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海軍某??漆t院年輕的主治醫師陳梓源大夫之所以發出這樣的喟嘆,是因為他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里,就從鳥語花香的天朝,來到了戰火紛飛的z國,好吧,他承認他是全軍最年輕的的燒傷外科和皮膚整形專家,他承認他跟著海軍陸戰隊訓練過兩年,他承認他曾經承擔過我軍多次大型軍事演習的后勤保障工作,他承認……這次參加維和部隊,是自己請纓的! 即使如此,他畢竟只是個醫生,不是完完全全的軍人……聽到如此密集的槍聲,依然是會害怕的。 他一邊手腳麻利地給沖突中受傷的當地少年包扎著,一邊通過對講機聯系周圍的士兵和車輛,他幾十分鐘前被武裝分子的火箭彈逼到這個建筑物里,手邊除了一把用的不怎么好的85式微沖,再沒有其他保障了! 陳梓源把在這棟建筑物里無意中撿到的那個少年安頓好,自己拿了微沖慢慢匍匐到窗邊,看著涂繪了“un”圖樣的裝甲車緩緩駛了過來,他一陣興奮,一瞬間,卻又看到樓下一個武裝分子扛著火箭彈發射器,對準了這棟搖搖欲墜的建筑。 來不及了……他瞳孔驟然縮小,心里突然浮起一陣悲涼。 硝煙中,裝甲車里的指揮官一拍車體:“他媽的!你們都活著,把陳大夫折進去了!” 士兵們瘋了一樣沖進倒塌的建筑,在一個死角里找到了陳梓源和那個雖然驚恐卻沒有大礙的當地少年。 “劉少?!标愯髟闯粤Φ乇犻_雙眼:“別……告訴我媽!” “小陳!” “陳醫生!”士兵們呼喊著他的名字,卻再也得不到回應。 海軍某部野戰醫院專業技術十三級主治軍醫,上尉陳梓源,就這樣在戰友們的淚水和嘶喊中閉上了雙眼,大家誰都沒有想到,一向風趣又文雅的他,最后的最后腦海里閃過的,是那位叱咤風云的二戰名將巴頓說過的一句經典之語: 這狗、娘、養的戰爭! 被梳骨的寒風凍醒的陳梓源,心里先是一松:誒,勞資福大命大,這樣都能救回來!卻又在看到自己頭頂上那晃動的白燭和四面素白帷幔時愣住了:這……不是八寶山的風格呀! 不管怎么說,眼下自己應該是被人當成死的扔這兒了,他得先趕緊表明自己仍然健在! 陳梓源深吸了一口氣,肺部一陣劇痛,他記得當時自己是背朝外護著那個當地的孩子來著,怎么肺會這么疼??!血氣胸?!那還能活過來?! 他一陣奇怪,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這一咳,聲音雖然微弱,卻把底下跪著守靈的人都嚇了個半死,幾個膽小點的一聲尖叫直接倒了下去,膽大的一陣狂奔跑出靈堂,嘴里還使勁兒喊著“詐尸了!三少爺詐尸了!來人??!” 陳梓源倒勻了氣兒,慢慢坐起身:這八寶山的工作人員也太不敬業了,這怪力亂神的,一點職業素養都沒有…… 他慢慢起身,剛剛周圍的人,除了地上躺著的,基本都跑光了,陳梓源捂著胸口下了地,稍微往身上一看,就愣住了:自己一身素白,最關鍵的還是……古裝…… 他苦笑著:不會吧,就算自己是個古代文化愛好者,平時也會紅著臉去參加點什么漢服聚會之類的……老媽也不至于這么完成他的遺愿吧! 再沉下心來,他又覺出了不對,他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腳,明顯還很纖細,手上的皮膚白的幾乎透明,摸摸臉,也絕不是那個風里來雨里去的野戰軍醫! 他一陣口渴,看到旁邊有水壺就去倒了一杯喝,順便醒了醒迷糊的腦子: 沒看過小說,也看過電視劇??! 這是……穿了他妹的越了么? 這不應該是那些羅曼蒂克小女生該走的路線么,勞資好歹也是個唯物主義二十幾年的革命軍人,讓我根深蒂固的世界觀情何以堪?。。?/br> 他這樣無聲地仰天“哀嚎”著,看的對面匆匆趕來的盛裝婦人和清秀少年一陣害怕,那婦人哆嗦了一下,旁邊的少年卻上前一步:“子淵……你,還魂了?” 陳梓源抬頭看看這個比自己高出半頭的少年,不知怎么的,腦海里就冒出一個詞,不假思索地就出了口:“兄長……”陌生的屬于青春期少年的聲音,無力支持的軟弱雙腿,突然開始劇痛的頭,讓他退后幾步,扶住了靈床,慢慢滑坐在地。 