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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皇后的自我修養在線閱讀 - 第28節

第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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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皇后二十五課。

    深秋將至, 草木枯黃。

    天地間連成一片,有遠山切割橫斷,云層低壓壓的, 好像在醞釀一場秋雨,呼呼的秋風肆無忌憚地吹著, 容卿覺得脖頸颼得難受,伸出小手拉緊了衣領,看了看空無一人的馬球場,慢慢鼓起腮幫子。

    她轉頭看向牽著自己的人, 軟糯的聲音里夾雜著一絲小孩子般的任性惱怒。

    “四哥又騙我, 這哪有人在打馬球?”

    她雖然昂著頭, 卻有些看不清那人的臉, 耳邊只響起他飄忽不定的聲音,四哥蹲下身, 伸手指了指前面:“那不是人嗎?”

    容卿癟了癟嘴,不太相信他的話,將信將疑地轉過頭去, 只那么一瞥, 剛才還空無一人的馬球場, 忽然多出來許多錦衣玉冠的少年郎們, 正穿著干凈利落的騎裝手持球槌笑談著什么。她一扭頭的時候, 剛好有兩個人笑著向她走來。

    容卿眼中滿是驚喜,一下子甩開了牽著自己的手,徑直向前跑去, 走在最前頭的那個人彎身張開雙臂,一下子接住她,兩手把著她腋下,將她高高舉了起來。

    “誨哥哥!”她高興地大喊一聲,兩條小短腿在空中踹騰著,旁邊的少年一看,佯裝生氣的模樣,伸手夠著錘了一下她小腦袋殼。

    “就知道喊你誨哥哥,看不到我這個親哥哥是不是?”

    容卿捂著額頭,向后躲:“大哥最壞,總欺負我,下次再打我腦闊,我就不認你了!”

    卓承榭“嘿”了一聲,抱著臂瞪著眼睛看她,好像無計可施的模樣,眼底卻全是笑意。

    后面的人也走上前來,卓承誨放下容卿,兩人給他行禮,那人不甚在意,指了指馬球場那邊蓄勢待發的世家子們:“也加我一個?”

    卓承榭笑了一聲:“正好我們這邊差個人,三皇子人手都齊了,我跟大哥正愁呢,這下可趕巧!”

    容卿聽到他的話,墊腳揚頭去看,果然就見到李縝騎在馬上,也正看向這邊,發現她在尋自己,揚起球槌沖她揮了揮,隔著那么遠也能感覺到他和煦的笑意。

    冷風也不怕了,她把手從袖筒里伸出來,也使勁揮手,剛要喊“三哥”,耳邊突然傳來一聲低沉暗啞的問話,讓她耳根癢得難受

    。

    “卿兒希望三哥贏,還是四哥贏?”

    容卿全身一震,感覺背后汗毛聳立,她急忙回頭去看,卻發現身后一個人都沒有,再扭頭,誨哥哥和大哥也不見了,打馬球的人不見了,三哥也不見了,只有蕭瑟秋風在吹打著。

    她忽然覺得頭頂一涼,伸手摸了摸,才發現是雨水,接著傾盆大雨澆下,一下子阻斷了她的視線,容卿心里害怕,一邊向前摸索著一邊哭了起來,雨幕傾泄沖擊,讓她心慌意亂,卻不想,雙手突然觸碰到一個溫熱的東西。

    像是人的頭發,有鼻子有眼睛,有粘膩的感覺,還帶了些許溫度,卻又在迅速變冷。

    像是一顆人頭。

    容卿閉著眼睛,維持著那個動作,眼淚忽地無聲墜落,良久以后,緊閉的雙眼才微微顫動,她慢慢睜開眼……

    容卿睜開了眼。

    眼前是床架上的承塵,亮麗的緋色晃得人難受,她眨了眨眼,慢慢接受白日透窗照射進來的光亮,然后坐起了身。

    原來是夢。

    容卿伸手摸了摸臉,觸碰到一片冰冷,是濕濕涼涼的淚意,嘴里發著又苦又咸的味道。

    她方才哭了,可是到底夢見了什么,她卻一點也想不起來,只知道自己很難過很難過,即便醒來了,也揪著心疼。腦中驟然又傳來那種刺痛感。

    緩了好一會兒,她聽見有人挑簾進來的聲音,似乎怕吵醒她,那人踮起腳尖來,躡手躡腳地走過來,容卿按了按額頭,伸手把床上的紗簾掀開一角。

    “青黛,我醒了,不用這么小心。”

    剛走進來的人腳步一頓,神色有些愣怔。

    容卿像是沒發現似的,雙腳踏上腳踏,穿著單薄的中衣,乖巧地坐在床上,朝她身前的人招手:“青黛,給我梳妝。”

    像她說過無數次地那樣熟練,神色依然沒有什么異常。

    煙洛皺了皺眉,快步走過去,屈身跪在容卿面前。

    兩人明明已經目光交接,眼前的人卻絲毫沒有發現自己言語中的不妥——她沒發現自己認錯人。

    “縣主,奴婢是煙洛。”煙洛面容平靜地看著她,輕聲說了一句。

    “煙洛?”

    容卿呆滯地跟著她念叨一聲,忽然覺得頭像針扎一樣疼,她趕緊扶額,閉緊雙眼,臉上

    滿是痛苦之色,難以忍受地發出淺淺的呻/吟聲。

    “縣主,縣主!”煙洛一驚,察覺到她是真的不對了,又想起那日縣主滿臉戾色地喊她“滾”,更加確定這不是巧合。她一邊回頭喊人,一邊把她平放到床上。

    容卿蜷縮著身子,感覺到疼意浪潮一般時漲時落,呼吸都不能平復,但是這種感覺并沒有持續多久,直到最后一絲刺痛淡去,她才睜開眼,一把拉住煙洛的衣袖。

    “我剛才,喊你‘青黛’?”

