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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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愛卿,你所奏之事可有實證?”封謹表情平靜的看著跪在下面的蘇孔瀾,慢慢合上手中的奏折,讓人看不出他更相信哪一方的說辭。 “微臣不敢污蔑莊大人。”蘇孔瀾只是微微抬起頭,看到皇帝面上平靜的表情,又很快垂了下去,額頭冒出不少細汗。 “朕知道了,此事朕會派人徹查,你退下吧。” “微臣告退。” 外面再度安靜下來,莊絡胭靜靜在內室坐了大半個時辰,才有太監叫她繼續出去伺候。她出去時,封謹面上仍舊沒有什么表情,仿佛方才提到的莊青之不是她的兄長,而告狀的也不是淑貴妃的兄長般,她心里一個咯噔,這樣心思深沉的皇帝才最為可怕,她就說這皇帝怎么有心思來這么一出紅袖添香,選的還是對詩詞無甚愛好的她,原來在這等著她。 只是皇帝是此舉是警告莊家,還是想挑起莊蘇兩家的矛盾?莊絡胭雖說能玩些手段,但是政治手腕她還沒這自信玩得轉。 走到外面的時,莊絡胭看著面色平常的皇帝,面上露出為難之色:“皇上……” “宮里近些日子來了一個蜀地的御廚,愛妃素來喜愛美食,等下便與朕一道用膳吧。”封謹面上露出笑意,仿似沒有看到莊絡胭臉上的為難之色般,把手中的折子放到旁邊。 莊絡胭行了一禮,“妾謝皇上賞賜。” “嗯。” 御書房里再度陷入安靜。 蜀地空氣潮濕,所以所做之菜大多辛辣,好在莊絡胭是經歷過特辣火鍋熏陶的人,這皇宮特地照顧龍胃的蜀菜算不得什么。 封謹看著安分坐著吃飯的女人,莊絡胭的反應讓他滿意,不算特別聰明,但是不會因為母家的事情讓他不高興,進了這個皇宮,自然就應該是皇帝的女人,一個只為娘家打算的妃嬪,即便再漂亮聰慧,也不可能得到他太多的寵愛。 天下的男人女人都是自私的,男人總是想女人全心全意向著他,而女人總是想男人全心全意為自己付出,可惜這個世界上總是不圓滿的。封謹是個皇帝,是個特別的男人,他擁有的東西比其他男人多,要求自然也比其他男人多。 莊絡胭明白這種男人的心態,所以她樂得在皇帝面前擺出皇帝比自己家更重要的傻女人心態,她也想明白了,封謹既然讓她聽到蘇家人的話,至少表明他暫時沒有動莊氏一族的意思。 干妃嬪這行的,待遇其實還是很不錯的,就是費神了點,老板難琢磨了點,她勉強還是能夠承受的。 封謹滿意了,心情自然好了,心情好了,莊絡胭當晚自然留在了皇帝宮中侍寢了。 皇上召昭充儀侍墨,又賜其共用御膳,留她晚上侍寢的事情在當晚便傳到了各宮,有嫉恨的,也有淡然的,不過這樣的夜晚,在后宮里來說,又是再普通不過的。 二更已過,莊絡胭睜開眼,剛想起身,便被一只溫熱的手掌按住了。 “你去哪?” “皇上,妾該去偏殿了。”作為妃嬪,若不是皇上恩典,在皇帝寢宮侍寢后不能在龍床上過整夜的。 “不必了,睡吧。”封謹按了按莊絡胭身上的被子,語氣里帶著些睡意,“朕明兒還要早朝,你便別折騰了。” 莊絡胭看著眼也未朕的皇帝,輕聲應了是,便躺著不動,這種天氣一起一躺的確實折騰,手里抓著被角,替皇帝捻了捻被子,閉上了眼睛。 