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你說錯了,紫禁城的天空雖然是有限的四角,卻并不壓抑沉重,我覺得它是那么蔚藍明亮,讓人心向往之。 皇長子雖然是個莽夫,卻并不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因為他有一顆直來直去的心,站在他的對立面就是他不遺余力也要戰勝的敵人,站在他這面的就是他會獻上真誠的朋友,你一句簡單的“將來會輸,不值得關注”的標簽并不足以標記他。 以及,很抱歉,沒能如你所愿,去重點結交皇四子胤禛,暫時和太子虛以為蛇,雖然當初是為了和你的命令做對才特意結交的皇長子,但現在我覺得我當初做了一個很明智的選擇。 對了,皇三子也不僅僅是個掉書袋、空有野心的傻子,皇四子也會笑,還能笑的很大聲,皇五子、皇六子以及皇七子也不是很沒有存在感的小透明,皇五子雖然與世無爭但其實看的比誰都通透,皇六子……是個奇妙到無法用一句話來概括的人,皇七子雖然腳瘸了,卻沒有自卑或者自怨自艾,他最大的心愿是去戰場上當大將軍。最后,皇八子將來到底是溫潤如玉還是腹黑狡黠我不知道,我知道他剛剛尿了我一身還敢理直氣壯的笑,跟小嬰兒真是處不到一塊去! ……雖然查理很想這么回信給穆圖,但也就是想想,這次他的信依舊規規矩矩:宮里一切正常,沒有大事發生,烏庫mama的身體很好,皇太后也很好,皇長子還在和皇太子較勁,惠妃娘娘抱養了皇八子,德妃和皇貴妃都快要生了,也不知道這胎懷的是男是女,皇上據說會五臺山,隨行隊伍沒有我,以上,完畢。 查理沒有對皇長子說的是,這次的事件里,即便沒有他對孝莊說查理的事情,以康熙的智商查出來事情的始末也是早晚的事情,那個叫阿福的宮人做的太過刻意了。 而一旦康熙查出來真相,倒霉的可就不止佟佳氏一人了,因為從對佟佳氏的懷疑上康熙很有可能會舉一反三同樣懷疑到惠妃身上,哪怕這事兒真的只是胤褆一人的主意,康熙也是不會信的,到時候惠妃縱是有千百張嘴也再難解釋清楚,那才是真正的災難。 “下次不要那么沖動了,恩?對自己兄弟動手前記得先跟我商量一下。” “恩,你放心吧,我肯定不會再對我的兄弟出手了,你不知道胤禩小臉通紅的時候我有多難受,這種感覺一次就夠了,競爭是競爭,但兄弟還是兄弟,對吧?” 你這輩子都學不會聽別人話里的重點,是吧?我說的是跟我商量,不是不讓你對兄弟動手啊魂淡!怎么辦,好像一不小心把皇長子矯枉過正了…… “以及好郁悶啊,這次去五臺山皇阿瑪帶了太子卻沒帶我。” “你也想去五臺山?” “你怎么聽不明白重點呢?重點是帶了太子,沒帶我!五臺山有什么好去的,我早就去的不耐煩了好嗎?!” “……”也許我應該收回前言,這個皇長子真是神煩! 同皇長子一樣在糾結能不能去五臺山的還有胤祚,一直到臨行前的一晚他還是不能做到晚上不關燈就睡覺,但他真的很想去五臺山。 于是乎第二天一早,胤祚頂著兩個堪比國寶大熊貓的黑眼圈上了康熙的龍輦,他殺氣騰騰的對康熙表示:“不要和能在黑暗里睜著眼睛硬生生待一晚上的人做盆友,因為我們什么事兒都能干的出來!” 順便的,胤祚果斷給自己的急智點了32個贊,恩,我真的很能干呢,不就是怕黑嘛,那就別睡了唄!【喂 康熙哭笑不得的看著胤祚,他到底該不該告訴他兒子,其實他早就把他放在隨行名單上了?這對出去玩是有多執著啊,長嘆一聲:“好吧,這次算皇阿瑪錯了,以后再也不跟你提這種條件了,恩?你趕緊睡會兒。” “恩。”胤祚這么回答的時候眼睛都已經睜不開了。 康熙一邊拍著兒子的背哄兒子睡覺,一邊小聲說:“你啊你,什么時候才能真正成熟起來呢?” “等我從樹上掉下來的時候。”胤祚幽幽的如是說。 “……” 五臺山是天朝四大佛教名山之首,世界五大佛教圣地之一,相傳是文殊菩薩的道場。位于山西省東北部的五臺縣,自東漢永平年間起,一直到清代,在山上修建的寺廟鱗次櫛比,佛塔通天,由于特殊的歷史文化,這里是天朝唯一一個青廟(漢傳佛教)和黃廟(藏傳佛教)并存的佛教道場,是世界文化景觀遺產,國家aaaaa級旅游景區。 咳,當然,后面那句介紹需要放在現代才有效。 