    煙洛神色復雜,輕輕點了點頭:“青黛……是誰?”

    容卿的視線從她臉上移開,落到了空處,眸光隱隱顫動:“是我以前的貼身侍女。”

    煙洛垂了垂眼簾,不用再問了,既然縣主現在獨身一人,那個叫“青黛”的人,多半是已經死了。

    “縣主這兩日有些不對勁,不如來找個太醫看看吧。”煙洛抬起眼,認真地詢問她的意見,寢殿里馬上跑進來幾個宮婢,是剛才聽到煙洛的呼叫聲才進來的。

    容卿將視線收回來,淡淡地道了一句“不用了”。

    煙洛見容卿已經恢復了神志,瞥了一眼趕過來的宮人們,背對著她們說道:“縣主已經沒事了,你們都退下吧。”

    “是。”

    等人都退下了,容卿才坐起身子,有些疲倦地撐著額頭:“是我這兩日太累了吧……”

    自言自語之后,她又吩咐煙洛:“太醫先不用找了,你去奚宮局給我抓些安神的藥來……”說完又頓了頓,“哎,這里是赤陽宮,我又忘了。”

    煙洛忙道:“宮里也有奚宮局的,赤陽宮尋常設置都和安陽那邊無二。”

    容卿頓了頓,有些恍惚地笑了笑,好像因為發現了一點相似而心中稍安一些。

    煙洛起身要去抓藥,剛站起來就又被叫住了。

    “等等,”容卿看著她,“今日是什么日子?”

    煙洛轉過身,以為她只是隨口一問,也沒有遲疑便回答道:“今天是九月九,重陽節。”

    容卿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剛才的夢境。

    她長長嘆息一聲,有些彷徨地看著自己的手指:“原來是重陽節啊,誨哥哥的生辰到了……”

    她又仰起頭看向煙洛:“你去哪里尋一壇菊花酒吧。”

    月華初上,稀疏

    星辰散落夜空,像是聚集了無數人的思念和寄托,含情脈脈地述說著情意,山頂上,有人兩手執著杯,長身而立,衣擺隨風而動,背影瞧著有些孤寂。

    他一手高舉過頭,對著星空高聲喊了一句:“敬大哥一杯酒——”

    清冽的嗓音傳了出去,帶來幾聲回響。

    “生辰快樂!”

    說完,他仰頭灌了下去,又將另一只手拿著的酒杯,向下傾倒。

    清酒灑下,皆入了泥土中,陣陣酒香飄了過來,但是沒有人回應,也沒有人會回敬他一杯酒。

    他等了很久,都沒有。

    最后,他將杯子一扔,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煙洛從奚宮局回來后,神色較走時有些不同,沉著臉腳步匆匆地回到含湘殿,進去之后便將手上提著的藥放到桌子上,款款行到離間。

    容卿聽到動靜放下手頭的書,目光挪到煙洛空著的手上:“菊花酒呢?宮中沒有嗎?”

    煙洛搖了搖頭,兩手交疊放在腹下,低聲道:“皇后娘娘請去一趟玉照宮。”

    容卿怔了怔:“你怎么知道的?”

    “路上正好碰到娘娘的人過來通傳。”

    “可信嗎?”

    煙洛抬了抬眼:“縣主不必這么緊張,娘娘的心腹奴婢都識得的。”

    “不是,”容卿搖搖頭,眼睛緊緊盯著她,“我是問你可信嗎。”

    煙洛微愣,片刻后低垂著頭:“縣主放心。”

    容卿到玉照宮的時候,前腳才踏進宮門,就聞到了菊花酒的清香,她停下腳步,在原地走了會神,才跟著煙洛走進去。

    沒見到楚皇后之前,她一直很好奇楚皇后是個怎樣的女子,也很想知道她為什么要幫她,等看到躺在貴妃椅上的那個雍容婦人時,容卿當即立住身子,滿眼都是驚艷,本以為楚氏年近四十,多半已容顏衰老,起碼比不過那些年輕女子的國色天姿,然而現在走近一看,卻覺得自己十多年來見到的,沒有比楚氏更美的人了。

    以后大抵上也不會再見到。

    煙洛捅了捅她。

    容卿回過神來,急忙給楚氏行禮。

    楚氏微微睜開了眼,適應了屋里的光線之后,她上下打量著容卿,慢慢坐正了身子,原本淡漠疏離的面容落下一份暖色。

    “你就是卓容卿吧

    ?”

    通常沒有人會叫她整個名字,一般長輩和外人不是喊她“永安”,就是喚她“卿兒”,所以聽到她這么問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是……”半晌后,她輕聲答道。

    楚氏伸手指了指她旁邊的椅子:“坐吧。”

    容卿腳下踟躕一瞬,但還是走了過去,剛剛落座,就聽到楚氏的聲音傳來:“煙洛用著還習慣嗎?”

    容卿抬頭看過去,點了點頭:“還好。”

    “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她,她從前在本宮身邊是最聰穎的,什么事一點就透,不用過多的言語。”

    楚氏淡淡地說著,談不上多熱絡,但對她顯然是沒有一點戒心的,容卿心中滿是好奇,也偷偷地打量起她來。

    楚氏說到一半,好像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似的,頓住聲音,嘴角浮上一抹笑意:“你在疑惑,本宮為什么要幫你,對吧?”

    容卿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

    “卓家如今只剩下你這么一點血脈,我總要盡力保護下去。”她換了個稱呼,看著她的眼卻有些失神,好像想起了什么陳年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