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結交公子昭(下)
這一剎那,掌拍當場。就在背后之人出手收手間,衛開方已被打得人仰馬翻、四腳朝天,向著側面斜身一倒,重摔在地。 劇痛之下,回首望來,只見一名雙眉緊鎖的斗笠橫rou男聳立身前,在漆黑的夜幕下,如狼似鬼,甚是恐怖。 心驚膽戰的衛開方忍著劇烈的疼痛迅速爬起,借著一口狂勁,怒望著斗笠男子盤問道:“你是何方草莽,竟敢如此大膽?”斗笠男子聽完后立馬補上一腳,重重地踢在了衛開方的肚子上,將衛開方的整個身子臨空踢飛,掠過了馬的背,墜落在了龍媒馬的另一邊。一聲撕心裂肺的“哎喲”拔地而起! 這時,斗笠男子終于開了口:“‘草莽’兩個字也是你能叫的?你在這里辛辛苦苦地等了我兩三天,我本來應該感謝或者獎賞你,誰知你抱著我這珍奇的馬兒突然想據為己有,對別人的馬心生叵念,逾越出了一個馬奴的本分和界限,我不得不給你一巴掌讓你蘇醒。哪曉得,你還敢對我這樣講話,我不把你踢成殘廢算是對你仁慈的了。滾回去告訴你的老板,就因為他請了一個這樣無禮的奴仆,他的千金之夢最終打了水漂!” 遍體鱗傷的衛開方再次爬起,以最最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盯著斗笠男子看,反罵道:“你個人渣,你敢視我為仆人、稱我為馬奴?還敢動手打我?好,可以,你有種!如果天亮之前我不能把你變成一具尸體,我就讓你看見‘我的尸體’。” 只見衛開方撲通一跳,快速躍上了龍媒馬,一聲巨吼——“駕”,龍媒馬便在他的騎御下飛速馳騁,朝著臨淄城門的方向風馳電掣般的極速行進。 盡管斗笠男子武功高強、動作敏捷、身法輕快,但是比起“一步可致千里”的金絲龍媒馬來,那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被逼無奈之下,緊接著,斗笠男子望見了不遠方還逗留著另一匹馬匹(正是衛開方來的時候所騎的馬),于是,他立刻施展“低空提縱術”朝那邊沖了過去,一蹬而上,駕馬狂奔,急追猛趕,也朝著臨淄城門的方向叱咤而去。 齊國,中部,臨淄城的城門口處…… 此時已至寅時,黑幕漸藍,天色微亮。 人生無常,世事難料。就在斗笠男子的慢馬最終行至臨淄城的城門口時,城樓上立馬就箭如雨下、漫天飛花,對著斗笠男子瘋狂彈射。 讓人感到奇怪的是,直到此時,城門的吊鏈卻依然沒有放下來,換句話說,城門一直沒有關。怎么會這樣呢?難道說,衛開方不害怕斗笠男子追到城門里頭去嗎? 正在這時,只見城門通道的那一頭出現了一陣塵飛土揚的煙霧景象,與之相伴隨的是刺耳的轟鳴聲。原來,那是齊國的戰車車陣。 當下,慌亂無助間,孤伶伶的斗笠男子覺得情況可能不妙,于是當機立斷,立馬調轉馬頭,朝著來的方向提鞭猛沖。 果不其然,只見,領頭的那一架戰車上正好就正襟危坐著剛剛還在狼狽不堪地逃命的衛開方。衛開方昂首挺胸、趾高氣揚,坐在車凳上大發雷霆地望著前方正欲逃走的斗笠男子,扯起嗓子吼叫道:“你個瘟廝,我已調來兵車五百乘,我看你現在還怎么與我相匹敵!”就在衛開方喊完這句話的一瞬間,站在衛開方肩邊對他進行貼身護佑的一名百夫長皮笑rou不笑地輕聲嘀喃道:“呃……嘿嘿,車右大人吶,呃,那個……看在下官救駕及時的份上,我這頭……明天就不砍了吧?嘿嘿……”衛開方不予理會。 拼命抽鞭的斗笠男子直到這時才真正搞清楚,原來自己剛才毆打過的那個人還真不是馬奴,而是位官家。出于本能的反應,遇到了危險本打算臨危逃脫,哪知此時,卻聽到那個口無遮攔的家伙叫囂出了如此傲慢的挑釁之詞,頓時,胸中的一股熱浪往腦門迸裂一涌,怒火蒸天。只見他干脆不跑了,直接跳下馬來,摸出袖間飛鏢,邁著九尺大步,朝著衛開方的兵車大陣毫不顧忌地沖上了前去。 