朦朧中,耳邊只留下一個略帶滄桑的聲音:“施主,令郎這不是詐尸,該是還魂了……” 陳梓源吃力的扶著雕花床欄站起身,慢慢挪到窗口,或者說,從現在開始他該丟掉陳梓源的身份,叫自己蘇有容了! 蘇有容看著窗外那四方湛藍的天空強打起精神,心里又是一陣嘆息,頭一陣暈,旁邊的貼身丫鬟天香趕緊上來,扶著他回到了床上。 “還魂”那夜之后,他做了一個長長的夢,清醒之后,卻慢慢明白了那根本不是夢,而是這個身體的主人殘留的記憶,想想也好,至少不用像某些穿越小說里那樣,還魂了要先裝失憶…… 那段記憶雖然有些模糊,又有很強的主觀色彩,但蘇有容還是弄明白了原來那個蘇有容十三年的人生歷程,這人是這勛貴之家庶出的少爺,大排行老三,幸運的是他穿成了一個少爺,而不是小廝甚至是死囚啥的,不幸的是這少爺比小廝和死囚也差不了多少…… 半個月前,他被護國寺的高僧斷定為還魂,接著又被一干京城名醫確診為“沒救”,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小廝什么的哭成一團,正室夫人,他的嫡母廖氏也來哭了一場,蘇有容柔聲安慰著,說了一番不孝之類的話,終于如愿地從她眼中看到了一絲放心的意味。 好吧,你以為我沒夢見你讓人裝神弄鬼把個初中生楞嚇得跳進了荷花池,我就裝作沒夢見吧,如今怕是韜光養晦都難活命了,只有裝半死不活才有戲茍延殘喘啊! 送走了嫡母,他又看著一屋子哭哭啼啼的人無奈嘆息,若是他不是在這樣強敵環飼,全院子的人堪比無間道的環境下,他可以有至少十種辦法救自己的命,可如今,他只能病懨懨的躺在這里,等著這副好容易得來的身體,再一次咽氣…… 國公府三公子蘇有容,已經病得奄奄一息,起不來床了…… 他輕輕閉上眼睛,想著自己千瘡百孔的身體,腦子里構思著一系列治療方案,卻又苦笑著搖搖頭:這不自虐么! 這種等死的滋味,太難受了,他倒寧愿像前世一樣,轟! 就在他忍著渾身難受百無聊賴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嚷聲,一個很好聽的女子聲音響起:“別攔著我,我要見他,我要見三少爺!” 他心里一動,知道這是這副身體的生母——國公府世子貴妾衛姨娘的聲音,在這個三公子的記憶里,衛姨娘是個很特殊的存在,很模糊,甚至最近幾年都沒有說過幾句話,卻又承載著他很深很矛盾的情感,他覺得那是恥辱、忌諱、提防又帶著一點天性里的好奇甚至是期待的心情。 好原罪的感覺! 陳……蘇有容這樣糾結地想著。 雖然讀這少爺的記憶根本沒法判斷這衛姨娘是個怎樣的人,但蘇有容此時的情況已經壞到了谷底,拼一把可能還有活路,若是連這唯一和外界的聯系都拒了,那可就真是沒救了。 想到這里,他伸手喚過天香,勉力說到:“扶我起來,我要見姨娘!” 天香趕緊扶著他坐起身,又給他拿了迎枕靠著,心里也是一陣難受,雖說她最早是奉了夫人命來監視這個庶出的三少爺的,可幾年相處下來,怎么說還是有些感情,她不像紅袖,心心念念想著的都是怎么爬上少爺的床,心里多少對他還是有幾分敬意和憐惜,當下猶豫了一下才到:“少爺,您平時不是不愛見姨娘么?如今病著,若是再生些什么氣……” 蘇有容沒力氣和她廢話,這么多日子以來,他多少也知道這丫頭對自己還是有幾分情義的,當下也不多說,只是擺擺手:“快去!” 天香看他說話都費勁,心里也是一痛,還道是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終于想要見一見生身之母了,當下唏噓著點頭出去,不一會兒,就帶著一個穿了一身秋香色浮光綾長衫的年輕婦人走了進來。 那婦人看到病床上的蘇有容,一個“容”字卡在喉嚨里,強忍著淚上前?!酰骸叭贍敚獊砜纯茨?,您這是……” 蘇有容費力的轉頭看看那婦人,從她眼里,他看出了心疼,自責,焦慮還有一絲絕望,并無半點算計,當下他心里便是一緩:這婦人,大概是個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