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上面寫的都是寥寥幾句,可每一句都是要人命的,什么“昨日突然收到消息,說是三個月前令郎曾經(jīng)將一位青樓女子迫害致死,然而上面雖然人證物證俱在,我卻依然有諸多疑問,今日容大人大喜,你我都要赴宴,不如到時候細細商談?”或者“剛剛收到一個驚人消息,孫大人您居然不舉,哎呀,這可如何是好!你快快來容府,聽說溫太醫(yī)今日會到容府赴宴,到時候我一定要替您問問……” 商談你個鬼啊!問問你個鬼啊!這就是逼著人去容府喝喜酒啊!你想看容肅的笑話!那自個兒去看就是了!干嘛非要拉著他啊!真是太特么卑鄙!太特么無恥!太特么坑人了! 所以此時,他們看向李香年的目光儼然是視為生死大敵,可是始作俑者,卻是搖著“來看笑話”的扇子,笑得個春風得意。 我好不容易弄出這個局面,你們不來逢場,那多么沒意思?你們怕容肅,可不能不顧著我李香年啊! “容大人,怎么樣?”他笑吟吟的看著容肅道。 容肅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了,看著一根根木頭似的杵著的官員,真是恨不能一茬茬砍成柴火燒了!這些人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不對!他怎么知道砍柴燒火的! 想著剛才乍然浮現(xiàn)在腦海里的畫面,容肅一個氣悶差點暈倒——好嘛,這女人當初居然還叫他劈材! 容肅正在暗自憤懣,外面突然一下鑼鼓喧天。 怎么回事?所有的人都往外看去。 李香年將扇子一搖,笑瞇瞇的解答:“哦,這大概是我請的舞獅班依仗團到了。” “……”容肅看著那五個字,笑容里藏滿了千萬把刀子,不過很快,所有的殺氣都消失,他微微一笑,道,“李大人費心了。” 這廝指著看他躁怒動氣好讓他看夠笑話,如此,焉能讓他遂心! 外面鞭炮響起,卻是吉時到,該去接親了! 容府通往丞相府要過三條大街,一路上,站在路上的人沒幾個,可是兩旁的店鋪里卻是黑壓壓的圍滿了人——京城百姓雖然對于監(jiān)察司多有忌憚,可是人骨子里的好奇心都是有的,所以一個個都大著膽子借著吃飯喝茶的功夫來瞧熱鬧了,而當聽到迎親隊來時,一個個的眼睛都飛到了街上。 前面二十來個儀仗打頭,身后百十來個下屬跟隨,中間高頭大馬上,一身大紅喜服的容肅端直坐著,目不斜視——他不敢低頭,生怕看到胸前那朵大紅花而吐血。而緊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匹稍遜于前的烈馬,上面坐著一人,眉目如畫,笑得跟花兒燦爛,今日輕風和煦,可他卻不停搖著手中的扇。 而當看熱鬧的人看清上面寫的字后,轟的一下,都沒忍住笑了出來。 此乃大笑話! 真的是大笑話啊! 可是,當容肅凌厲的目光往笑聲處一掃時,所有的人又頃刻噤聲,再不敢言。 …… 丞相府很快就到。 …… 丞相府里的光景大不比容府,除了幾個親朋好友,再無其他客人——倒也是,滿朝文武都被逼著娶了男方家了。不過想來,這也是他們極愿看到的。 府中倒也張燈結彩,只是每個人的臉上都不見笑意。 他們當然笑不出來,就在剛才,宋之謙還大大的咳出了一口血,所以他們看著迎親隊伍到來,每個人的表情都繃著,幾個人眸子里的恨意更是怎么掩都掩蓋不住。 容肅坐在馬上,俯視眾人,卻很不以為然,宋之謙身子每況愈下,宋景明被折磨的只剩下了半條命,這一切他都再清楚不過,而這,恰恰是他想看到的——得讓朝上的人看看,他容肅是不是他們能輕易得罪的人! 李香年看著,目光卻有些晃動,不過很快又恢復了平靜,成王敗寇,自古如此,沒有足夠的手段去對付敵人,就不要輕舉妄動,不然的話,只是白白送死。他現(xiàn)在心里想的,可另有其他。 唔,沒看到宋琪玉嘛! 原本新郎迎親有諸多繁復禮儀,不過這次,卻是沒一個人愿意為難新郎倌,所以很快,周錦就被扶了出來。 她的身上穿著上等綢緞縫制的喜服,上面刺著精美絕倫的百花齊放圖案,端的是富貴喜慶又華麗之極,走動間更是金絲晃動如波光,衣袂飄飄如蓮動,看上去亮眼奪目的很。原本喜服多繁復,可周錦個子高挑身形端直,于是這衣服穿在身上不顯累贅不說,反而將纖腰長腿的曼妙身姿隱隱顯露盡透。 雖然蓋著蓋頭不見相貌,但僅憑新娘子亮出的這一身段,就足夠讓在場諸多人都暗自咋舌。 怪不得當初能迷倒容大人,果然是有資本的啊! 李香年已經(jīng)忘了那什么“宋琪玉”,他盯著周錦,對著邊上的容肅小聲道:“果然不錯。” 就是看不清模樣有些可惜,不過不要緊,還有洞房嘛。 容肅見他目光閃爍著不停盯著周錦瞧,不知怎么的,心里很不爽起來,于是一整天的憤懣便似積到了一起再忍不住,便壓低了聲音道:“你嫌你右營的人死得不夠多么?” 李香年一愣,很快又捂嘴笑道:“我不過是夸你媳婦一句,你至于這么緊張么?” “……”容肅突然就噎住了。 不想理他,容肅轉過頭去辦正事,可是當他一轉頭對上周錦時,愣住了。 周錦就站在他半步遠處,正抬著頭,看著他的方向——雖然隔著紅蓋頭,可容肅還是很明顯的感覺到,她在看著他! 這是聽到他們剛才說的話了? 容肅意識到這個可能,這心,猛地就抽了一下,然后再次煩躁起來。 …… 有李香年在,容肅這場婚事壓根不能化繁為簡,相反的,在他的一力折騰之下,這場婚事將大延國的婚嫁風俗遵循了個透徹。 容府內外被他貼紅掛彩弄了個喜慶,兩旁看熱鬧的人也站著了滿堂,空氣里火藥的味道還依然清晰可聞,司儀也在盡可能高聲的唱喊,甚至身著喜服的新人也正在萬眾矚目下拜天拜地,一切都按自己想象的發(fā)現(xiàn)著,容肅當真被自己制造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最大的熱鬧! 李香年坐在邊上的椅子里,歪著頭,細細的看著那一對正在拜堂的新人,眼中溢滿了笑意。 而待司儀喊出了最后一聲時,眼中的笑意終于溢了出來。 ——“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