百夫長手下的那些個御車士兵很機械性地服從了上級的口令。不得不令人驚嘆,齊軍的指揮效率果真是雷厲風行。 一語雷霆乍驚,幾聲霹靂戰響;一道火舞流光,幾段殘肢白骨;一縷青絲斷發,幾抹烈日狂沙;一枚飛鏢入rou,幾具旮旯橫尸;一招魚死網破,幾番風卷殘云。 就這樣,一人對抗五百乘戰車的低級戰爭終于在很短的時間里結束了。至于結果,衛開方衛大人自然是毫發無傷、片膚未損的了。 齊國,中部,臨淄城內…… 浩瀚臨淄,特大都會,郊區綠野,集市玲瑯。 清晨的雨露凄切凝霜,橙紅的朝霞彩中泛黃。只見,一排排的青紅色磚瓦民房縱橫交錯,零零散散的過路人群稀稀拉拉地游走。一處偏僻而狹窄的胡同弄堂里,那名先前還那么英明神武的斗笠男子此時已成了“斷壁殘垣”,左手整肢不見,雙膝骨rou分邊。他背靠著墻,兩腿張開,雙眼緊閉,默默地坐在胡同里的地上休憩、冥想,貌似是在等候著死亡的降臨。 真是難以想象,的確匪夷所思,完全經不起任何種類任何形式的猜測,斗笠男子與臨淄守備軍的兵車激戰完之后,怎么又陰差陽錯的溜進了臨淄城的“里面”來了?而現在,他不但進了城,還能逃出那么多追兵的視線,鉆到了“這里”!這,實在讓人費解。 這時,一只褐色的小狼狗(幼崽)從胡同的一頭突然就蹦了進來。搖著短短的小尾巴一路疾走,快速跑到了奄奄一息的斗笠男子身旁,然后就不停地吠叫。盡管小狼狗站在那里連聲地吼啼,但是從那聲音的音色里完全聽不出一絲一厘的憤怒或是驅趕。恰恰相反,那是一種充斥著悲傷和憐憫意味的祈禱,仿佛在呼喚著上天讓這個人的傷勢好轉。 不一會兒,小狼狗犀利的叫聲終于還是引來了它主人虔誠的尋找,那是一位身長九尺的瘦弱青年。 “哎呀!我的虎哥啊虎哥,你怎么又到處亂跑撒,要不是我靈敏的鼻子聞到了你喉嚨的氣息,找你那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你知道啵?來來來,誒,乖啦,以后可別再亂跑了哦!咦?我怎么感覺到了一股子不和諧的意味哩?”青年一心望著自己的狗狗哄逗著,都沒注意狗狗的旁邊還仰坐著一個“人”! 青年一走上去便恭敬地問道:“這位大叔,您要不要緊?我看您好像傷得很重啊!”斗笠男子還有一息尚存,無力地回答道:“哼,還不是讓咱們齊國朝廷的爪牙給害的!那群殺人不眨眼的‘蚱蜢’,完全就是殺人機器,運用著手中的權力和強大的攻伐裝備,不知道殘害了多少人。沒想到今天,連我這種江湖上一等一的頂尖高手也會遭此毒手。”青年聽過后,將上齒咬住了下嘴唇,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緊接著就將斗笠男子一把扶起,準備帶他去附近醫治。 就在此刻,斗笠男子從衣兜里掏出了那枚刻有“馬”字的牌子,鼓起力氣傾訴道:“我快要死了,我已經感覺到自己……快不行了。你把這個拿著,去參加一場賽馬比賽,叫做‘馬圣爭霸賽’,于明天上午在城西的賽馬場舉行。那場比賽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個追求,我堅信我一定能取得頭名,哪曉得現在……”說到這里,咽了一口唾沫(口水),且連續咳嗽了好幾聲,才上氣不接下氣地嘀咕出了一句:“有個叫衛開方的官家搶走了我的龍媒馬,你如果有辦法把它奪回來,騎著它去參賽,‘一定’可以成為冠軍。”說到這里,斗笠男子身子一抽搐,噴吐出了一口濃血,當場魂歸西天。青年嘶啞著喉嚨哀悼道:“大叔,大叔,你怎么就咽氣啊?大叔!” 帶著自家的小狗,握著重要的馬牌,青年來到了附近一間破舊的馬廄里,找到他的師父,義正言辭、義憤填膺地說:“師父,徒兒跟隨您老人家學習馬術、兵法,已經整整二十一個年頭。徒兒自小無父無母,是您‘一針一線’地將徒兒撫養長大,您對徒兒的恩情徒兒無以為報。