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成景轉向郎中問道：“我家夫人如何了？”

    郎中惋惜的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無奈的搖搖頭：“她身體沒什么大礙，肩背上只是皮外傷，平日里多小心不要沾水就好。主要的是她眉毛上的那道傷……可能好不了了。”

    郎中說可能好不了，就已經是口下留情了。

    那個傷傷的極重，送過來的時候鮮血染紅了半邊臉眼見了就不太好了。

    等擦拭干凈才知所料不差，傷口極深。若是在別的地方還好說，可是那道傷疤好死不死的就在額頭鬢角。深深的一道疤，這輩子恐怕都消不掉了，看著有些可怖。這張小臉也算廢了。

    玉成景不自覺的伸出手想要動手摸摸她的臉，可是觸及到她額頭上那道白色的繃帶，動作頓時停住了。

    “好不了了？”玉成景目不轉睛的盯著那處，聲音極輕。

    郎中點點頭：“老朽學藝不精，無力醫治。”

    蘭溪直接哭了：“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呀，如果容貌毀了，那這輩子要怎么辦啊，大夫……”

    “若是能治，老朽自會盡力，可是這傷口太深，老朽無能為力啊。”

    姜清菀這時緩緩轉醒，目光呆呆的看著站在床邊的玉成景，覺得全身都在疼，整個人好像快散架了一樣。

    “我……我這是怎么了？”姜清菀迷茫的問。

    “小姐！”蘭溪一喜，但是隨即被無邊的憂愁淹沒，公子本就風姿無雙，小姐沒受傷的時候都有無數人覬覦公子，若是小姐的傷真的治不好了，恐怕有更多的人前赴后繼。

    小姐以后可怎么辦！

    “下去！”玉成景冷淡地道。

    蘭溪看見公子臉色不好，立馬閉上嘴。

    一時間，屋內就只剩下二人，頓時一靜。

    “玉成景……”姜清菀看他好像有些生氣，怯懦的喚了一聲。

    玉成景道：“夫人叫我干什么！夫人不是很厲害嗎？！可以自己去救人了！但是你是不是要先顧及一下自己的安危？”

    他聲音平靜，看也不看姜清菀。

    姜清菀張了張嘴，無力地道：“他還是一個孩子，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紛亂的記憶一股腦的襲來，她想起了自己在街上遇到的事兒，還有驚慌失措的馬……

    難怪她覺得全身都在痛。

    “你倒是無私又偉大。”玉成景笑了，冰冷的笑意無端的讓人覺得有些害怕。

    “他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關系？你是他什么人啊！你至于為他豁出性命嗎？你知不知道你的臉受傷了！可能這輩子都好不了了！！你只是一個女兒家，大街上那么多男人都不去管！要你逞什么英雄！！他是死是活跟咱們有關系嗎！”

    玉成景此人涼薄至極，莫說是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就算是一個舊相識，以不足以讓他做出這么大的犧牲。

    別人的生死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他管別人是死是活呢？！

    可是這個傻瓜，竟然為了救一個陌生人將自己置于那么危險的境地，如果馬兒再快一點恐怕就不是受傷那么簡單了。

    若她真的慘死于馬蹄之下，他該該怎么辦？

    他只是一個凡人，沒有那么高尚的情cao，用自己的命換別人的命！真是愚蠢至極！

    玉成景眼尾有些泛紅。

    “他還只是一個孩子，他的一生還長著呢……”

    “呵～，是啊，他的一生還長著呢！那你呢？！看來你的人生就是了無生趣嗎？所以長短無所謂？生死也無所謂？？姜清菀……你好樣的——”玉成景心中壓抑的怒火噴薄而出，恨不能現在把她從床上拉起來扔進河里，讓她好好的清醒清醒。

    “不是！不是這樣。”姜清菀也著實沒想到會這么嚴重，她救人的時候就是腦子一熱，沒想到自己竟然差點回不來了。

    “你不要生氣……我不是故意這樣的……”

    “你知不知道，你的臉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好了！”玉成景心中發冷，女子對于自己的容貌有多看重自是不必多說，就算他不看重，那么別人呢？

    別人的流言蜚語足以讓她自卑自閉，甚至不敢出門。

    流言蜚語最是傷人，等以后出門，有人對她指指點點，她該怎么生活？

    他是沒有以后了，說不定哪天就會死去，他可以為她籌謀好一切，讓她后半輩子無憂無慮的生活。

    可是那些流言蜚語怎么辦，他不能捂住別人的嘴巴，不讓別人說！

    姜清菀這一次才算是聽清了，他的聲音低的好像快要聽不到了，有些難以置信地問：“我……我的臉……受傷了——”

    “怎么可能，你在騙我對不對！我沒感覺到臉上疼啊，真的，一點都不疼——怎么可能會受傷呢？”

    女子自然最重容貌，哪怕是傷了一條胳膊一條腿的打擊都不會這么大。

    姜清菀不自覺的流下眼淚，如果可以她寧愿選擇去死，也不愿意自己的臉受傷！

    “鏡子！快，鏡子拿來給我看看！快啊！”姜清菀著急忙慌的沖著玉成景喊。

    姜清菀在意了，玉成景倒是有些不忍心了，他安撫的牽著她的手：“夫人，沒事，不用怕……”

    “嗚嗚嗚……”姜清菀擔心的哭了起來：“你快把鏡子給我拿來，我看看究竟變成什么鬼樣子了！”

