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現(xiàn)在已經(jīng)八點了,蘇曉沐環(huán)視了一周,司儀還在調麥克風,新郎新娘她也只遠遠地看了一眼,估計離開席還有一段時間,她有些懊惱沒有提前讓小堯吃點東西墊一下肚子。想了想,她低聲對兒子說:“不如咱們先走?”反正禮已經(jīng)送到了,主人家她一個都不認識,完全可以功成身退。 蘇堯眼睛一亮,孩子氣地點點頭,笑瞇瞇說:“好呀,那回去你給我做炸醬面?” 蘇曉沐也隨著他笑:“沒問題!” 離開的時候她去了躺洗手間,叮囑蘇堯在入場口等她,也拜托了酒店負責招待的人幫她照看著,只是沒想到就這么幾分鐘的時間,居然就把兒子給弄丟了。 她在這一頭急得團團轉,她兒子卻在另一側嚴陣以待。 蘇堯揚著倔強的下巴,一本正經(jīng)地說:“叔叔,請你還給我?!彼p顫的身體泄露了他害怕的情緒,再早熟,也不過是個九歲的孩子,更何況眼前的這個男人這么高大,他只到他的腰間,還冷著一張不近人情的臉。 男人看蘇堯的眼神帶著一絲審度,手里握著一條鉑金項鏈,吊墜是鑲鉆漂亮切面的雪花,他慢慢地問:“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他在門口附近拾得這條鏈子,這個孩子就找來了,只是……他摩挲著吊墜背面刻著的‘su’,表情若有所思。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這項鏈是我的!”蘇堯瞪圓了眼睛怒視著他,像一只防御敵人的小獸,“請還給我,我mama還在等我呢。” “哦?你怎么證明這項鏈是你的?”對一個孩子來說,他的追問過于嚴苛了。在一旁的王皓有些不理解老板為什么突然跟孩子較真起來,只是老板藏在眼底的清冷打消了他開口相助的念頭。 而被一逼問,蘇堯幾乎脫口而出:“這是我爸爸送給我mama的,有了它才有我的,背面還刻了我媽的姓,不信你可以瞧瞧!” “你爸爸?”那人低聲重復著,淡漠的臉上有了不易察覺的動容。 那一年,有個女孩子在漫天雪花里跟他說:“你看,下雪真的很漂亮,我喜歡雪?!泵髅鞅粌龅猛t的臉卻笑意盈盈。 “不嫌冷么?而且太陽一出來,它就融化了?!彼@樣不解風情地說。 她捧起雪開始堆雪人,依舊笑瞇瞇地說:“可它曾經(jīng)美過不是嗎?雪花注定會遇見太陽,這是它一生的宿命。” 后來他受邀出席了一個珠寶品牌的新品發(fā)布會,最后一個系列的主題,就是雪花。 好像聽她說過,她快要過生日了,心念一起,就送了她一條帶著雪花吊墜的項鏈,其實也沒別的意思,只是單純的覺得她會喜歡,也很適合她。 她那時還吃了一驚,收下以后還請他幫忙戴上,卻在他靠近的那一刻摟著他說:“你別對我太好,小心我愛上你?!?/br> 他知道她哭了,那是他第二次見她哭,第一次哭,是她父親過世的時候,也是在他懷里,哭得肝腸寸斷。 他的印象里,她一直是個愛笑的女孩子,即使在他們分手時,她也沒有哭,只是淡淡地笑著說:“我知道了,演戲嘛,總有殺青的一天?!?/br> 那是十年前。 而十年后,有個孩子指著他送她的項鏈,說那是他爸爸送給mama的禮物。 8、相遇 蘇曉沐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慌亂地找兒子,直到侍應生走上前來,微笑著跟她說:“蘇小姐,您的孩子已經(jīng)找到了,請跟我來。”然后引她沿著宴會廳看不到盡頭的紅地毯來到大堂的另一側。 驀地,她的視線里躍進了一個男人的身影,身體因不確定而停止前進,他就站在離她兩三米遠的地方,穿著煙灰色的西裝,在璀璨如輝的水晶燈下,他的表情依然是冷的。那一霎那她的眼里只看得到他一個人,所有塵封的情感也隨之席卷而來,有甜的也有苦的。 景衍。 怎么會是他呢?雖然她很想很想見他,可她卻一直沒有做好再見他的準備,這樣突如其來的相遇令她無所適從,她的大腦暫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媽!”蘇堯眼尖地瞥見母親的身影,一下子忘記了爭辯,匆匆朝她的方向跑過來,緊緊地拉著她已經(jīng)冰涼一片的手,烏黑的眼睛像小斗士一樣回瞪著景衍。 