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參加演唱會的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童筱筱跟明宸上車準備回去。

    路上，明宸問道：“我不是故意的，但他們跟你說話時，我也在旁邊，湊巧聽到了。他們似乎都以為你把我當慕少的替身？”

    “目前看，是的。”童筱筱道：“他們都這么認為。”

    明宸道：“可我跟慕少長得并不一樣。”

    “但你帶給人的感覺，和他差不多。”童筱筱半真半假道：“要不是你們長得一點都不一樣，我又親眼看到了慕修臣的尸體，我都要以為你是他了。”

    這話說完，明宸沒再接話，車里一時安靜得過分。

    到住處時，明宸先下了車，然后繞到另一側，給童筱筱打開了車門，“今天你怎么還邀了慕小姐？”

    “因為涵涵追星，比較喜歡秋璇他們。”童筱筱道。

    明宸等她下了車以后，關上車門，靠在車門上，“可我記得，她不追星。”

    “你記得？”童筱筱垂著眼睫道：“你跟涵涵以前似乎并不認識吧？”

    她跟明宸接觸這么多天是，每次都是虛虛假假地試探，每次他都會含糊過去，或者找一個合乎邏輯的借口。

    可這次童筱筱問完后，明宸卻道：“并不是。”

    “什么意思？”

    “我跟慕小姐很早以前就認識了，不只跟她，跟安安昊昊也早就認識了。”

    明宸說得很平靜，可童筱筱心臟卻一下一下劇烈地跳動起來。

    今晚的月光很好，哪怕外面路燈沒亮，也足以讓童筱筱看清楚明宸的神色。她仰頭看著他，“那我呢？你跟我也很早就認識嗎？”

    只是她問完后，明宸卻沒有回答。

    “很晚了，早點休息。”

    明宸伸手，在她頭上摸了摸，然后轉身坐進車里，開車離開了。

    月光下，人的影子顯得有些虛。童筱筱站在原地，心如亂麻，回到房間后，躺在床上也睡不著。

    童筱筱：你沒回答我的問題。

    她給明宸發去了消息，他沒回復，她又給他打了電話，也沒人接。

    然后，明宸從微信上回來了消息。

    明宸：早點睡吧，不要想那么多。

    仍舊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童筱筱幾次翻看兩人的聊天記錄，把手機放下，卻仍舊輾轉難眠。她總有種感覺，明宸其實知道她在問什么，在試探什么，只是他不說而已。

    可這一切都是她的猜測。

    她沒問，他也沒回答。

    次日一早，明宸沒像以往那樣來接童筱筱，說是有事。

    童筱筱直接給他打過去電話，問道：“你是不是在躲我？”

    明宸答得有幾分無奈，“我為什么要躲你？”

    是啊，他為什么要躲她呢？根本沒必要。

    如果她的猜測都是對的，他躲她還說得過去。可如果那些都是她一廂情愿的幻想，那他們也就是認識了不到一個月的陌生人而已，根本沒必要躲著她。

    童筱筱沒接話，掛了電話。

    她逼著自己吃了點早餐，然后自己開車去了公司。

    童筱筱下車時，剛好遇到蘇特助。蘇特助朝副駕駛的位置看了好幾眼，見車里確實沒人了，還有些驚奇。

    “看夠了嗎？”童筱筱道。

    她其實看起來跟平時差不多，可蘇特助卻莫名覺得，她現在的情緒跟慕修臣剛死時一樣糟糕。

    蘇特助趕緊直起身，放緩了聲音道：“這談戀愛嘛，一開始轟轟烈烈，漸漸地就有些淡了，正常正常。”

    童總跟明宸剛在一起那幾天，膩膩歪歪。

    現在有段時間了，明宸也忙，不再車接車送也實屬正常。

    “誰談戀愛了？”童筱筱似笑非笑道。

    “……我談的。我談的。”蘇特助見她心情不好，連句回懟的話都沒敢說。

    兩人從公司門口到辦公室，他硬是連嘆氣都沒敢大聲，全程默不作聲低頭跟在她身后。童筱筱到辦公室門口突然停下，他沒防備，險些撞到她身上。

    “你不去做你的工作，跟著來我辦公室做什么？”童筱筱道。

    蘇特助其實就是腦子懵了跟過來的，此時急中生智，“剛好有幾件事要跟您匯報。”

    “嗯。”

    童筱筱先進了辦公室，蘇特助虛驚一場，邁著虛軟的步子進去，挑了兩件相對重要的事說了。

    早上有兩個會，參會人員除了童筱筱換了兩撥，不過無一例外都被她給罵了——

    “只是數據沒有實踐，那我要這些數據做什么？拿來給我五歲的兒子做加減乘除嗎？”

    “創意不錯，報告是誰寫的？你當時哪個大學畢業的，跟人事部門說一下，讓他們以后錄取這個學校學生注意些。”

