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秦謙努力想著措辭:“現在雨已經小下來了,只要能找到人,就有希望……溫絨!” 沒等他把話說完,溫絨已經朝下游跑去。 “林雋!林雋!你在哪!” 她一路跑一路喊,第一次用盡全身氣力才知道自己的聲音那么小,喊得撕心裂肺還是覺得不夠,而雨水不停歇地打在臉上,滑入口中,濕咸的味道。 縱使很多年過去后,這個場景依舊是她揮之不去的惡夢。黑黃的山坡,奔騰的大水,瓢潑的暴雨,她渺小如滄海一粟,陷在泥藻 ,心一截截變冷,混亂不知所措。 “林雋,大叔!” 眼前是灰蒙蒙的一片,除了她,哪里有半個人影,溫絨一直喊著,喊到喉嚨充血,卻無人應答。 這一刻,她所有的猶豫都被丟棄,她懂了,哪怕受了傷,傷了心,他依舊是她心中不可取代的人,稍微想一下他可能就此離她而去,她便如臨面頂之災,她不固執了,她后悔了,只要他平安,她就原諒他。 “大叔……啊!” 溫絨離河岸太近,突然腳下一滑,她正欲用力穩住身體,豈料腰間一陣錐心刺痛,整個人眼看著就要掉進河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有人從身后攔腰抱住她。 “小心!” 溫熱的氣息縈繞在耳邊,寬闊的胸口緊靠在背后。 溫絨驚呆了,慌忙回頭,看到身后的人時,張了張嘴,竟是發不出一個音。她轉過身,一動不動地盯著林雋,他也是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衣服早就面目全非,右手的繃帶被掙斷了,無力地垂著。她胸中一窒,抬了三次手,才敢摸一摸他的手臂,然后是肩膀,再是胸口,最后,手停留在他臉頰旁,很輕很輕地碰了下。 溫絨這時候的表情非常古怪,像是哭又像是笑,大口大口喘氣,整張臉皺在一起,丑巴巴的。 “你怎么會在這里?” 她仰起頭,不答反問:“你沒事?” “嗯,我沒事。”他臉上平靜出人意料,然而,他的眼底波濤洶涌。 溫絨像是才接受這奇跡般的現實,用力吸了口氣,踮起腳緊緊摟住他的脖子,臉上guntang的液體貼著他側頸慢慢滑落。 “大叔……” 林雋收攏手臂,將她箍在懷里:“我在,放心,你不是說我是禽獸么,禍害遺千年,我沒那么容易死掉。” 他不說還好,一說她哭得越發稀里嘩啦。 “絨絨?”他試探地叫了一聲。 “嗯……”她用nongnong的鼻音應道。 “不生我氣了,好嗎?” “嗯……” “你只是說不想原諒我,沒說不會原諒我,對吧。” “嗯……” 原諒這個詞的分量重到超乎我們的想象,它需要勇氣將痛苦放逐,需要決心面對未來輕裝上陣。那是因為,有一個分量更重的理由值得原諒,譬如,情根已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而她的這一聲應答讓他欣喜若狂,甚至超越了劫后余生的喜悅,胸口被填得滿滿的,只恨這一刻能長久點再長久點。 當他們倆出現在大家面前時,所有人都高興瘋了,村長直接一屁股癱軟在地上,老淚縱橫,一行人你拖著我,我攙著你,筋疲力盡地帶著孩子們回到村里,村民們哭喊著跑過來,抱著自己的親人謝天謝地。 林雋一到村里,終于支撐不住,昏了過去,被人抬進了屋里。溫絨一直呆在他身旁,檢查了他的傷勢,他的右手舊傷處再度錯位,估計是在水里掙扎時傷到的,還有幾處外傷,有深有淺,她做了一些簡單的包扎處理,但這是遠遠不夠的,這個樣子必須要送到大醫院去治療。 村長忍不住說:“林老師真是福大命大,好人有好報啊。” 原來當時林雋被水沖到一塊巨石處,他拼死用手抱住了那塊石頭,好不容易才翻身上岸,上岸后便是精疲力竭,躺在石坡后半天沒緩過勁來,直到聽到溫絨的叫喊聲。 林雋面色蒼白,他虛弱地睜開眼,費力笑了笑:“我怎么舍得死,我還沒娶老婆。” 說完,看向溫絨,溫小絨一直低著頭,努力擺弄著繃帶,其他人見狀,相互遞了眼色,一個個退出去。 只剩兩人的房間,氣氛略微尷尬,兩個人都把呼吸放得很輕,林雋躺在床上,目光沒從溫絨臉上移開過,溫絨把頭低得不能再低,她一想到剛才在河岸邊自己激動得雨中凌亂的模樣就羞惱得想死,于是糾結得不愿去看林雋。 這時,林雋放在外側的左手忽然動了下,輕輕扣住溫絨正在給他包扎的手,溫小絨一驚,本能地縮了縮手,片刻后又放松下來。 林雋皺著眉,問道:“你這里怎么有這么大一條口子?” 溫絨看了眼,無所謂地說:“哦,趕路的時候劃到的,沒事。” 他聽后的眸光脈脈流轉,靜默了片刻,說:“放著不管怎么行,趕快包扎一下。” “……嗯。” 等溫絨包扎完,她抬起頭,發現林雋還在看她,溫小絨別別扭扭地問:“你這么看我干什么?” 林雋卻突然來了句:“我喜歡你叫我大叔,不喜歡你叫我林雋。” 溫絨一愣,立即紅臉,扭過頭說:“切,還有人喜歡被叫老的。” “沒關系,我喜歡。” 好吧,這人本來就臉皮厚,她習慣了。 “你不要說那么多話,等雨停了,村長就會派人把你送到城里的醫院。” 林雋想也不想地說:“我不去。” “你的手都這樣了……” “除非你答應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