事實上,五臺山并不是一座山,它是一系列山峰群,康熙常去地方是位于臺懷鎮(五臺縣最北端)顯通寺北側的靈鷲峰。 對,靈鷲峰,你沒看錯,就是天山童姥靈鷲宮的那個靈鷲,但此靈鷲非彼靈鷲,靈鷲峰又名飛來峰,是五臺山群中五大峰之一。 靈鷲峰上的寺廟叫菩薩頂,又名真容院、大文殊寺,是五臺山上規模最大的黃廟(藏傳佛教)寺院,極具皇宮特色,它實際上也確實是皇室寺廟,地位在五臺山的眾多寺廟中是極其尊貴的。康熙每次來五臺山都會宿于此,牌樓中門大匾上還有康熙御賜的“靈峰勝境”四個鎏金大字。 胤祚就是在這里遇到了那個叫行癡的藏僧,前方是一百零八階代表著人世凡塵一百零八種煩惱的臺階。 “皇……”差一點,胤祚那一聲皇阿瑪就要脫口而出了,幸好,也就是差一點而已。 ☆、好好活著第二十三步: 好好活著第二十三步:父與子的一種相處方式。 巍峨莊嚴的大照壁下,鐘靈毓秀的稚童與紅衣藏袍的僧人。 稚童問僧人:“你穿的僧袍上的黃色為什么會和別人的不一樣?”藏傳佛教的僧袍主基調都是紅色,不過由于藏傳佛教分很多教派,不同教派的紅色僧袍外會有不同的顏色點綴,清朝皇室更加傾向的就是戴黃色僧帽的格魯派,別稱黃教,活佛轉世制度(達賴和班禪)就是始自黃教,也是唯一一個不能娶妻的教派。不過,雖然黃教僧人的僧袍上會出現黃色,卻絕對不會是屬于皇上的明黃,哪怕是太子的杏黃也不可能,最多和王爺持平,歷朝歷代對于服飾上的顏色都有很大講究。 所以當一個僧人穿著明顯有別于別的黃色的袍子時,是十分扎眼的。 僧人笑著說:“當然是為了讓你在凡塵俗世中一眼就認出我。” “出家人不打誑語喲~” “你又怎么能確定我在騙你呢?” 因為我太他媽的了解你了!每次你想騙小孩的時候都是這么一副再嚴肅正經不過的表情,但眼睛里卻肯定充滿了“猥瑣”的笑意!上了六年當,你以為勞資還會信嗎?! 以及……你個大騙子,我就知道你沒死,騙人很好玩嗎?!騙自己兒子你死了很有意思?!胤祚真的很想這么大聲質問眼前的行癡大師,又或者是曾經的順治傻爸。 但到最后,胤祚也還是什么都沒問,他只是站在那里,仔細打量著順治,不發一言。 現在的順治傻爸已經剃掉了頭上的三千煩惱絲,有了一個锃光瓦亮的腦門,變成了行癡大師,他褪下了威嚴的明黃龍袍,換上了紅黃相間的喇嘛僧袍,但歲月好像特別優待他,讓多年后他的容貌還能如二十年前那般豐神俊朗。 行癡幾步走來,俯身蹲在胤祚眼前,柔聲問他:“你怎么了,一副快哭了的樣子。” 胤祚這才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態,趕忙抬手擦干眼角的淚水,帶著鼻音倔強的回答:“你才快哭了呢,你一籍帳(古代的戶口本)都快哭了!本皇子只是被沙子迷了眼睛。” “胤祚,不得對大師無禮!”康熙終于找回了從看到順治之后就消失無蹤的聲音和嘴巴,趕忙訓斥胤祚道。這次來五臺山康熙根本沒想著真能見到順治,就像他前面明里暗里來的那無數回一樣。結果誰知道他只是帶著兩個兒子一切從簡的來大照壁前飯后散步,卻反而輕易的就給撞上了,這觸發幾率也太微妙了。 “無礙,皇子殿下這般快人快語才招人喜歡,”順治這話雖然是對康熙說的,但眼睛卻從未沒離開過胤祚,之后甚至對胤祚發出了很直白的邀請,“介意小僧請殿下來舍下喝杯茶,當賠罪嗎?” “看在你這么有誠意的份兒上,我就勉強答應你好了。”每個被父母嬌寵的孩子好像總是特別容易化身傲嬌,因為孩子知道,無論他們說了什么,父母都不會真的生氣。 果然,聽見胤祚這么說,順治顯得更高興了,甚至還很配合朝著胤祚伸出了手:“殿下請。”示意胤祚先走。 “我又不知道你住哪里,你前面帶路吧。”傲嬌也是有個限度的,真讓順治跟奴才似的走后面,哪怕是康熙答應了,胤祚也不能答應啊。 “好。”順治面白無須的臉上是從始至終無論胤祚說什么他都會答應的寵溺表情。 然后,康熙就和胤礽一起看著大清的前代先帝順治領著胤祚,他名義上的孫子,猶如父子一般的走進了順治從來沒有邀請康熙進入過的禁地——順治出家后的僧侶宿舍【喂 而這些還不是最苦逼的,最苦逼的是當康熙也想跟著進去的時候,順治閉門謝客了!