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宴寵溺地摸了摸童筱筱的腦袋，這才離開。

    門關上的那一刻，童筱筱緊繃的神經才松懈下來，面色卻仍舊不好看。路唯楓本來因為鐘宴那些刺人的話有些生氣，可此時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鐘宴這個瘋子最近一直纏著你？”他氣急敗壞道。

    童筱筱垂眸：“沒有。”

    “撒謊。如果你們沒接觸，他為什么會把你的包送回來？還有，他說的提議是什么，他又想對你做什么？”路唯楓的擔憂想壓都壓不下去。

    童筱筱看著他，突然想到了慕修臣。

    同樣是撒謊，路唯楓會擔心她是不是受了什么欺負。而換成慕修臣，他只會懷疑她是不是做了什么對不起他的事。

    “所有這一切都是鐘宴設計的。如果我沒有自保的能力，可能會跟他在一起。”

    路唯楓是個刨根究底的性子，她想瞞也瞞不下去。

    聽此，路唯楓臉上倏地一片灰敗之色，“那你出國，你離開這里就……”

    “他盯著我呢，我跑不了。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會方便他對我動手。”鐘氏集團前任總裁，那個在鐘宴父母出事之后奪走了鐘氏集團的人，就是在國外出差，要回國時出的事。

    說鐘宴沒有在里面動手腳，她都不相信。

    童筱筱起身，沖路唯楓笑了笑，“放心吧，再差能差到哪兒去呢？”

    被關禁閉室、被扔到精神病院、被變相囚禁在春景園跟前夫小三同住一屋檐下……這些好像也不比待在鐘宴身邊好多少。

    童筱筱從來不怕打賭，因為她已經沒有可以失去的了。

    路唯楓看著她燦然的笑，拳頭緊攥。

    什么都壓不垮她，她在很認真地很努力地活著，為什么老天爺就不能讓她活得容易些呢？為什么他拼勁全力，還是護不住她啊……

    “別想太多，只要還活著，什么都不是問題。相信我，我會保障好我們后半生生活的。”

    童筱筱讓人扶路唯楓上去休息，但是被他拒絕了。

    他討厭處處被人照顧的感覺，好像他弱勢到無法自己活下去一樣。剛才摔的那一下對他影響挺大，但他扶著樓梯欄桿，一步步穩穩當當地往上走。

    童筱筱把跟慕修臣還有鐘宴有關的那些事都暫時壓下，她去了書房，跟公司還有合作方分別聯絡、確認，看看國慶促銷有什么問題沒有。

    上次鐘宴提醒她小心，結果涵涵被周子昌侵犯，她背鍋。

    這次他又讓她小心，她得努力做好完全準備！

    員工回復得很積極，“放心吧童總，一切順利，沒有任何問題。”

    合作方那邊語氣聽起來也很高興，“都已經是白紙黑字簽好合同的事，大家互利共贏，我怎么可能反悔？童總盡管把心放到肚子里。”

    童筱筱一一確認，沒有問題，反而更加不安。

    她坐在椅子上，煩躁地在桌子上敲動著手指。

    鐘宴這人心肝都是黑的，他把所有人都當做棋子，把人生當做下棋。柯雅詩還有童家人那樣親身參與其中的作惡，會讓他覺得拙劣，他更喜歡和擅長借刀殺人。

    他提醒她小心，但并不用小心他，她得防備著慕修臣、童家人、柯雅詩或者她以往的那些仇家背后捅刀子。

    她停下手指敲動的動作，捏了捏發疼的眉心。

    ……

    慕修臣離開金月灣，給人打電話，讓對方查精神病院那些人，為什么故意把童筱筱跟重度狂躁癥關在一起。不過半天就查出來了，跟童家有關。

    已是暮色降臨，慕修臣開車去了童家，把證據甩到了童家人跟前。

    而他冷著臉，默不作聲坐在沙發上凝視著他們。

    童顯宏顯得有些緊張，但其他幾人卻并未露出半點異色。

    楊悅坐在輪椅上，因身體殘缺，看起來有些恐怖，可她面上仍舊是溫柔的。她拿著桌上檔案袋里的東西瞧了瞧，嘆氣道：“我承認，是我做的。”

    聽此，慕修臣目光凝了凝，蹙眉看著她。

    在他印象里，楊阿姨跟媛媛一樣，是個溫柔善良的人，不像會做出這種事。

    “慕少也不用這么看著我。媛媛被她害死，我被她害成殘疾人，就連童家，現在也因為她面臨資金鏈斷裂、破產的危機。要說我一點都不恨她，也不可能。”

    楊悅道：“所以她被帶到精神病院時，我跟那些人說，讓他們給筱筱點教訓，替我出出氣。可我那時候不知道他們經常做這種事，下手會那么狠，更不知道筱筱懷孕了。”

    她看向慕修臣，“你也不知道筱筱懷孕了，不是嗎？”

