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不去……

    “表妹她怎么樣？”華清輕輕的問了一聲，聲音悠遠的幾乎聽不見。

    其實他不想知道，王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姑母殺了人怎么能獨善其身！

    可是表妹她……

    姜老爺眼神閃躲，老臉羞紅，聲音模糊不清的嘟囔：“你也知道那孩子，她最心疼爹娘，哭的都病了……”

    華清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聽完他的話下意識的就往表妹院子里面跑，不過下一瞬又停住了腳步。

    他一個外男，還是要注意分寸。

    華清糾結了半晌，一想到表妹現在難受，自己心里也很不好受，良久，朝姜老爺拱拱手：“姑丈，我會去縣衙看看情況，若是死者家人同意和解，咱們就多賠人家些銀兩，若是不同意……”

    華清有些為難，于情于理，他都該去看看，可若真去了……

    他對不起那位死去的姑娘。

    “還請姑丈安慰安慰表妹，切莫讓她再哭了。”華清深深一禮，讓人看不到他滿臉的自責與難過。

    他一直想做一個為民請命的好官，參加科考的時候他就一直在想如果有朝一日他真的做了官，一定只管理法不講人情，哪怕是他的親朋好友也不姑息。

    可是還未踏上仕途，就遇到了這樣的事。

    只希望那位姑娘的家人愿意撤銷訴訟。

    華清說完就徑直離開，現在的他無顏面對自己的表妹，有那么一瞬間，自己都覺得自己太過丑陋。

    姜老爺長出了一口氣，摸著胡子笑了，幸好幸好，幸好華清沒去看他的女兒，不然去哪找一個姜清菀給他。

    至于姜夫人出來之后會怎么樣，華清還能再把自己的姑母送進牢房嗎？

    還是夫人點子多，等夫人回來，看看怎么把這樁婚事糊弄過去。

    沒想到這小子回來的這么及時，他母親前些時候不是來信反對他們兩個成親嗎？為何忽然放華清來平城了？

    果然不出華清所料，他到了縣衙沒多久，那丫鬟的家人就表示愿意將此事一筆勾銷。

    華清滿臉羞愧，側過頭，無力閉了閉眼，也許他天生就不適合為官。他太過優柔寡斷，看重感情。做不了自己心中的那個一心為民的好官了。

    “既然愿意撤銷訴訟，日后切不可再以此事狀告姜家。”縣令大人聲色俱厲。指著那個女子的家人道。

    “是是是，小民知道，小民知道。”那家人像是嚇破膽的鵪鶉，手不停的抖，雙腿發軟都快站不住了。

    華清見狀，心里壓抑的很。他重重的舒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縣令大人連忙笑開了花，朝他拱拱手：“華公子，結果可還滿意？我不知道姜夫人是您的姑姑……今日我在醉仙樓做東，給您賠禮道歉……”

    “不，不用了。”華清唇角勾起一抹淺笑，臉色有些蒼白。

    “那，那我立刻派人將姜夫人放出來！”

    華清看著嚇得渾身顫抖的一家人站在那里，心中有些酸楚。

    朝他們深深一禮：“今日是我華清對不住你們，稍后我會派人送上賠禮，希望你們……節哀順變。”

    最后幾個字，他都有些張不開嘴，恃強凌弱，仗勢欺人，他以后再無顏面對自己的師長。

    唉……

    “沒……我等不敢，不敢。老爺不要向我們施禮，我們折壽——”那老漢紅黑的臉，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擺了。這是縣太爺都要敬這的貴人，他們還有什么好說。

    早知道這樣就不該聽那個人的，何必來找這個事兒。

    華清心中抽疼，還是恭恭敬敬的施完禮，帶著滿臉憤恨的姜夫人回家了。

    “華清，我告訴你，他們竟然敢把我關起來，你可不要輕饒了他們！什么東西！也敢跟姜家斗！”

    “也不看看我的侄兒是誰，那是進士老爺，說不得狀元也能當得，是他們能——”

    “好了！”華清受不了的喊了一聲！往日的溫柔都沒了。他現在心里亂的很，自己一直堅持的信仰和現實生活發生了碰撞。

    他究竟該怎么辦？

    但是，他想想暗自垂淚的表妹，心里那些復雜的感覺才好一點。

    當年是表妹用嬌小的身軀將他拖出火海，為了她，他愿意做任何事，雖然心中一時還是難以接受，但這是他的選擇。

    到了姜家，華清卻沒有下馬車。

    “華清，好侄兒，你怎么不下來？我去吩咐廚房給你做好吃的！快下來！”

    華清鎮定的道：“不，我不去了，還請姑母向姑父表明我的歉意。”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這是他一大早在街上買的，雖然比不上第一個為表妹精心挑選的禮物，但也是他的一番心意。

    “侄兒還有事，這個錦盒就勞煩姑母交給表妹吧，我這次來，本是想詢問何時可以下聘，但是眼看放榜在即，我要趕緊趕回去了。待姑母決定好，便來信吧。我自會差人下聘。”

    “還請姑母善待表妹。我自當擇日迎她進門。”

    姜夫人身子一僵，她這才想起來自己忘記了什么大事兒，干笑著接過錦盒：“你放心，菀兒是我的親生女兒，我怎么可能不善待她呢？你回去也好，天色晚了，還是趁早回去吧，免得路上不安生。”