景衍的目光在他們母子交握的手上掠過,又重新落到蘇曉沐身上,抿緊唇角凝視著她,似乎在等她開口。 蘇堯自然不明白這默然底下的暗涌,肚子又餓得咕咕叫,便忍不住向蘇曉沐抱怨:“媽,那個叔叔撿了我的項鏈,又不還我……” 順著兒子的話,一垂眸看到景衍手里攥著的雪花項鏈,蘇曉沐的臉色又在剎那間白了幾分。 他們身后就是大堂的入口,帶著春寒的風吹進來,她及踝的長裙揚起一抹圓弧,她覺得有些冷,攏緊肩上的披肩,終于開口一字一句道:“你好,景先生,好久不見?!甭曇羝届o從容得連她自己都忍不住喝彩,為了掩飾心里的波瀾,她還神色自若面帶微笑,仿佛對方只是一個多年未見的普通朋友。 “嗯,好久不見?!本把艿捻亮顺?,跨一步走到她跟前把項鏈交還給她,鋒銳的眉輕輕一揚,輕描淡寫:“這項鏈的扣子已經(jīng)壞了?!?/br> 鼻間吹來的熟悉氣息讓蘇曉沐有些恍惚,仿佛時光倒流到十年前他和她的第一次見面,莫名的心跳加速,不過到底還是不同,此時多了幾分無措的慌亂。 她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才將情緒冷卻下來,看似隨意地把項鏈扔到包包里,淺笑道:“沒關系,壞了也就壞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br> 景衍倏地收斂起目光,表情一如往常:“當然,這是你的自由?!?/br> 氣氛有些冷僵,他們既不像分手的戀人,也不似久違的朋友,好像連普通的寒暄都師出無名。 “媽,咱們走吧,我很餓很餓了?!碧K堯小小的聲音打破沉寂,為了強調自己的想法,他還特別用了重復詞。 蘇曉沐忍不住笑出來,摸摸他的頭發(fā):“好,這就走。”繼而抬起眸,不偏不倚地對上那雙微冷的眼睛,“抱歉,我們得先離開了?!闭Z氣客氣得不能再客氣。 她從容地轉過身,然后聽見他在身后口吻清洌地說:“再會?!彼徽?,那種如影隨形的壓迫感,直到她回到家都不能消散。 回了家,蘇堯心滿意足地吃過炸醬面,又預習了明天的課程,快十一點才睡著。 而蘇曉沐的堅強也只能維持到此時,一直她刻意藏起來的軟弱不爭氣地一涌而出,很快臉上就跟下雨似的濕漉漉,伸手一抹,滿手心的淚,她苦笑,他總是這樣輕易就牽動她的情緒,他的冷靜于她好比凌遲加身,一刀又一刀,他在乎的,從來都不是她。 她隱隱覺得“再會”那兩個字是意有所指,他是猜到了什么?其實只要有心比較,是人都會發(fā)現(xiàn)小堯除了眼睛像自己外,簡直就是一個縮小版的景衍。她抱膝窩在沙發(fā)里,有些頹廢地想,算了,他想知道的事再怎么隱瞞也是徒然,而且也沒有瞞下去的必要。 茶幾上手機嗚嗚地震動起來,拉回她紛雜的思緒。 看到熟悉的號碼,蘇曉沐吸了吸鼻子,想裝作若無其事:“唔?子奇?” “你哭了?”凌子奇克制住所有的沖動,聲音比平日里略為低沉,“已經(jīng)跟那個人見過面了?” 蘇曉沐收緊呼吸,神色明顯滯了滯,沉默了好久才極慢極慢地開口:“原來你知道他會出現(xiàn)在那里,所以特意幫我安排的?”他一直知道她想見景衍卻又一直裹足不前,因為她清楚知道見了他意味著什么,縱有千百種結果,都不會是她期待的那一個。 “我無意中知道他在受邀之列,至于他會不會出現(xiàn),什么時候出現(xiàn),而你們又能不能見到面卻不在我控制范圍內,現(xiàn)在看,你們的緣分真的不淺?!彼麖目诖锬贸鲆恢恍〗q盒,輕輕一扳開,里面是一只款式簡約的戒指,“其實你生日那天我也許了愿,你想知道是什么嗎?” 蘇曉沐有些跟不上他十分跳躍的話題,下意識地問:“是什么?” 他忽然笑了:“可告訴你就不靈了,反正只好不壞?!蹦翘焱砩纤f,無論蘇曉沐有什么愿望,他都會盡全力幫她實現(xiàn)。他瞇起眼睛,抬頭望著天空,在飛機掠過視線飛向遠方的同時,他低喃,“蘇曉沐,我愛你?!?/br> “你說什么?”后面那句蘇曉沐沒聽清楚。 “好話不說兩遍?!绷枳悠嬉恢痹谛?。 感覺他怪怪的,她忍不住問,“你到底在哪兒啊,怎么這么吵的?” “我在機場呢,能不吵么?” 蘇曉沐忽然睜大眼睛:“機場?你要去哪里?” 