    “財務預算都沒準確的羅列項目，張口就要三個億。你跟我說一下，這個金額是從哪兒來的？”

    童筱筱年紀是全場最小的，氣場卻是全場最大的。

    她只是懶洋洋地靠在座位上，把文件往會議桌上一扔，所有人的心臟就都跟著跳一下。偏巧她不是沒事找事，句句在理，只是要求跟平日里相比稍顯嚴苛而已。

    所有參會人員噤若寒蟬，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多說一句，生怕下一個被點的人就是自己。

    “我剛剛說的那些問題都改了，然后再拿給我看。散會。”童筱筱道。

    聽此，眾人站起來，沖她微微欠了欠身，然后一個個飛也似地離開了會議室，活像是后面有厲鬼在追。

    蘇特助十分艷羨地看著他們離開，卻只能被迫留在原地。

    “十一點三十五了，童總現在去吃飯嗎？”

    “張口閉口吃飯，我付你那么高的年薪，是讓你來吃飯的？”

    童筱筱懟起人來，蘇特助根本招架不住。平日里只有她不想懟，從來不存在他懟贏過。

    “那……”他訕訕道：“剛好我不餓，我再去工作一會兒。”

    他指了指門口的位置，轉身要走。

    童筱筱喊住他，“到飯點了不吃飯去工作，工作差這么點時間？”

    蘇特助，“……”

    吃飯也不是，不吃飯也不是，那讓他怎么辦？

    恰在這時，門口傳來明宸的聲音，“麻煩問一下，筱筱是在這個會議室嗎？”

    “對對對，明先生，我跟童總在這兒！”蘇特助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稻草，他眼睛一亮，聲音高昂地沖著外面大喊。

    童筱筱道：“用你多嘴？”

    她嘴上這么說，卻沒阻攔蘇特助去把明宸帶進來。

    “中午了，一起吃飯嗎？”明宸問童筱筱。

    童筱筱坐在座位上沒動，“你那么忙，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

    “抱歉，早上真得有事。我奶奶突發心梗，我趕回去了一趟，等她病情穩定了，我才回來。”明宸放輕了聲音，“沒有躲著你。”

    童筱筱還沒說話，蘇特助長長地哦了一聲，臉上滿是戲謔跟唏噓。

    原來女魔頭上司跟人鬧小脾氣的時候，跟他那個上大一的女朋友也沒什么區別。

    童筱筱一個眼神掃過來，蘇特助立刻收起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看起來一副正經樣，“早上沒吃飯，餓了，那我先去吃飯了，二位。”

    說完，他沖兩人揮揮手，忙不迭地走了。

    會議室內頓時只剩下童筱筱跟明宸。

    “你奶奶心梗，你不在醫院陪著，回來干什么？”童筱筱道。

    “怕有些人生氣。奶奶的病情已經穩定了，也不用我陪著。”明宸道。

    童筱筱蹙了蹙眉，“有些人在說誰？”

    “沒說誰。”明宸道：“餓嗎？要不要去吃點東西？”

    童筱筱這次沒拒絕，但也沒說答應，只是站起身往會議室外走。明宸跟在她身后，等她回辦公室里拿了手提包，又和她一起上了電梯。

    “跟著我做什么？”童筱筱按了一樓。

    “去吃飯。”

    “我說跟你一起去吃飯了嗎？”

    童筱筱發脾氣，明宸也不惱，只是跟在她身后，解釋道：“昨晚也不是不想回答你的問題。但是筱筱，您想過沒有，我不論怎么回答，你都不會高興的。”

    電梯門已經被合上了，密閉空間內一片沉默。

    童筱筱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你知道的。”明宸溫聲道。

    “我不知道。”

    電梯到達下一層，有其他員工上來，明宸沒再說話。等出了電梯，一直到上了車后，他才道：“你那么費心思地試探，不就是想證實一下，我是不是慕少嗎？”

    童筱筱沉默，低頭不語。

    明宸傾過身，給她系上了安全帶，“如果我說我是慕少，然后呢？你想怎么做？”

    “你只需要回答是不是，我沒問你那么多。”童筱筱心情有些煩躁，連帶著語氣也不好。

    明宸坐好，“你先回答我剛剛的問題，我就回答你。”

    童筱筱這段時間一直在想，明宸是不是慕修臣，她費盡心思也只是為了看他是不是，但從沒想過這之后要怎樣。

    假設那個荒謬的想法是真的，明宸真得是慕修臣，然后呢？

    童筱筱發現，她還是無法做到對他毫無嫌隙。

    而且就算他們是一個，但到底不是原來的慕修臣了。

    童筱筱突然覺得胸口難受得厲害，正如明宸所說，無論他怎么回答。或者說無論現實是怎樣，她都不會好受。

    她心里亂糟糟的，解開安全帶，就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