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透明的尾鰭揚起，水底便起微瀾，人魚游到了玻璃前，艷紅眼瞳看向這個陌生客人。它屬人的外表約二十五歲左右——這是渺渺從它的體格往大了猜的，它要是擁有雙腿，算起來得接近兩米高了，它的雪白長發隨著水一起流動，散在身后。

    明明是非人的生物，渺渺卻生不出懼意。

    它太好看了。

    它的尾鰭是半透明的，鱗片卻是翠藍色。

    燈光落在上面熠熠生輝，比渺渺見過的任何寶石更閃耀美麗。

    隨著它游近玻璃的動作，渺渺情不自禁地跟著走近，它似是對這陌生來客感到有趣，薄唇掀起淡笑，盡可能地表現出善意。它的五官輪廓溫柔秀美，光看臉甚至無法明確地分辨出它的性別，帶有某種難以言傳的，精致易碎的非人類氣質，眉眼間流轉著天真與憂郁。

    什么法外狂徒，全被渺渺忘得一干二凈。

    說來也不害臊，現在就是有人問她姓啥，她多半也是忘記了的。

    渺渺試圖向非人類拋出橄欖枝：“你好呀。”

    《三體》名句：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在克蘇魯體系中，也有接觸即瘋狂的說法。

    眾多恐怖電影也教會了觀眾，少跟非人類接觸，不幸碰到了也得裝沒看到，把好奇的苗頭掐滅在萌芽階段，不作死就不會死，可是……可是恐怖電影里的怪物那么丑陋，眼前的人魚卻漂亮得不可思議。

    更關鍵的是，這是白毛紅瞳啊！

    沖國人人均白毛控，懂的都懂。

    渺渺能有什么壞心眼呢，她只是被美貌沖昏頭腦而已，只是犯了天底下顏控都會犯的錯罷了。

    這時的宋渺渺，渾然忘記了自己在大哥面前說的自己聲控不顏控。

    她不是外貌協會。

    但如果美人出現在她面前，那對8起，美人求貼貼。

    隔著玻璃，人魚張了張嘴，只吐出一串泡泡，渺渺聽不到它說的話，有點著急：“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人魚點點頭。

    渺渺略感被鼓舞：“你是自愿在這里的嗎？還是被我哥關在這的？”

    這件事很重要。

    渺渺做不到大義滅親，也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大哥囚禁一只有自由意志的生靈，如果人魚是被關在這里的，那她怎么也得大哥攤牌，跟他好好講道理。

    她沒懷疑過大哥可能會傷害她。

    渺渺寧愿懷疑大哥其實是更高維度的神，是系統的主宰，也不會去假設他有傷害自己的可能性。

    幸好，人魚先是點頭，再是搖頭。

    渺渺松了口氣。

    通過這種原始溝通方式，渺渺了解到一些訊息，人魚是自愿借住到這里的，對大哥很有好感，知道她是宋無道的meimei，人魚也很喜歡她（看見它點頭的時候渺渺高興得原地蹦了兩下），其他詳細的內容，則問不出來了。

    渺渺：【看來要知道真相，就得問大哥了。】

    系統：【是的。】

    發現了大哥的秘密，渺渺有點興奮，腦補了無數兒童寓言，一時之間并不想告訴大哥……畢竟，大哥在她心里，是有時是屬于“家長”“大人”陣營的。

    而小朋友的冒險，是得瞞著大人的。

    只要不告訴家長，即使到家里后山溜個彎，也算是緊張刺激的大冒險。

    冒險前還跟家長吱聲……

    那就算去屠龍，也叫到野外上生態課。

    “人魚先生，以后我常來看你好不好？”

    點頭。

    “那你答應我，不可以告訴大哥你見過我。”

    人魚猶豫了一下。

    渺渺嘗試說服：“大哥最寵我了，他超級聽我的話，如果你聽他的話的話，那就更該聽我的，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

    人魚露出思索神色，過了一會，才點點頭。

    “那就這么說定啦！”

    達成共識后，渺渺再次把手按在了玻璃之上，要求貼貼：“讓我們擊掌為誓，拉鉤鉤。”

    人魚跟著把手也按在了同樣的位置。

    隔著冷冰冰的玻璃，她彷佛觸碰到了世界上最美麗的生物。

    第27章

    當門被渺渺小心翼翼地關上后,地下室又恢復了寂靜。

    擺動尾鰭，水族箱里的一汪翠色閃動而過。水族箱的角落放置著石堆，海底沒有床,人魚多獨居在洞xue里,擁有極強的地盤觀念,除伴侶以外的人不得接近。

    石堆后面,是一條通道。

    矮人工匠勘察過附近的地貌后,在不影響地質安全的前提下,從地下室挖了一條通道到小區里的景觀湖，而中間則挖空出一大片地方,作人魚水面上的私人錄音棚。

    人魚喜歡在水里睡覺,這處是漁火用來錄歌和上網學習的。

    在來到現實位面前，漁火擁有一整個星球的海洋使用權,之前宋無道考慮過他會不會不習慣——錄歌而已，在另一個位面的私人星球上一樣能錄,出道后要跑節目也可以使用往返兩界的門,沒必要把人魚拘在家中，他沒這種特殊愛好。