凌子奇把戒指拿出來,又放回去,如是幾次,才平靜地說:“飛日本,你忘了,我的學習還沒結束?!?/br> “那你什么時候回來,還是去一個月嗎?” “暫時不知道呢,好了,不跟你說了,到點上機了,去到那邊我再給你電話?!彼麤]有正面回答,簡單說了兩句就掛了電話,然后把絨盒隨手放在窗臺上,入閘,登機。 蘇曉沐聽著“嘟嘟嘟”的聲音愣了很久,然后慢慢地摁下掛機鍵,仿佛明白了什么,一夜無眠,一直到早上凌子奇打來電話報平安,她才松了一口氣。 接著一段時間日子都過得平靜如常,直到這一天。 蘇曉沐去學校開家長會,回到小區(qū)門口,停著一輛黑色的房車,很沉穩(wěn)內斂的貴族款式,她看著有點眼熟,才猛然想起曾經(jīng)好幾次在小堯的學校附近見過,都被自己粗心地忽略了。 司機利索地替她開了門,然后就不知道閃去哪個角落涼快去了。 車上只有她和景衍兩個人,而他的手上攥著和她今晚拿到的一模一樣的,小堯期中考試的成績單。 景衍仿佛不知道她坐進來,只是低著頭,很認真的在研究上面每一格上印的數(shù)字,許久后才淡淡地挑起眉說:“你把他教得很好?!?/br> 蘇曉沐抬起目光,看著他冷毅的側臉,輕緩道:“謝謝夸獎?!?/br> 他將成績單放在一邊,對上她的視線,深不可測的眼里沒有半點溫度,嘴角抿起來:“我要撫養(yǎng)權?!?/br> 這不是商量的語氣請求的口吻,而是,勢在必得。 9、談判 沒有任何緩沖的交談,直接就切入正題,這的確是景衍一貫的作風,干凈利索,而她的感覺從不在他考慮的范圍內。 這樣對峙的場景她早就設想過無數(shù)遍了,以為自己已經(jīng)可以免疫,沒想到真正地面對時她還是會難受,更要命的是,這份難受還不能表現(xiàn)出來。 蘇曉沐一動不動,黑白分明的眼睛冷冷地看著他清睿的臉龐,歲月很眷顧他,并沒有留下多少時光的痕跡,只是性格變得愈發(fā)的沉穩(wěn)、冷漠。他不動聲色這么一段日子,估計已經(jīng)將她的底細查得一清二楚,也清楚小堯的身世,今晚的出現(xiàn)肯定是有備而來的。 她面無表情,帶些反諷地笑了笑:“景先生不覺得這個要求太過分了?”她一點點加重語氣,句句緊逼,“小堯的第一次睜眼,第一次生病,第一次學走路,第一次開口說話,第一次上學……所有所有的這一切你通通都沒有參與過,十年后的今天,你憑什么來索求撫養(yǎng)權?” 車里略暗的燈光有種渲染氣氛的效果,一字一句的控訴將他們之間的愛恨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光影交錯間,景衍抿緊唇,語氣依舊強硬:“就憑我被單方面剝奪了知情權,這件事你本不該瞞著我,我是孩子的爸爸。” “景先生這是在跟我**律?的確,血緣上你是小堯的爸爸,可在法律上我是他的合法母親,你……卻不是他的合法父親。”蘇曉沐垂下眼,將聲音放得很低很低,卻同等強勢。 “我會讓它變得合法的?!本把芴羝鸬拿枷竦兑粯愉h銳,直接刺進蘇曉沐的心里,“至于你的損失,我可以補償你?!?/br> 蘇曉沐蜷曲的手指握了又張開,無所畏懼地淺笑:“我想我們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彼斐鍪钟昧坶_車門,可手臂很快被他攫住了,她身體一顫,卻沒有,也不敢回頭。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才狠厲而決絕地開口,“景先生,別忘了,十年前是你先提出分手的,你該慶幸我從未要求你負任何的責任?!彼鋈挥X得很累,就像子奇說的,她堅持那么多年是為了什么?就是為了再賭一次,她和他之間的可能嗎? 聞言,他的手滑下來,加之的力量也隨之消失,她立即解脫似的離開那個有他氣息的空間。如果他有透視眼,他會發(fā)現(xiàn),一直表現(xiàn)得很堅強很從容的她早已淚流滿面,為他的無情更為她的卑微,先愛上的一方注定受傷。 而有多愛,就有多恨,恨愛而不得。 蘇曉沐了解景衍,他不會善罷甘休,也知道自己最終會向他妥協(xié),無論是以何種形式。 如她所料,景衍雖然再沒有出現(xiàn)過,卻通過他的律師林澤不斷地聯(lián)系她,還開出各種各樣優(yōu)渥的補償條件,只不過通通被她拒絕了。