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筱筱哂然一笑，隱隱帶著幾分自嘲。她不喜歡油煙味，轉身進了客廳。

    吃飯時，童筱筱罕見地給他夾了菜。他手中筷子停頓了一下，夾起菜吃了。

    “慕修臣，我們……能不能不離婚？”她之前才利落答應，如今又這般發揮，面子上有些抹不開，神色極其不自然。

    慕修臣放下筷子，拿著紙巾擦了下嘴，垂著眼睫道：“給我個理由。”

    他面上說得平靜，可心跳卻隱隱比平時快些。

    他其實早就下決心斷掉他們之間的關系了，可每次她一擺出這種認真的、留戀的神情，他還是不爭氣地會期待。

    然而童筱筱卻道：“我奶奶最近的高血壓比較嚴重，不能受太大刺激。她不希望我們離婚，所以我們能不能……”

    “又利用我，是嗎？”慕修臣眸子凝了凝，目光比平時都要顯得薄涼，“以前利用我，是為了報復媛媛。現在又利用我，是想穩住你奶奶的病情。童筱筱，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最后這一餐，注定無法愉快進行。

    慕修臣起身，拿上西裝外套和車鑰匙往外走，面上染著一層寒霜。

    童筱筱快步跟在他身后，在他即將出門前，拽住了他的胳膊。

    “慕修臣，就當我求你了，可以嗎？”她第一次在他跟前服了軟，有碎發落在她臉頰兩側，讓她看起來比平時多了幾分脆弱。

    慕修臣看著她這樣，心臟驀地疼了一下。可是很快，他甩開了她。

    “抱歉，我沒辦法再忍受你這樣的人，做我的妻子。”

    他沒辦法再跟她繼續這段婚姻，那樣只會是泥足深陷，越來越無法回頭。

    一個錯誤已經犯了這么多年，該糾正過來了。

    慕修臣見她緊緊貼著門，面色顯得有些白。

    可他逼著自己沒回頭，“走吧，童筱筱，去民政局。我不想把事情鬧得太難看，相信你奶奶也不愿意。”

    童筱筱想到童老太太那張沒有血色的臉，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你不是想讓我保證，以后再也不傷害柯雅詩嗎？如果我答應你的要求呢？”

    聽此，慕修臣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

    她舉起四根手指，又重復了一遍，“只要慕修臣答應不跟我離婚，我童筱筱保證絕對不再傷害柯雅詩，否則不得好死！”

    慕修臣聽到后面半句話，覺得不是很舒服，可開口說得卻是別的，“還有楊阿姨。”

    童筱筱看著他沒有絲毫情緒的臉，心臟一點點縮緊，“她害死了我母親！”

    他也不跟她辯駁，只是穿上了西裝外套，作勢要走。

    她最近愈發喜歡對著他撒謊了，他甚至懷疑，她總共跟他說過幾次真話。

    “……我答應你！”死人沒有活人重要，童筱筱心里這么勸慰自己，眼尾卻染上猩紅，“我童筱筱發誓，以后絕對不會再對楊悅和柯雅詩動手，否則讓我不得好死。”

    “嗯。”

    慕修臣這才答應，離開了。

    而童筱筱順著門滑坐在地上，一點點麻木地撕扯著那份離婚協議書。

    她啊，終于活成了她討厭的模樣，為了維系一段沒有感情的婚姻，一再退步，連自己的底線都沒了。

    為了從小養大她的奶奶這么做，是值得的……吧？

    她有些不確定了。

    慕修臣上電梯前，見童筱筱坐在門口，看上去很頹廢。他不由得邁出一步，又退了回去，按了一層。

    她平時詭計多端，最知道怎么把控人的情緒。

    要傷害，也只有她傷害別人的份兒，別人哪兒能傷到她呢？

    他不會再被她牽著鼻子走了。

    只是為什么……心里還是覺得發悶。

    慕修臣心緒煩亂上了車，邵遲打來電話，“莊家同意了讓莊艾嫁那個窮小子，阿鴻這會兒正在喝悶酒呢，你也來吧。”

    ……

    慕修臣走后不久，童家那邊就打來電話，“筱筱，你跟修臣說了嗎？”

    “嗯。”

    童筱筱才應聲，童顯宏便搶過電話，“你平時小手段那么多，該不是騙我們的吧？”

    “你愛信不信！”

    她心情不好，說話比平時要沖些。

    但是那邊隨即響起童老太太有些虛弱的聲音，她委婉道：“那你們婚房已經毀了，要住哪兒呢？童家在林江區那邊有一棟別墅還不錯，送給你們吧。”

    “不用。我跟慕修臣自己有房子，等搬過去后，我會告訴您。”

    童筱筱可以對著童顯宏發脾氣，但是在童老太太跟前，一向是乖巧的。

    童顯宏卻還是不放心，又說道：“你奶奶身體不好，你跟修臣有空就過來看看她，也讓我們安安心。”

    童筱筱實在不想搭理他，不過看在童老太太的份上，她勉強維持著好脾氣。之后，童老太太又絮絮叨叨說了很多，都是在關心童筱筱。

    她平時沒什么耐心，可對奶奶說的，都一一應下了。

    只是在掛電話前，童筱筱緊攥著手機問道：“奶奶不會騙我，做對不起我的事情吧？”

    “你這傻孩子，我跟你爺爺是看著你長大的，一心想讓你過得好過得幸福，怎么會騙你傷害你呢？”童老太太過了一會兒才回答，關心道：“怎么突然問這些，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沒事。”

    童筱筱掛斷電話，去了公司。

    只是不知道因為鐘宴帶來的驚嚇太大了，還是這兩天過于勞心勞力，她到公司時，腦子都是昏昏沉沉的。她量了下溫度，三十九度，便讓秘書去買了退燒藥。

    秘書看著她喝下藥，卻還是不放心，擔憂道：“童總，您都燒這么厲害了，還是去醫院掛個吊瓶，休息一下吧。您是總裁，工作不用這么拼的。”

    童筱筱可以休息，但是工作不會等她。

    她后來在童家和公司能有話語權，得益于她工作賣力，能給公司帶來巨大的利益，也曾帶它走出過低谷。

    只要一想到她沒了利用價值，就會和以前一樣，活得暗無天日，她便一刻都不敢放松。

    “那您有事記得叫我，不要硬挺著。”

    秘書也知道她的性子，沒有再勸，推門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