現如今,大周天下軍閥割據、四海離析,徒兒想現在出道,去替各國的百姓和人民造福,才不枉徒兒平生所學,還有多年以來您對徒兒的諄諄教誨。”坐在馬糞囤積處的一位光頭老漢笑著說道:“為師等了這么多年,就是等著你自己能夠主動說出這一番話。只有這樣,為師的心血才沒有白費、對你才沒有白教啊!固兒呀,出道可是風險重重、挫折件件、坎坷多多的呀,你真的一點也不猶豫么?”青年堅定地回答道:“天地為證,公孫固的決心今生今世永不磨滅、至死不渝!徒兒有了師父傳授的‘無雙馬技’,以及這本《不敗心經》。”光頭老漢囑咐道:“嗯,好,不管固兒你今后效力于哪個國家,時刻牢記,《不敗心經》只是一本兵書,里面所講的戰術方略不一定在任何情況下都奏效,你自己要有臨機應變的悟性,才能叱咤政界、無敵沙場,明白嗎?另外,更重要的一點就是八個字——‘與人為善,心無惡念’,你……記下了嗎?”公孫固大聲應道:“弟子定銘記于心。”隨即叩首磕頭,九拜而止,拂袖離家。 借著清晨的寒露清霜,公孫固抱著他養的那條小狼狗,懷里裹著《不敗心經》,身上不帶分文的就走出了馬廄。 齊國,中部,臨淄街道…… “這位大娘,怎么今天城里這么亂?這么多士兵在胡沖亂竄?”一位看上去身份不太一般(地位高貴)的年輕公子慢步游走在大街上,身后還跟隨著三五個肌rou結實的壯男。他正在探頭詢問著街道旁邊的賣菜大嬸關于治安較亂的突發情況。 賣菜大嬸回答說:“哎,不曉得是從哪里跑進來一個要犯,被官兵和各個哨所的守衛全城搜捕哇!就因為那名逃犯,整個臨淄城的百姓就跟發了瘋一樣,徹底亂作了一團。聽說這次車右將軍衛大人自己都親自出來辦案了呀!”那位高貴的公子聽得真真切切、熱血沸騰,望著大娘連連點頭,以表達無聲的應和。 突然,幾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官兵從某一暗處往賣菜的攤位這邊高速猛沖,不知他跑個什么名堂,一下就將剛才的那位賣菜大嬸連人帶攤的撞了個稀巴爛。撞完后,一句賠禮道歉的話都沒有,轉過身去撒腿就跑,繼續“發瘋”。 那位高貴的公子就站在攤位旁邊不遠處,看見了這一過程的全部經過,立即走過去扶起賣菜大嬸,然后望著自己的手下吩咐道:“你們幾個怎么還站在那里不動啊?還不快去把剛才那幾個嘍啰給我抓過來!”他的手下這才意識到應該怎么做,連聲答應道:“哦哦哦哦……” 誰知這時,初出江湖的公孫固一手一個,擰著剛才那伙士兵里的其中兩人的肩膀大跨步地走了過來,用一副嚴肅的表情望著那位高貴的公子說道:“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一城不凈,可以凈民心?”那位高貴的公子頓時一驚,此書生面孔的消瘦之人竟能說出這等話來,非尋常才子也。 須臾,那位高貴的公子微笑著應道:“在下姜昭,敢問閣下尊姓大名?”公孫固把手中的兩人交給那些個壯男們處置,而后恭敬地鞠了一個躬,裝作并不知道姜昭是什么人的樣子(確實在百姓中也沒有幾個人知道這個名字),回敬道:“姜公子好,在下一介馬夫,復姓公孫,單名一個固字是也。”姜昭抱拳點首,以示友好。 忽然,一群宮廷里的太監騎著駿馬朝這邊慌里慌張地沖了過來,領頭的一個太監手里還捏著一卷帛書。眨眼之后,領頭的太監已跳下馬來,跪到姜昭的足前,細聲傳達道:“世子殿下,不好了,管相病危,主公命你即刻趕赴‘功勛臺’看望。公子啊,這可能是最后一次面見管相了呀!”姜昭一聽完,接過帛書,立馬跳上馬去,朝著宮殿的方向心急火燎地趕去。太監、壯男們緊貼其后一路尾隨。 公孫固遠遠眺望、瞭望,看出了公子昭的仁義之心和軒昂之氣,不禁暗自欣喜。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