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我見他只是簡單答我的話,也便不多說,只是把雪意放到他腿上:“你抱著她一會兒,我還有兩個折子,看完之后我去你那兒用膳。” 他點點頭。 飛快處理完事情,我們三個到了抱月宮。 一如幾個月前的模樣,什么都沒有變。擺設風格和沐毓辭一樣,清清淡淡,簡簡單單。真難想象,這竟然是一個曾經做過鳳后的人。 簡單沐浴,洗去一路風塵,然后陪他們父子吃了晚飯,便到內室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天。 沒說幾句,雪意就在我懷里睡著了。我看著還早的天色,有些詫異,毓辭笑笑:“這孩子聽說您今兒能回來,興奮得一晚上沒睡,一大早就叫嚷著要見您呢。” 我聞言笑笑,輕輕在雪意的臉蛋上落下一個吻,吩咐嬤嬤將她帶下去了。 一時間就剩我和毓辭兩人。 恍如回到我去寶櫻之前的那一夜。 我們靜靜坐著,竟然相顧無言。不是無言,是想說的話兒太多,竟不知從何開口。 “我……” “您……” 我們同時吐出一個字,然后相顧笑了。我點點頭:“想問什么?” 他露出一絲隱憂:“您一路上聽說是遭了不少苦的。我如今這身份,又在深宮之中,聽到的都是些零落的傳言,不過也都極盡兇險了。我就是想問問,您這一路的情況。” 我笑了:“知道你忍不住要問的,我腹稿都打好了,就等著你盤問呢。” 他倏地臉紅了:“您也是剛回來的,定然是乏得要命,改明兒再說吧。” 我搖搖頭:“不累的。我早有一肚子話要同你說了。我這一路啊……” 這不是我第一次同別人講路上發生的事情了,自然要講得更順溜些,也更加懂得把危險的事情輕描淡寫些,免得人家擔心。 但我的一番講述又到底引來了毓辭不小的情緒波動。我并未出言安慰,我知道他是做過鳳后的人,是沐家少爺,經歷的風雨,又豈會少? 一番話畢,已是紅燭燭淚斑斑,夜深人靜時了。 我伸了個懶腰,然后沖沐毓辭笑笑:“聽起來兇險,其實沒什么的。勞你擔心。” 他搖搖頭:“您現下是三國之主了,您的性命又豈是您自己的呢?您莫忘了還有三國百姓,還有……后宮這么多巴巴兒地盼著您的人。” 我點點頭笑:“是,朕的沐貴人,遵您的懿旨!” 他許是覺得這話里有三分教訓人的意思,也突然紅了臉,微微偏過頭去,不做言語了。 我便趁了這個空當,仔細地端詳他的側臉。 這便是我的毓辭了。落地的鳳凰,卻終究掩蓋不了華貴的氣質。淡雅的性子,卻定有一天能華麗麗地涅槃。 靜靜地,仿佛天地間就這一處殿閣,殿閣中就我兩人相顧。 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地轉過來:“您明兒個還上朝吧?這都約莫三更天兒了,您就寢吧。” 我搖搖頭:“今兒我吩咐了三日不朝。況且,我還真不累,就是怕你累著。照顧雪意不容易,今兒個還同我話嘮到夜半時分。” 他又是搖頭。 我笑道:“對了,朕還真是有正事要同你商量。” 他奇道:“您請說。” 我從懷里掏出一個精致的鏤空雕花小盒,鄭重地放到他手上:“打開看看。” 他有些詫異地打開,果然低呼了一聲,啪地合上了盒子,一臉復雜地看著我。 我笑著看他的反應:“你也知道我統一三國委實不容易。而坐鎮三國就更是不容易了。我雖是貴為三國之主的,但內心孤寂又誰能明白?知曉我真是身份的,除了國師,便是你了。你就像我心里的一根支撐似的,明白嗎?