林澤無計可施之下終于下通牒,如果她再不同意協(xié)商,只能訴諸于法律,等法庭的判決。 蘇曉沐倒也不怕,還能從容地回應:“林大律師,麻煩你跟景先生說,我不賣兒子,想要撫養(yǎng)權就讓他當面跟我談,就怕我要的……他給不起。” 林澤接到這個矛盾的回復時景衍就坐在他對面,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一字不漏地向景衍轉述了蘇曉沐的話,他對蘇曉沐多少是有些佩服的,畢竟他還真沒見過像她這樣敢直接跟景衍叫板的人。 景衍一直沉默不語,他辦公桌上的手繪畫冊攤開著,定格在故事的最后一頁,女孩對著手里的雪花項鏈,默默落下一滴淚,右下角還有一行字——為何偏偏喜歡你。 他皺著眉,食指在那幾個字上扣了扣,才冷淡地說:“你跟她約時間地點?!比缓蠊麛嗟匕咽掷L本合上。 見面的時間和地點是蘇曉沐定的,她到的時候景衍和律師林澤已經(jīng)坐在那里,她才憶起,他一向很守時,做事更是近乎于死板的一絲不茍,這樣嚴于律己的男人,真的讓人又愛又恨。 蘇曉沐點了一杯咖啡,平靜地迎上他咄咄逼人的注視,然后說出自己的條件:“你,和我結婚?!?/br> 這下不只是林澤,連素來處變不驚的景衍也怔住了,他揚起眉峰深深看了一眼蘇曉沐,才轉頭對一旁的林澤說:“林律師,請你先回避一下?!?/br> 林澤頷首,拿起公文包很識相地消失在他們的視線里。 沒有外人在場,蘇曉沐顯得更加輕松,從包包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他:“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去參加?!?/br> 景衍順手打開,是一張家長通知書,寫著小堯的學校春季運動會的時間,讓父母陪同參與。他出神了一會兒才放下通知,淡淡地回望她:“為什么要跟我結婚?” 她應該明白他們只是相處過一段很短暫的日子,無論當年還是現(xiàn)在,他們的感情并沒有深到可以結婚的地步,今天的見面只僅止于為了孩子的撫養(yǎng)權。也不可能是為了錢,不然她不會拒絕他律師提出的條件。 蘇曉沐勾起唇,學著他的語氣很快地接口:“那不如你先回答我,為什么堅持要得到小堯的撫養(yǎng)權?過去十年沒有他,你不還是一樣地正常地生活?” 景衍凝望了她好一會,沉聲道:“我知道了就不能放手不管,作為父親,我已經(jīng)錯過了他成長最為關鍵的九年,我希望他以后能和我一起生活。” 話雖如此,可蘇曉沐卻知道他的理由不止這一個,不過很顯然他不愿意深談。 她捂著杯子,輕輕地笑了笑:“那不就結了?小堯只有一個,如果我和你都想跟他一起生活,那除了我們結婚,你認為還有什么更好的辦法么?”頓了頓,又補充說,“而且據(jù)我所知,景先生至今未婚,也沒有交往中女朋友,我開的這個條件,不算很為難,又能很好地解決問題?!?/br> 景衍沒有露出半點情緒,不深不淺地睨著她,挑起眉說:“法官不一定會判給你。” “可我勝算很大,我獨立撫養(yǎng)小堯九年,他從出生開始就跟著我,我有能力繼續(xù)培養(yǎng)他。而法官也會考慮孩子的意愿,相信小堯即使知道你這個‘爸爸’的存在還是會選擇和我生活。當然,你背景深,請的律師也很專業(yè),肯定調查得很仔細,我過去三個月曾兩次住院,差點進icu病房,并沒有足夠健康的身體照顧孩子,我從事的職業(yè)是畫畫,雖然出版過幾本畫作,稿酬豐厚,可是收入不穩(wěn)定隨時喝西北風,再加上其他你們知道我還不知道的能打擊我的缺點,贏面也不小。不過……如果跟你結婚的人不是我,你能保證你將來的妻子對小堯好么?” 蘇曉沐垂下眸,盯著已經(jīng)變涼的咖啡,很應景的瑪奇朵,意大利語里是“烙印”的意思,她面前的這個男人,就是她一生的烙印。 她有條不紊的敘述不得不讓景衍刮目相看,他收斂了心思,說:“這點你可以放心,小堯不會有后母,因為我從來都沒有結婚的打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