考領域。 哪里傳來?的聲音?沈洲越突然?回過神來?。 是喘氣聲…… 他停下來?,凝視著路清淼微微起伏的胸口,眼里的絕望在須臾間?煙消云散。 我們可以?回去了。 沈洲越放下信號器和定位儀后,翻出?恒溫取暖器,拉開路清淼上衣的鏈子,把取暖器覆在他的胸口上,再拾起電筒照看,路清淼身上的血跡大多凝固住,連傷口都變得模糊起來?。 給血洞消毒和包扎的時?候,沈洲越突然?覺得很?累很?頭暈,剛才拼命壓抑住的不適感此刻重新?冒出?來?,似乎還是加倍后的效果?。他也想睡,倒頭就睡。 “冷。”微弱的聲音傳來?。 沈洲越放下包扎完的腿,用膝蓋撐著向前,附身將自己的耳朵貼到路清淼的耳朵上:“是你在說話嗎?你能說話嗎?你想要什么?” “冷。”在被寒冷吞沒之?后,當汲取到一?點點溫暖的時?候,就會渴求更多的溫暖。 沈洲越第一?反應是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他緊緊蓋住:“這樣呢?” “冷。” “我不能抱你,我現在也是冰塊,你會更冷的,再撐撐,他們會趕來?的,我左手是廢的,一?點力都使不上了,背不了你回去,對不起哦。” 路清淼機械地?重復著:“冷。” 沈洲越的理智被這一?聲呢喃給打敗了,他將人扶起來?,摟入懷里,把路清淼衣服上的雪拂掉時?,像在碰一?塊冰。 路清淼不喊冷了,但呼吸聲再次微弱起來?。 沈洲越強忍著沒有睡過去,睜著眼睛凝視著自己來?時?的方向,在聽?到人聲和看到亮光出?現的時?候,他的唇角微微彎了彎。 淼淼,可以?睡了。” 沈洲越倒下的一?瞬間?,用盡全力將電筒扔到最空曠的地?方。 強光映亮了很?大一?片地?方,包括兩具有如死?尸的身體。 —— 醫院的一?間?雙人房里。 路清和坐在兩張病床的中間?,左看一?眼吸氧器,右瞄一?眼吊液瓶。 對著兩張病床而坐的秦安再一?次嘆氣:“這倆是在比誰睡得久嗎?” 路清和:“沒死?就好,愛睡就睡。” 秦安:“我可以?等啊,畢竟我一?向就是個甩手掌柜,但你,手機一?直在振動,一?看就是工作上不能走開的那種,順便說一?下,要不你先去接個電話?” 路清和先前還沒有察覺,經秦安一?提醒,順手就關了機。 秦安怔了一?下,隨后笑?笑?:“我們清淼知道后肯定很?感動。” “救他的又?不是我。” 秦安的目光落到沈洲越的病床上:“救人那個也傷得不輕,他身子骨太弱了,反而是清淼,這幾?年輾轉各個地?方拍戲,苦累都受過,還健壯一?點,否則要是調轉過來?,出?事的是沈洲越,在雪地?里躺那么久,這會都截肢了。” 路清和無言。 秦安繼續說:“不過清淼沒那么快醒來?也好,估計是做心臟起搏的原因,他胸骨都斷了一?根,醒過來?得多痛啊。” 路清和:“不會很?痛的,我斷過,就那樣。” 秦安被噎住了。 路清和:“能聯系得上沈洲越的家人嗎?” 秦安搖搖頭:“不能,雖然?說是校友,但他這人一?直很?神秘,家庭背景也從來?沒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