你怨我這一縷幽魂占了原先顧疏簾的身子也好,你對我永遠冷冷冰冰相敬如賓也行。我都不惱。唯盼你能陪在我身邊,陪我走完這一世風風雨雨,不至太過孤單……” 他有些怔怔地,似是在咀嚼我話里的意思。我便繼續說:“我把這鳳印給你,也算是物歸原主。我希望你做我的鳳后,做三國的鳳后,鳳儀三國。我那時同你說的東隅桑榆的話兒,我想你定然是明白的。你如何考量,我都不干涉你。你要是同意,就收了這鳳印,然后等三國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我就冊封你。定然永遠敬你愛你,永不相負。你若不同意,我也不多說,你明兒派人將鳳印還于我,我能保你在后宮做個平安貴人,一世無憂。只是若是他日雪意繼承我的大統,你需盡力輔佐她便是。” 說完,我站起身:“我就不在你這兒歇了。你好好休息,也好好考慮一下。”便接著微弱的燭光,走出抱月宮。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五十六章 聯合看診 一夜無夢。 第二日清晨,我是在一陣陣“參見蘭貴人”的參拜聲中醒來的。 大腦遲鈍了半晌,突然明白所謂蘭貴人不就是我家珊瑚么。大腦剛開始運轉,珊瑚就已近至眼前,見我醒著,請過安后便問:“陛下難得自己醒來。” 我一鼓作氣做起來,拍拍床沿子,見他坐下便道:“還不是朕的蘭貴人來了,朕不得不起身相迎?” 他聞言有些羞赧:“臣妾會提醒侍人們,以后莫要亂喊了。” 我捏捏他的鼻子:“朕什么時候說那是亂喊了?對了,今天又不上朝,你怎么不多休息一會兒?朕這里不要緊的。” 珊瑚搖搖頭:“昨晚就有些事情報到臣妾這里來了,今兒必須解決了的。” 我示意他往下說。 “這第一,就是前寶櫻皇子付瑤琴,現下是您的惠妃了。” 我皺眉:“他怎么了?” “您不是賜他住和惠宮么。現下和惠宮還得修葺,在修好之前,總得給他安排個處所啊。上次您讓他住的是溢香閣,臣妾覺得……” “覺得還讓他住溢香閣得了,是不?” 珊瑚點點頭,看表情似是有些緊張。我拉過他的手輕輕拍著他的手背:“現下后宮沒有鳳后,大小事情都報到你這里來,朕都明白。你前前后后cao了不少心,朕又怎么舍得再駁回你的要求呢?你看著合理就安排吧,是朕欠考慮了。就下個旨,賜他住溢香閣吧,和惠宮就不要修了。” 他一臉激動:“陛下……” 我將他一把拉到我的懷里,在他耳邊小聲道:“怎么,回宮之后就老老實實喊我‘陛下’了?我看你是變著法子抱怨我這兩天冷落你……” 他從我懷里掙扎出去,在床沿坐好,正色道:“陛下,這里是您宮里!您要是希望臣妾被別人抓住話柄從此不能貼身伺候您,干脆不如直接下個旨給臣妾把倚蘭殿修了,臣妾從此幽居深宮絕不多言半句。” 我看他一臉義正言辭的模樣,心里偷著樂:這個珊瑚,果然是一肚子小聰明!便正色道:“行行行,咱們白天談正事,夜里調情,可好?” “陛下!”珊瑚輕輕蹙眉,便不接我的話,而是繼續道,“第二件事,剛才有人來報,說是龍琳大人從藍玉那便先行回來了,聽說今兒不上朝,所以明兒請見。” 我聞言一喜:“行了,你去告訴那些大臣,朕明日上朝,商議三國統一后的朝局問題,順便為龍琳大人接風,也為將士們論功行賞。” “是。” “就這兩件事?” “是。” “那行了,該朕的事情了。你去宣太醫。” 珊瑚聞言一緊張:“陛下可是鳳體抱恙?” 