    華清點點頭，唇畔掛起一抹溫柔的笑，只是笑意卻不達眼底。

    姑母對表妹什么樣他一清二楚，只希望姑母看在他的面子上，能稍微顧著點兒表妹。

    等他放榜了，就盡快娶表妹進門，到時他自當一生一世將表妹放在心尖尖上。

    華清因為自己心中有些接受不了，所以狼狽的回了京都，也卻錯過了一個發現真相的機會。

    他心心念念的表妹，早已不在姜家。明明分別不久，卻已是滄海桑田，今生無緣。

    姜夫人回了家，心中很不甘心，體會過權勢帶來的便利，她絕對不可能放棄！這還未經終考，縣太爺便對他那么和顏悅色，等以后殿試結束，華清豈不是要在平城橫著走！

    她的女兒嫁給了華清，看以后誰還敢在她面前不長眼！

    這么好的一條大腿絕對不能丟了！

    嘖嘖嘖，還是要想辦法把老二帶回來，不過……一個妾室的作用大嗎？

    姜夫人皺著眉向姜老爺說這個事兒。

    “嗨，這還不簡單嗎？華清一直想娶咱們女兒，趁著這段時間把老大找回來，讓老大替嫁，等他發現了，再把老二送過去。到時候，嫵兒為長，就做大夫人，清菀就做個妾室。到時候就算知道清菀嫁過人，他也會爛到肚子里。到時候姐妹共侍一夫，也不失為一段佳話。”姜老爺摸著花白的胡子笑呵呵，看起來慈祥的很。

    姜夫人頓時高興：“好！就這樣來！咱們趕緊把嫵兒找回來，這等美事兒，他肯定不會拒絕！”

    坐享齊人之福，哪個男的能拒絕這等誘惑！

    不過她想了想，還是有點不保險，華清好像很看重她的小女兒，還有，玉家可不好糊弄。

    “若是露出了馬腳，華清不同意呢？”姜夫人問。

    “你放心，他心心念念都是老二，就算成婚后發現了什么，嫵兒畢竟是他娶進門的正牌夫人，還能休了不成。以他的性子，肯定以禮待之。到時候再把老二送過去，連得兩位美人，他肯定沒話說。”

    “對對對，再怎么說嫵兒是他表姐，咱們先去玉家把老二要回來。”

    “哎～，你可不要擅動，咱們要想想怎么把她弄回來。你不要鬧得人盡皆知。”

    **

    那邊正在想著搶玉成景媳婦兒，這邊姜清菀悶悶不樂的回來了。

    她昨夜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她的原身姜清菀。

    現在還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原來華清就是她那個表哥，那個將要娶姜清菀的表哥。以前還很不解，她為什么因為華清幾次哭，但是現在一切的眼淚都能解釋通了。

    姜清菀，事已至此，再沒有回頭的路了，你既然決定死，那以后就由我替你好好活下去。

    但是，傷害過你的人，我怎么能看他們活的開心又肆意？

    姜清菀一想到昨天遇見的那個溫溫柔柔的翩翩公子，心里就止不住的疼，這是原身的感覺。

    “少夫人回來啦！”

    正在庭中下棋的兩個人聞聲轉過頭，玉成藺無奈的笑笑：“這對表姐弟還真是沒緣分，華清前腳剛走后，弟妹腳就回來了。”

    “有、緣、無、份。”玉成景意味深長，輕輕捻起一粒棋子，往棋盤上輕輕一放：“你輸了。”

    玉成藺快速的將頭轉過來：“嘿～”

    怎么一轉眼又輸了？

    他簡直有些欲哭無淚，這一大清早他都已經輸了五六七八次了！以前那個可愛的弟弟可不會讓他輸的那么慘！今天倒好，一大早就把他殺的片甲不留！

    “景景！你也太讓人傷心了吧！一點面子都不給我留！你以前可不這樣！”玉成藺故作傷心。

    玉成景淡淡一笑：“那是你技、不、如、人。”

    他的目光有些悠遠，玉成藺覺得他好像在透過自己看別的其他什么人。

    技不如人？

    連屬于自己的東西都守不住，的確是技不如人。

    玉成景朝身后一揮手，三玖快速的走上來將棋盤收掉。他伸出一只手撐著鬢角，看著姜清菀一步一步的緩緩向他走來。

    玉成景看到面前的女子，緩緩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回來了？”

    “嗯。一大清早在這吹什么風，也不知道披件斗篷，到時候病了又要折騰……”姜清菀摸了摸他的手，冰涼冰涼的。

    “蘭溪去拿斗篷過來。”

    玉成藺看得目瞪口呆，玉成景向來不喜歡和其他人接觸，看來娶過媳婦之后好多了！

    玉成藺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肩膀，玉成景冷冷的一眼飛過去，某人立刻收回手。

    看來，他喜不喜歡接觸還分人！

    玉成藺沒趣兒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向姜清菀道：“對了，弟妹，華清是你的表弟啊，之前也沒聽你提起過，本來他想去拜訪你，可你出去了……”

    姜清菀一僵，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見不見也沒什么打緊，他沒必要非來見我。”

    玉成藺心中納罕：“弟妹這是生氣了？”

    “我有什么好生氣？”姜清菀只是為原身有些不值：“見也好不見也罷，都隨他。”

    左右一個渣男，見他干什么。

    還是先跟著玉成景混，等玉成景身體好了，有能力對抗華清了，她再請他幫忙教訓華清。

    “他畢竟是你的表弟呀。”玉成藺有些不解。

    “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