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筱筱跟路唯楓說了位置，然后掛了電話，蜷縮著身子，目光有些呆滯。

    夜幕沉沉，車里也沒開燈，黑暗密密麻麻包裹著她，讓她連呼吸都覺得困難。她小時候被楊悅關過很多次小黑屋，她害怕這樣極致的黑暗，卻又矛盾地覺得只有這樣的黑暗才可以讓她感到安全。

    慕修臣說她惡毒，也沒錯。

    在第二次從急救室中出來，聽到她父親那薄涼的話時，她的良心就沒了。

    為了活著，為了報仇，她可以不擇手段，沒有任何底線！

    她會利用一切人和物，就為了更好地活著，然后一點點積攢下資本，去復仇。她討厭又害怕鐘宴，可她偏偏和他是一類人。

    像她這樣陰暗卑劣的人，就和陰溝里的老鼠一樣，只適合這樣的黑暗。

    童筱筱雙手環繞著膝蓋，下巴擱置在膝蓋上，神經質般地打著顫。

    她抬頭看著別墅，分明那樣明亮，在黑夜中甚至顯得有些刺眼，可卻在她眼中一點點黯淡下去，最后和那遠處魑魅魍魎般的黑影融為一體，成為黑暗的一部分。

    她的世界啊，本來就該這樣一片黑暗。

    轟。

    轟。

    咔噠。

    重型車壓在地上的聲音一點點響起，起初童筱筱以為聽錯了。可無數車燈匯聚在一起，讓這里瞬間亮如白晝。

    她緩緩轉身，見兩輛鏟車還有一堆拆遷隊的專用車輛和設備已經到了跟前。他們分列在兩旁，一輛黑色保時捷猖狂地從中間開過來。

    車停下，路唯楓一身寒氣下了車，俊臉上染著nongnong寒意，刺得人不敢直視。

    “鏟了！我不想再在這里看到一樣完整的東西！”

    他冷冷吩咐一聲，然后走至童筱筱那輛車前，打開車門，嫌棄道：“瞧你這么點出息，滾去副駕駛座。”

    “沒力氣。”

    童筱筱開口時，才發現自己聲音啞得厲害。

    路唯楓皺皺眉，一把將她抱起，干脆丟到了他自己的車里，然后他自己坐到了駕駛座上，“你還能做成點什么？！”

    車子利落離開。

    童筱筱回頭想看別墅，只是路唯楓空出一只手按著她的腦袋，逼著她只能看前方。

    別墅內。

    客廳。

    慕修臣被童筱筱潑了一身水，看起來從未有過的狼狽。可他只是拿著紙巾一點點擦拭著臉上的水痕，沒有半點柯雅詩想看到的憤怒，只是眸色愈發晦暗難辨。

    “慕少，你還好吧？筱筱這實在太過分了。”

    柯雅詩拿著紙巾想給他擦拭，但她手才伸過去，他避開了。

    她的手停在半空，心中有些酸澀。

    她只是想再靠近他一點點，就這么一點小小的愿望啊……

    慕修臣站起來，絲毫沒理會身上已經半濕的襯衫，而是看向外面。

    柯雅詩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秀眉緊蹙，“筱筱剛剛說讓我們搬出去，我還當她只是放狠話。她叫這些人來，是想要強拆嗎？”

    慕修臣卻沒聽進去她的話，更沒有按照她預想得那樣，對童筱筱跟路唯楓感到憤怒。

    他只是走向門口，敷衍道：“走吧，你那些東西，我會原價賠償。”

    今晚說離婚，他是真得想跟童筱筱斷個徹底。可是想到她離開時的那個眼神，他心中又覺得憋悶。不追出去找她，就已經用完了他所有的忍耐力。

    會慢慢習慣沒有她的。

    他走向黏稠的夜色時，心中這么安慰自己。

    柯雅詩緊跟著在他身后，看著他看似溫和卻疏離又敷衍的態度，想到的是發給童筱筱的那些照片。

    那些照片是她偷拍的。

    之前她是童筱筱秘書，每次童筱筱去哪兒都帶著她。高中后慕少跟童筱筱就已經決裂，只是每次他看著童筱筱的背影，都不自然流露出溫柔和繾綣。

    那樣的溫柔，為什么就不能分給她一點呢？

    ……

    童筱筱晚上歇在路唯楓新買的一處高級公寓，公寓已經裝修好了，是她喜歡的風格。

    “送你的。”

    她說會跟慕修臣離婚時，路唯楓就已經買好了。

    他掏出房產本跟鑰匙，扔給了她。而密碼鎖從一開始，就設置的她常用密碼。

    路唯楓等童筱筱睡著才走，而他為了她拆慕修臣婚房的事，當天晚上就被傳得沸沸揚揚。慕家跟童家那邊連夜見面，商量了下慕修臣跟童筱筱的婚姻問題。

    商討完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

    因為慕雨涵突然發脾氣，拿杯子砸破了楊悅的腦袋，還拔掉了她一綹頭發說要給筱筱jiejie出氣，兩家一直折騰到了早上六點，基本上一夜沒睡。

    而童筱筱這個當事人，第二天一大早就跟沒事人一樣去了公司，甚至妝容比平時還要精致、濃艷。

    莊鴻因為被她看到了他跟莊艾的事情，擔心她散播這件事，除了告訴她，慕修臣喜歡她的事情以外。還主動提出，可以在童氏集團旗下服裝公司成立之初，幫幫他們。

    送上來的好處，童筱筱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而今天，就是莊鴻跟他們旗下服裝公司簽約的時間。

    寬敞明亮的會議室內，莊鴻簽完字后，把合同遞給了童氏集團的人。

    “慕家跟童家因為你和路唯楓搞出來的那點事，徹夜未眠，你倒是跟沒事人一樣，還有心情化這么精致的妝。只是可惜啊，妝再好看，也擋不住你臉上這條丑疤。”

    莊鴻被迫送上來給人宰，心里不舒坦，想著法找茬。

    不過不得不承認，除了眼部的眼影畫得略顯浮腫以外，她的整體妝容還不錯，很適合她張揚的氣質。

    童筱筱被他嘲諷，連頭都沒抬一下，繼續簽字，“你長得好看，也擋不住你這張臭嘴討人嫌。要不是想要你畫的那些設計圖，你當幾個人愿意理你？”

    從小到大，她見的比他刁鉆的人多了去了。

    還不至于把他放在心上。

    莊鴻卻是第一次被人這么指著鼻子罵，他手里的筆一用力，簽名處劃出來一道長長的劃痕，這份合同算是廢了。

    員工很快遞上來一份新的，他翻開合同，匆匆簽完，重重合上。

    “被合作人這么嫌棄，都能吃下這份合作，你可真是夠行的。”莊鴻陰陽怪氣道。

    童筱筱已經簽完合同，兩家律師正在比對合同。

    童筱筱靠在椅子上，雙手交叉置于交疊的纖纖細腿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莊少沒聽說過嗎？”

    “市儈。”

    “莊少高雅，所以哪怕行業里這么多人承認你的才華，你的小工作室還那么點。不像我，成了總裁后，業績翻了幾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