在她閉上眼后,封謹卻睜開了眼睛,若是莊絡胭看見,一定會感慨一句,“這就是傳說中男主們那復雜的眼神”。 睜開眼,帳子上的金色祥云騰龍圖案讓莊絡胭原本還不算清醒的腦子很快反應過來,這里是皇帝的寢宮,她眨了眨眼睛,轉身看著身邊躺著的人。而身邊的人也很快睜開了眼,沒有四目傳情的旖旎畫面,因為這雙眼睛太過平靜無波,讓莊絡胭看不出多少感情存在。 “皇上,”莊絡胭笑了笑,眼中是與自己心愛男人相擁一夜后的滿足欣慰。 “昨夜睡得可好?”封謹坐起身,帳外便有宮女太監魚貫而入,伺候著他穿衣著鞋。 莊絡胭看著他的背影,“起先以為會睡不好,但是后來便睡得很好。” “哦?”封謹接過宮女遞來的綢巾插手,轉身看了眼已經從床上下來的莊絡胭,面上出現一絲曖昧的笑意,“確實如此。” 嬌羞低下頭,莊絡胭看著腳下光可鑒人的地磚,嘴角微彎,不愧是皇帝,天生的演員與多情種。 以前看電視,總覺得那些演皇帝的演員很可憐,因為那身龍袍看著就擱人,不過今天莊絡胭真正的摸到龍袍,才發現做工十分精致,觸之膩滑,不知經過了多少加工才制成這么一件龍袍,看來她以前不愛看那些亂七八糟電視劇還是有理由的。 恭送皇帝出門后,莊絡胭才帶著身邊的宮女去皇后的寢宮。 照舊的請安,皇后一如往常,而淑貴妃也沒有表現出特別的地方,但是莊絡胭不相信她會半點不知自己家想要對付莊氏一族的事情,可見這個女人的心計與隱忍。 出了皇后宮,天氣有些灰蒙蒙,瞧著似乎要下雨了,莊絡胭皺了皺眉,這種季節下雨就濕冷濕冷的,實在不是什么美事。 “昭充儀這是怎么了,一大早便愁眉苦臉,”馬婕妤慢慢走近,挑眉道:“莫不是meimei惹得皇上不開心了?” “馬婕妤倒是時時揣測這些事情,”莊絡胭笑了笑。 就在馬婕妤以為莊絡胭又會不咸不淡揭過時,哪知莊絡胭突然變了臉色,面上一絲笑意也無,“誰給你一個小小婕妤這般權利審問我與皇上之間的事,這后宮是交由皇后娘娘管理的,與你個婕妤何干,實在沒有規矩。” 馬婕妤面色一僵,心頭生出幾分怯意,但是想著身邊站著幾個其他宮妃,一時也下不了臺,便強自硬道:“莫不是我說中了心思,昭充儀meimei惱羞成怒了。” “放肆,馬婕妤實在言行無狀,我雖補得高位,也由不得你一個婕妤來羞辱。”莊絡胭厲聲道,“聽竹,掌嘴!” “你敢…”馬婕妤的話還未出口,聽竹的巴掌已經重重落在她的臉上,她想要大罵,抬頭卻看到莊絡胭那冷厲的眼神。 “馬婕妤,今日不同往時,您實在也太沒規矩了些,奴婢冒犯了。”聽竹反手又是一耳光,對馬婕妤福了福身,退到莊絡胭身后。 今日不同往時? 馬婕妤看著莊絡胭哪冷厲的眼神,又想起莊絡胭失勢時自己待她的態度,心中的恐慌幾乎壓垮了她,一個踉蹌,由身后的宮女扶著才勉強站穩身子。 “回宮。”莊絡胭看也不看她,轉身上了步輦。 “恭送昭充儀。”其他低位妃嬪看了場熱鬧,待莊絡胭走后,皆嘲諷的看著馬婕妤,仿佛在看一個笑話。 一邊的莊婕妤臉色卻十分難看,莊絡胭那句小小婕妤不知是只罵馬婕妤,還是又罵給她聽? “皇后娘娘,剛才昭充儀讓人當著好幾個人的面兒掌了馬婕妤的嘴。”和玉倒是沒有想到最近低調起來的昭充儀突然又跋扈了起來。 “馬婕妤素來沒有規矩,昭充儀責罰她也不算奇怪,”皇后面色不變,“更何況聽聞昨兒蘇侍郎參了莊家一本。” “昨天不是……”和玉突然驚醒過來,昨天昭充儀不是在御前侍墨么,難怪今日心情不好,也合該馬婕妤撞上了這堵墻。 “年輕姑娘,總是有些沉不住氣的。”皇后看了眼窗外,“這事便罷了,既然馬婕妤有違宮規,便罰俸半年吧。” “是。”和玉低頭退下,這馬婕妤如今不受寵,殿中省對其本就怠慢,如今被主子罰俸半年,今后的日子只怕更加艱難了。只是這般不識時務的人,早該落得如此下場,不過是主子心慈,今兒才從輕發落她一場罷了。 昭充儀掌嘴馬婕妤一事,很快便傳遍了皇宮,讓妃嬪們又思量了不少。 “不過是遷怒罷了,”淑貴妃不甚在意的笑開,拿著魚餌投進面前的青花魚缸中,看著金色的魚兒迫不及待的退下魚餌,笑得更加溫柔,“貪吃的東西,這般沉不住氣。” 午后,終于是下了雨,還未入夜,天便暗了下來,高德忠帶著一干zigong女太監點燃了宮內的燭火,瞧皇上仍在看折子,便退到一邊。 “朕聽聞今兒昭充儀責罰了馬婕妤?”皇帝突然出聲問道。 高德忠微愣后道:“回皇上,奴才略有耳聞。” 封謹笑了笑,神色間并無不悅,“她今兒不高興,便把前些日子紅度國進獻的如意祥云釵賞去,她發絲青軟,再合適不過了。” 高德忠心里明白這個“她”指的是誰,輕聲應了是。 如昭充儀這般識時務,但是心計不夠深沉又心寄皇上的妃嬪,才是帝王心目中最滿意的妃嬪,若是真是半點情緒不顯,才是可怕的性子。 不過后宮的女人大多便是如此,昭充儀總歸嫩了些,好在皇上喜她這般的,不然今兒別說賞賜,只怕還要受場責問。 就在高德忠準備退下時,御案前的皇帝再度開口了。 “馬婕妤言行無狀,沖撞尊位,便降為才人做個教訓吧。” “是。”高德忠抬頭看了帝王一眼,見他再無事囑咐,便悄無聲息退了下去。 ☆、47、帝王的溫柔 翌日莊絡胭乘坐步輦到皇后宮里請安,剛至皇后宮門口,幾個位分低的妃嬪結伴過來。幾人見到莊絡胭便紛紛上前請安,態度比往日又恭敬了兩分。 “幾位meimei不必多禮,都是姐妹。”莊絡胭下了步輦,伸手虛扶,讓人瞧不出半分驕縱之色,但是在場諸人卻沒有誰會相信這位昭充儀真有這般和藹。 “昭充儀jiejie愛護meimei們,meimei們也不能忘記本分才是,”站在最前面的女子恭順的開口。 莊絡胭看了眼這個女子,年紀并不大,雖有幾分姿色,但是在這后宮中,實在不算顯眼。她這話里帶著幾分討好,又帶著些許說不出的意味。 “見過昭充儀。” 身側的聲音讓莊絡胭明白了眼前這個才人為何說出這番話,她微微翹起嘴角,聲音顯得比平時更加溫和:“馬才人。” 馬才人瞥了眼自己給莊絡胭請安的宮女,不甘的曲膝行禮,低下頭的一瞬間,她似乎看到四周其他女人眼中的譏諷,讓她心里更加的難堪,可是想到僅僅一夜這個女人便讓自己從婕妤降為才人,她只得生生忍了下來。 “好了,時辰不早了,我們姐妹幾人都進去給皇后娘娘請安吧,”莊絡胭倒沒有傻到在皇后宮門口給馬婕妤臉色,她想讓皇帝覺得她心思單純,而不是讓皇帝覺得她任性愚蠢。誰讓這天底下的男人都有一個通病,既不希望女人太過聰明難以掌握,又不希望女人太過蠢笨拿不出手。 任由身邊的女人帶著嘲諷笑意從身邊走過,馬才人站在原地,任由晨間的寒風刮疼臉頰。 淑貴妃到皇后宮的時機向來是不早不晚,她扶著宮女的手下步輦時,眼角的余光掃過角落站著的馬才人,嘴角噙起一抹看完笑話的微笑,毫不停留的進了大門,就連馬才人的請安也只當做沒看見。 