    然而漁火卻住了下來，說偶爾回去放放風就好。

    他沒臉告訴宋尊者，那段被奴隸販子囚禁的歲月太漫長,囊括了他幼年期到成熟期——賣票觀賞人魚是一筆長期收入，那販子在找到滿意賣家之前一直將漁火當成搖錢樹。宋尊者帶來的藥治好了人魚的皮膚病,治不好那段時光埋下的心理創傷。

    見到了心心念念著的海洋,日夜暢游其中,漁火固然是快樂的，可是緊隨著快樂而來的，是長期的焦慮與不安,過度的亢奮使得他心律遠超正常水平，夜夜難以入睡。

    漁火痛苦地發現，他不適應自由，不配陽光與海洋。

    他只有在幽靜的封閉環境里，才能平靜下來，得到真正的休息。

    籠牢不是有形之物，卻禁錮了他的靈魂。

    “我今日見到了宋尊者的meimei。”

    漁火打開日記文檔，寫下今日發生的事。

    “之前宋尊者跟我說過，他不排除家庭成員發現我的可能性，希望我不要表現得太驚訝——他沒打算隱瞞家人多久，但多一天是一天，特別是最小的meimei，她很迷糊，藏在數學書底下的入口應該不會太快被發現。”

    “meimei果然很可愛。”

    “小小只的，看著軟乎乎，想用尾巴拍拍她。”

    原本即使被meimei撞破了人魚寄居于地下室的事，漁火也只需要上報給宋無道就行了，然而異想天開的渺渺提出了要保守秘密——人魚是信守承諾的生物，漁火答應了她不會主動提起，那便會對此三緘其口。

    于是，事情就變得復雜了起來。

    漁火思考了一會……

    最后放棄思考，見一步走一步吧。

    另一邊廂，渺渺仔細地清理了現場證據，把一切物歸原位，順便將那條定時說說刪掉，麻利的滾上床蓋好被子，折騰到三點多，這會是真的困到沾枕頭就睡著了。

    過了兩天，渺渺起床刷牙洗臉的時候，依然一碰到水就想起那條人魚。

    還有大哥……

    大哥為什么會在地下室里養一條人魚呢？

    渺渺一邊思考，一邊坐下等著大哥把早餐放到桌面上。

    她雙手托著臉，瞅向在島式廚房里忙活的大哥。

    從她的角度，能看見大哥寬厚的背影和嫻熟的顛鍋炒蛋動作，專業得能稱上一聲“男mama”，別說是金屋藏嬌了，他自己倒是挺適合被金屋藏嬌的。

    說來，那條人魚好像比大哥還要高一點。

    “渺渺，你的酪梨炒蛋，”

    大哥將炒好的早餐放到她面前。

    切成塊狀的酪梨蘸加了芥末的醬油吃，有吃rou的油脂感卻不膩，炒蛋加了黃油，炒出來滑嫩嫩的，猶如金黃色的顫巍小山。往炒蛋撒上胡椒粉和鹽，每一口都很滿足。

    見渺渺看著自己發呆，大哥呼擼了一下她的頭頂，笑問：“在想什么呢？”

    渺渺搖了搖頭，埋首吃早餐。

    渺渺心里有個想法。

    假如將她的人生想象為一本小說，二哥跟三哥是她的任務目標，那按照常規發展，大哥應該也是了。可是她起來時又看到兩章《萬界之王》的劇情，里面主角雖然沒做三觀不正的事情，可是行事手段狠辣，惹他一分必還以才分，迅速崛起且擴充的商業帝國底下，是無數衰敗破落的舊公司。

    在其他位面，龍傲天也是順他者昌，逆他者即使不亡，也沒啥好結局的風格。

    作者的文筆比較蒼白，也變相使得渺渺更直觀地感受到創作者塑造人設的意圖——這是個冷酷、霸道、睚眥必報、神經質又充滿占有欲的典型龍傲天主角。

    可這跟她溫柔樸實的大哥有什么關系呢？

    像《海王》里，雖然把二哥描寫成那樣有點崩人設，可是起碼行為能對上。

    更別說是三哥了。

    看到三哥后，渺渺才明悟了后宮文男主角最重要的先決條件，就是本人不想搞后宮，甚至不想戀愛——走開，你們這些討厭的美女，然后妹子前仆后繼地粘上來。

    那種主角本人想搞后宮的，反而會成為和尚，達到喜感反差的行文效果。

    這，就是當代網文。

    大哥身上可能有很奇幻的秘密，但那未必跟《萬界之王》扯上關系。

    看到人魚先生的臉后，她甚至懷疑大哥也可能是本耽美文主角，她上輩子去世之前幻耽頻道養人魚的題材還蠻火的，一直有人寫。

    渺渺有一個很沉痛的猜測。

    如果她的人生是一本網文……

    剩下的這位《萬界之王》的龍傲天，很可能就是她命中注定的cp！

    渺渺：【不如你直接告訴我吧，《萬界之王》主角是不是我未來老公啊？】系統：【抱歉，系統沒有算命功能。】

    渺渺：【我的人生是一本網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