    玉成景輕嘆了一口氣，將房間中唯一一面銅鏡移開了過來。

    第53章 和想象中的有些不……

    和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樣, 姜清菀的額頭上纏著一圈繃帶，兩指寬的白色帶子將受傷的地方完全掩蓋，只有絲絲血跡流出來。

    姜清菀伸手想去碰碰, 玉成景連忙抓住她的手：“不要亂動！”

    “可是這什么也看不見, 我想看看究竟怎么樣了！”姜清菀有些難受。

    “大夫剛剛包好，不要亂動, 免得加重傷勢。”玉成景又重復了一遍。

    “這樣讓我怎么看！本來長得就不漂亮，現在更丑了……”姜清菀眼淚忍不住的流了下來，女孩子最看重的就是臉！傷到哪里她都可以接受！但是為什么要傷到臉呢？！

    沒料到臉上還有一些劃傷，咸咸的眼淚劃過, 疼得她直抽氣。

    這下哭的就更傷心了。

    “嗚嗚嗚……”

    “美又如何，丑又如何，不過一具皮囊罷了……”

    玉成景猶豫地安慰道。

    他從懷中掏出一方白色的錦帕，小心翼翼的幫她擦干臉上的淚：“下次不要多管閑事, 別人的死活和咱們有什么關系……”

    玉成景心中又氣又疼, 說話的語氣也不太好聽。

    “嗚嗚嗚……女子的臉最重要了，你嘴上不說心里肯定嫌棄我了, 嗚嗚嗚……我也不想傷到臉，現在都不知道變成了什么樣子, 讓我以后怎么辦啊！”

    “嗚嗚嗚……”

    玉成景神色一厲，喝道：“不準哭！”

    他看著成串的淚珠，手中的帕子又急忙湊了過去, 小心翼翼的用干凈的地方擦拭了一下傷口, 看著眸中的眼淚還有下落的趨勢，玉成景伸出幾根手指緩緩地抬起她的下巴……

    姜清菀眼中的淚立刻止住了，她臉色漲紅，微微偏頭：“你, 你做什么？”

    玉成景一頓，看她終于不再哭了，眼神閃躲不敢看他，他輕輕一笑：“夫人……”

    “你，又在想些什么？”

    玉成景的手慢慢放下，既然不哭了，那就好了，不過想讓他親她，還是想想吧。

    玉成景現在一時半刻不想理會她！

    不然她還真以為自己做的對了！

    姜清菀閉著嘴巴不開口。

    “你的傷我自然不會介意，我并不會以貌取人，可是別人就不一定了。他們會無限放大你身上的任何一個缺點，來達成他們的目的。我不想看你淪落到那種境地，所以就算你臉上的疤真的要留一輩子，也要答應我，不要把別人的話放在心上，用言語攻擊你的人都不在意你，你不必在意他們的態度。”

    其實有沒有傷不重要，和她的性命比起來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玉成景不是那么膚淺的人。

    但是就怕流言蜚語，讓她心中難受。

    姜清菀苦笑，如果可以選擇，自然不愿意這樣，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別人怎么看不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

    她在意的只有玉成景。

    看玉成景臉色有些不太好，姜清菀也沒敢再說什么，只是回道：“我從來不在意別人的話，他們怎么想與我無關，如果重來一次，我依舊會選擇這么做。”

    玉成景一頓，波瀾不驚的看了她一眼，還真是怎么惹他生氣，姜清菀怎么說話。

    旁人的性命真的那么重要嗎？他們只是一個過客，旁人是生是死，跟他們有什么關系！

    玉成景不否認，在和自己的利益沒有任何沖突之時，舉手之勞也愿意幫，可是要他付出那么慘重的代價，他不愿意！

    作為一個人，首先得為自己的人生負責。

    姜清菀這樣做，只會讓在意她的人傷心難過！旁人是沒事兒的，但是有事的卻是她！她現在這副模樣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

    玉成景現在還氣得心肝亂顫。

    某人沒有留意到，一向心如死水，萬事不掛心的他，也會因為姜清菀不愛惜自己而感到生氣。

    “既然醒了，那咱們就回吧。”玉成景淡淡地道。

    “不行！我先去找郎中幫我拆了……”姜清菀想到自己頂著一個大疤，還是不知道什么樣的疤，她就覺得心里難受。

    不過幸好傷疤是在這里，勉強還能用頭發稍微遮著，若是換了別的地方，這輩子恐怕都完了。

    姜清菀無端打了一個冷顫，想都不敢想。

    玉成景點點頭，正好他也想看看究竟變成了什么模樣，不知所謂的御醫能不能治好這樣的傷。

    如果可以，他愿意傾盡替她醫好這個傷。

    其實他本人并不看重外貌，但是不想讓姜清菀余生都生活在別人異樣的眼光中。

    大夫拆著繃帶，蘭溪在旁邊緊張的看著，姜清菀輕輕的拉住了她的手，故作輕松的笑笑：“蘭溪……你，你別緊張……”

    蘭溪的淚一下就出來了：“小姐……都怪我不好，沒能照顧好小姐……”

    “沒事……要怪就怪那個馬夫，和你有什么關系，也不知道是誰，竟然在鬧市駕那么快的馬車……”姜清菀臉色蒼白，臉上的笑容也減了幾分，一想起來這件事兒她就覺得心驚膽戰。

    她苦笑不得道：“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上天，沒直接把我送走啊……”

    姜清菀知道自己的傷疤大概在額頭，心中壓的那塊大石頭輕多了，現在只希望傷口不要太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