進了正廳,她特意看了眼坐在右首第三個座位上的昭充儀,給皇后請過安后,便在左邊第一個座位上坐下,笑著開口,“今日姐妹們來得都挺早。” 在場諸人誰不知淑貴妃兄長彈劾昭充儀母家的事情,如今淑貴妃這輕飄飄的態度,顯然沒有把昭充儀放在眼里。 莊絡胭裝作不知四周眾人的算計,垂下眼瞼只當沒有任何事發生一般,畢竟……后宮的女人不可干政不是。 “如今天兒越來越冷,meimei們還這般早起來給本宮請安,辛苦各位meimei了,”皇后在這個時候溫柔的開口,“和玉,上熱茶來。” 淑貴妃在心里冷笑一聲,皇后想看熱鬧,也要看看她愿不愿意演這場戲,一個充儀算什么,真正的千年狐貍是坐在上首這位呢。 宮女奉上的茶是殿中省新上的茶葉,位份低的嬪妃連茶葉末子也分不到,皇后用它來待客,也不知是別有用心還是真大方。 “娘娘這里的茶當真是唇齒留香。”賢妃啜了一口茶,滿口的贊譽。 莊絡胭吹了吹水面的茶葉沫子,看著茶梗在水中沉沉浮浮,彎了彎嘴角,賢妃素來與皇后是一脈,這奉承的話說得就跟真的一般,這茶葉雖說名貴,但也算不得稀奇,賢妃的宮里難不成就沒有? “你向來愛茶,趕明兒讓和玉給你送些去,免得你成日惦記著本宮這里。”皇后也沒有在眾位妃嬪面前掩飾對賢妃的親近,只是話鋒一轉,便轉向了莊絡胭。 “本宮聽聞昨兒馬才人頂撞了昭充儀,已經讓殿中省停了她半年俸祿,你性子素來寬和,也不必與她這般的渾人計較失了身份。”皇后用手絹輕輕擦拭嘴角,復又笑道:“在座諸位雖都是姐妹,但是該有的規矩還是不能免的,以下犯上恃寵而驕乃后宮大忌,馬才人昨日的行為萬萬不可取,爾等也該牢記才是。” 恃寵而驕? 馬才人哪來的寵? 眾位妃嬪心如明鏡,皇后這話哪里說的是馬才人,不定說給誰聽的呢。心里雖是這么想,眾人口中卻連連稱是,無人去看角落里臉色慘白的馬才人一眼。 莊絡胭對于皇后給自己招仇恨值的這種行為表示嘆息,這話里話外明著是說馬才人,內里卻有著指責她恃寵而驕的意思,至于提醒大家不要以下犯上,不過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反正皇后是后宮之主,除了皇帝與太后,再無人在她之上了。 太后自從上次雷劈事件后,便很少在后宮里露面,所以照例免了眾人的請安,所以從皇后宮里出來,一天必備的工作算是完了。 “昭充儀meimei昨兒委屈了。”淑貴妃扶著宮女的手,淺笑道,“本宮那里有株百年人參,等下讓人給你送去補補氣血。” “謝貴妃娘娘憐惜,有皇上與皇后娘娘疼愛,嬪妾不委屈。”莊絡胭曲膝謝恩,心里冷笑,這百年人參只怕越吃越上火。 “有皇上的寵愛自然是好的,”淑貴妃輕輕嘆息一聲,坐上步輦,“只是有些花兒就如夜里煙火般,盛開時絢爛奪目,凋零時卻無聲無息,昭充儀meimei你說是不是。”說完輕輕抬手,步輦穩穩的抬起,淑貴妃閉上眼睛不去看身后一堆跪安的女人。 莊絡胭扶著聽竹的手站直身子,望著淑貴妃離去的方向,看著那浩蕩的貴妃儀仗,微微垂下眼瞼。 聽竹擔憂的看向自家主子,卻看到她嘴角的一絲笑意,心頭莫名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