康熙作為這片土地上權力最大的人,卻也只能生生的受了,然后還要領著兒子乖乖等在門外,那恭順的樣子實在不像是一個已經掌握帝國權柄二十余年的帝王。 胤礽已經同康熙來過好幾回五臺山了,這樣的頻繁來訪,足夠他明白眼前門里那個敢把門甩在他皇阿瑪臉上的大師到底是誰,即便沒誰明確的告訴過他那里面就是他本應該早就駕崩了的皇瑪法,他也還是很神奇的自我領悟了。 于是,年輕的胤礽有了一個不解的問題,“大師對弟弟好像特別和善……”這可是連他這個太子,又或者是他皇阿瑪都沒有過的待遇。 康熙默默地在心里想,朕能說這是朕早就預料到的事情嗎?隨著胤祚一天比一天肖似四弟天祚,甚至可以說根本就是天祚的翻版,康熙就越來越擔心讓順治看到胤祚,因為誰也不知道當年會由于愛人兒子雙雙病逝就差點發瘋的順治能干出什么來!是覺得胤祚的肖似而把他當做天祚來寵愛,還是……毀掉這個他兒子的山寨盜版。 目前來說順治的反應應該是前者,這讓康熙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有點小膽戰,生怕他這個從來都不走尋常路的皇阿瑪一聲令下真押胤祚在五臺山上陪他青燈古佛。 不管康熙是何等復雜的心情,屋內胤祚和順治倒是玩的挺開心,對,沒錯,就是玩,一如很多年前那樣,父子or祖孫二人正很happy的下……五子棋。 “不能再耍賴了啊。”順治如是說。 “求你了,皇……黃色僧袍的大師,你就再讓我一回吧,啊,最后一次了,大人不能欺負小孩!”胤祚在該使用小孩的特權時從來不手軟,一點他其實有個早就不知道成熟多少年的成年靈魂的自覺都沒有。 “好吧,但你要告訴我你剛剛為什么哭。”順治對剛剛的事情有點不依不饒,他就是見不得眼前的孩子哭,“不許說被沙子瞇了眼,剛剛根本沒有風,你要是受了委屈,說不定我還可以給你伸張正義。” “因為陽光太刺眼了!”完全不假思索,胤祚發現穿越這么多年以來,他別的本事沒怎么長,但張口就能說瞎話的本事倒是得到了不少加持。 “還真是你能回答出來的答案,”順治一笑,搖搖頭表示不再追究這個問題了,只是換湯不換料的又問了一個新問題,“那你最近有什么煩惱嗎?” “你能算命?” “不能,但我就是知道你最近正在被什么煩惱困擾著。”這種表情順治實在是太熟悉了,那是他曾經為之努力奮斗了整整六年希望不要再出現在那孩子臉上的表情。 “好吧……”胤祚好像再一次回到了上一世,在西暖閣的東窗下,一邊和順治傻爸玩游戲,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自己一天的生活,這是他和康熙之間絕對不會出現的場面,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反正跟康熙就是說不出來這些廢話,但是和順治在一起的時候哪怕是他今天走了多少步都可以放心大膽的說出來。 胤祚把關于阿福和佟佳氏的事情前前后后事無巨細的都跟順治說了一遍,之后又順便抱怨了一下康熙不讓他晚上點燈睡覺的事情。 “小傻瓜,你皇阿瑪說的對,長大以后你就明白了,你根本不用擔心什么會有妖魔鬼怪躲在帷幔外面的事情,因為魔由心生,妖怪一直都藏在人們的心里。”順治一語雙關,出家多年,他也終于像是個方外人士,擁有了偶爾說一兩句禪語的高端技能。 不過,胤祚還是要說,這是作為一個得道高僧該說的話?!我算是明白康熙愛嚇唬兒子的毛病源自于誰了! 下完棋之后,順治就遞給了胤祚一本《棋經》,他表示:“好好學學下棋吧,難不成以后和別人下棋時你也一直這么悔棋,會讓人笑話的。” 默默的收起那本來自上任皇阿瑪不靠譜的關心,胤祚這才回答道:“第一,咱倆下的是五子棋,你給我的《棋經》總不能是教人如何下五子棋的吧?第二,我以后會謹記不跟比我地位高,或者跟我同等地位的人下棋的。” “怎么講?”順治有點疑惑。 “我就不信地位比我低的人敢贏我!”胤祚說這一句的時候那叫一個豪氣萬丈,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你總能從一個很奇妙的角度給我看到世界不同的面,不過,你只是一個皇子,地位比那你高,爵位比你高的人不知凡幾,你總不能每個人都躲得過,而且,那么多人不能下,豈不是少了很多樂趣?