我又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也是也不是,總之你去宣太醫的同時,把國師和梅君也請來,另外派個太醫去七王爺府上替她也看看。” “是……” 一幫人聚齊,數位太醫一起為我們輪番看診,就見這幾位可以當我奶奶的老人家各個臉色奇怪,變來變去。 待一番診治完畢,我問起情況,倒沒人敢說話了。 我無語…… 點了個臉熟的,啊,是曾經給沐毓辭看過病的王太醫,她一臉緊張地說:“臣直言,幾位主子身體都不好,需要長期調養,容臣下幾個商討幾日,細細——” 話音未落就讓我打斷了:“直說就行,別跟朕打馬虎眼。你們那點兒心思朕比誰都清楚。你先說說國師。” 這太醫估計也是第一次見到長卿,說起話來竟有些顫抖:“這個……國師是凡體仙心,又修煉過玄術,臣不敢斷言。但據脈象來看,似是曾經消耗過度,身體有些虧損,應當藥補。” 我看見其他太醫也都點頭,便知道她有兩把刷子,說的也和我猜測的差不多,便點點頭。倒是柳長卿自己一臉不屑的表情,讓我干脆不過問他,便對王太醫吩咐:“那國師的事情就這么決定,你每日將補藥煎好送到御書房來,朕親自監督國師喝藥。” 果然看到柳長卿一臉無奈。 “那梅君呢?” “這個……”王太醫小心地看了一眼梓鳴的臉,似是有些難以開口。 “但說無妨。”我和梓鳴相視一笑,便知關于他的臉,他已然釋懷了,哪怕太醫說的再殘酷,他也不介懷。 “是。恕臣直言,梅君殿下臉頰上的那個疤痕,是燙傷所致,皮膚已然損壞,非普通藥物所能根治。但是……” 我眼前一亮:“但是什么?” “臣聽聞,前……前鳳后沐氏一族,是江南最大的商賈之家。也經營藥材奇貨。有一種東西被成為麒麟角,其物磨成粉狀,可用于修復損毀肌顏。” 我聽后問:“既是奇貨,必然數量極少。” “是,太醫院也沒有這種東西,聽聞只有沐氏家主沐婉辭有一盒。恐怕……” 我點點頭:“恐怕如今人家是不會給皇家了。畢竟她弟弟沐毓辭,現在還在朕的后宮里水深火熱,是不是?” “臣惶恐……” 我揮揮手讓這些膽小的家伙們都起來,然后詢問似的看了一眼梓鳴,他倒是一臉淡然地思考片刻,便對我微微一笑:“臣妾的臉便就這樣吧。若是因為這個遭了陛下嫌棄,只能說是臣妾命數不好。” 我搖頭:“朕與你情定寶櫻,又怎會因這個嫌棄你?” 梓鳴笑道:“那就成了,陛下不必為臣妾費心了。一切皆是緣。也正是這個傷疤,為臣妾換來了陛下也說不定。” 我只好點頭作罷。 “王太醫,說說朕和珊瑚。” “是,陛下和蘭貴人,是否都受了骨傷?” 我贊賞地點點頭:“我們跌下了懸崖。” 果然太醫們都是一臉驚詫,王太醫也驚奇道:“陛下與貴人的傷骨幾乎恢復原狀,而且看上去并不嚴重,臣從未猜測是跌下懸崖所致。只能說陛下乃真鳳,所以可以與上天抗衡吧。” 我欣然接受她的恭維。呵呵,其實她不知道的是,我這其實叫做穿越不死論,而珊瑚那就叫主角不死論。哈哈。 “只是陛下仍不可大意。您一路都在趕路,未得到充分的修養。所謂‘傷筋動骨一百天’,您和蘭貴人近期應該多臥床休息,繼續用藥涂抹按摩,直至完全修養好了為止。” 我和珊瑚相視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是話嘮,真的不是,只是想廢話一下子,順便也讓自己有時間拓寬一下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