    慕修臣神色微動，想起當時把童筱筱送去精神病院的場景。

    她說她懷孕了，可是……他沒信。

    童老太太也跟著惆悵道：“我看著筱筱長大，最是疼愛她。可她身上沾著一條人命，還跟童家有這么多恩怨，你楊阿姨只是在不知道她懷孕的情況下，讓人給她一點小教訓，也是無可厚非。都怪……都怪我教壞了她啊。”

    她說到后面，聲音哽咽起來。

    童家幾人都過去，小聲安慰著她。

    慕修臣聽著老太太的哭聲，跟那些細碎的安慰聲，心中升起幾分燥意。

    他也知道他們說得在情在理，可想到童筱筱在精神病院里受的那些罪，便覺得心中堵得難受。

    楊悅將他的反應收于眼底，苦笑道：“其實慕少不必問我，我跟你的感受是一樣的。你因為meimei的事情，跟筱筱反目成仇，處處打擊報復她。我說筱筱是精神病，想讓她在精神病院吃點苦頭，跟你想報復她是一樣的。”

    她緩緩道：“可以這么說，慕少meimei至少還沒有命在，媛媛連命都沒了。而且你遠遠比我做得要絕，我跟家里人都以為你懂我們的心思，就沒有跟你說這件事。”

    她太知道如何打消他的懷疑了。

    他喜歡童筱筱，可他有自己要堅守的底線，無法容忍童筱筱犯下的那些“滔天大錯”，也不會容忍自己愛上那種女人，為那種人撐腰。

    這就是他身上唯一、也是最好被利用的點。

    那句“你遠遠比我做得要絕”，一下子戳中了慕修臣。他也說不清為什么，心里像是突然堵塞得難受，有些不安，也有些慌亂。

    “好，我知道了。打擾了。”

    他倉皇站了起來，楊悅喊住他，紅著眼睛唏噓道：“慕少說喜歡媛媛，把筱筱當替身，可我這個長輩還是還能看出來的，你一直喜歡的都是筱筱。只不過媛媛死了都以為你喜歡他，她也是因為你要娶筱筱，才突發心臟病的。你今天來，不是為筱筱出頭的吧？”

    “不是。”

    “那就好，不然媛媛還有你meimei就太寒心了。”

    慕修臣喉結滾動了一下，斂著眸子淡漠道：“那我就先告辭了。”

    他向外走的身影如以往一樣筆直，卻莫名透露著幾分狼狽。

    他只是想問個清楚，絕不是為童筱筱撐腰。

    童家人看著慕修臣離開后，童顯宏第一個迫不及待道：“我看他現在對媛媛正是愧疚的時候，之前柯雅詩就跟他說過讓他幫童家了，我們現在再跟他說一下，他肯定會答應！老婆，你現在就跟他說。”

    “讓媽說。”楊悅想了想，道：“他從小被慕家教育得恪守立法，換一個長輩，他會更難拒絕。”

    童老爺子贊許道：“你說得對。”

    邵蕓挺著肚子下樓時，剛好聽到這一句。

    她看到老爺子夸楊悅，心里不高興，“她這是又說什么，哄爸高興了？”

    她除了肚子里有個小子以外，情商不如楊悅，之前還偷偷弄遺書復印件給童筱筱，這讓童家人很不喜歡她。以至于她說出這話后，根本沒人搭理她。

    另一邊，慕修臣出去后沒多久，就接到了童老太太的電話。

    對方哭訴半天，然后委婉提出希望他能幫助童家。

    慕修臣對童媛媛的死深感愧疚，像幫童家這種事，他本該一口答應下來的。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但他絕對能做到。

    可是他腦中反復回放著，新聞上關于童筱筱在精神病院的慘狀。

    “抱歉，我幫不上忙。”

    本能大于理智，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掛斷了電話。

    ——“那就好，不然媛媛還有你meimei就太寒心了。”

    楊悅的話又在耳畔響起，慕修臣覺得從喉嚨呼入的空氣一點點進入心臟，一點點撕扯著他的身體。

    家中因為他跟童筱筱的事情，已經對他有所不滿。他不幫童家，只是避免浪費資金和精力，引家中不滿，絕不是因為童筱筱。

    他不會對不起涵涵，也不會對不起已經死去的人。

    ……

    因為鐘宴的那句提醒，童筱筱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是九月三十號，她一直到了天蒙蒙亮才瞇上眼，只是沒睡多大一會兒，就被手機鈴聲給吵醒了。

    “喂？”

    哪怕睡眠不足，頭痛欲裂，童筱筱的腦子還是一下子清醒過來，這是她多年打拼練就的技能。

    王書林滿是愧疚的聲音自手機那端響起，“抱歉童總，家中介入，我沒辦法跟你合作了。”

    童筱筱已經成立好了公司，這半月來的努力，也都是為了國慶促銷。她已經跟好幾個商場都談好了，萬事俱備，只差王書林提供的貨。

    如果現在王書林那邊反悔，那她損失的不僅是商場的租金和這期間產生的費用，而是她的信譽。

    這次合作失敗，商場那邊以后都難再合作！

    童筱筱因睡眠不足殘存在眼底的血絲，幾乎一瞬間翻倍，配著臉上的傷疤，看起來又猙獰又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