要我幫忙嗎?” “你打算幫我作弊?” 順治的表情明顯一僵,很顯然胤祚又為他打開了一個看世界的新角度。 和順治一天的相處下來,胤祚感覺他和順治好像又一次回到了過去,在他還是天祚時和順治的相處模式,雖然他不知道該如何對順治表明身份,但他希望順治最起碼能夠以為他是他的轉世,他倒不是想從順治這里得到什么好處,只是想順治能夠得到一絲安慰,讓他不要再為他的死傷心了,我回來了,順治傻爸。 作者有話要說: 看這里,看這里,請不要忽略《棋經》的重要性,簡單來說就是恭喜玩家得到重要任務道具~(≧▽≦)/~趕快展開你搜集龍珠的征程吧【喂 ☆、好好活著第二十四步: 好好活著第二十四步:父與子的另外一種相處方式。【祝親們圣誕快樂~】 胤祚怎么都沒想到,順治傻爸想到的提高下棋勝率的方式可要比他提出的作弊要兇殘且赤裸多了,他說:“不,我能幫你提升地位。”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還真是個好辦法呢。”胤祚覺得他總算是是為他過于跳躍的大腦找到了原因,怎么想都是順治傻爸那條傳給了董鄂額娘的祖傳染色體的錯啊!他是無辜的,遙想沒有穿越的當年,他還是一個多么正常的天朝好青年啊,再看看現在!【喂 “那你是答應了?”順治笑的更開心了。 “我還怕你又打誑語呢,大師!”順嘴胤祚就說了這么一句,和順治傻爸抬杠成自然什么的實在是…… “出家人不打誑語。”順治表情篤定,很顯然他是真的打算幫胤祚升職。 “啊,不對,不行!”胤祚這才回過味來,頓悟自己和順治到底約定了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趕忙試圖阻止挽回,“我現在年紀還小,當個光頭阿哥最合適。” 總結極其不成功的上一世,芙蓉祥的點心和年幼就身居高位是胤祚目前最避之不及的東西。 “我保證這次一定會處理好,不再讓你為難。”順治說的極其順嘴自然,并且滿懷期待。 胤祚卻因為那一個“再”僵硬在小榻上,他不可置信的看著順治,有點不確定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然后,順治緊接著說:“這次要拉鉤嗎?” ……很多很多年前的順治年間…… “下次真的真的真的帶我出宮去吃芙蓉祥的點心?”彼時的榮親王天祚可要比此時的皇六子胤祚……圓潤了不少,他鼓著一張包子臉仰頭看著順治,狐疑的打量著這個總愛騙他的傻爸,“說話算話?大人不能騙小孩。” “說話算話!”順治重重的點了點頭,加強語勢道,“真的真的真的會帶你去吃的。” “拉鉤?”天祚還是有點不那么放心。 順治主動俯下身,與自己的寶貝兒子持平,伸出小拇指和兒子的小拇指勾在一起,眼角帶著寵溺的笑容說:“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說謊的人要吞千根針!”天祚找急忙慌的又加了一句,然后向上按下自己的大拇指,與順治的大拇指完美貼合在一起,像是印了一章似的,完事后這才露出了放心的笑容,好像這樣就真的萬無一失了。 ……回憶結束……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說謊的人要吞千根針。前半句是每個天朝人童年期必不可少的誓言,后半句則是胤祚中二期極其熱愛的11區動漫中總會出現的約定方式。 胤祚感覺自己的整顆心好像都隨之被揪了起來,他怔怔的看著順治,滿腦子里只充斥著一個問題,他到底是看出來了呢,還是沒有。 順治再一次主動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勾上了胤祚稚嫩的小手,笑容未變,聲音卻難免帶著顫抖:“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那就是像是一個在確定什么的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