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看著她這個樣子,又想想自家娘親臨終時的慘狀,如箏心里才念了一句“天道循環,報應不爽”但心中卻并不十分滿足,畢竟薛氏的下場是自己狠毒所致,而自家娘親卻是無辜被害,且受了那樣多的苦楚…… 這樣想著,他舉步走向薛氏,輕聲喚道:“夫人……” 薛氏聽到有人聲,微微睜開浮腫的雙眼,逆光朦朧中,只看到一個如花少女對著自己笑,恍惚之下還道是如婳,她猛地睜開雙眼向床下撲去:“婳兒!” 如箏心里一陣惡心,忙后退了一步,薛氏便摔在了地上。 如箏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唇角帶笑目光卻清冷:“夫人看清楚,我是你那宿日的仇敵林如箏,不是你的掌上明珠林如婳。” 薛氏此時也清醒了過來,恨恨地抬起頭:“是你!你這個小賤人!” 如箏聽她出言不遜,卻不以為忤,反而笑到:“夫人自然會是這樣說我,但于我娘親來說,我卻是她的乖囡囡,我為她報了大仇,可惜她卻看不到了……” 薛氏冷笑到:“崔衡那個賤人,她早已化為枯骨,自然是看不到的!” 聽她這樣說自家娘親,如箏終于忍不住了:“浣紗,給我掌嘴!” 浣紗沒待她話音落定,便上前左右開弓,噼噼啪啪打了薛氏幾個嘴巴,直打的她嚎叫了幾聲:“小賤人,你竟敢!” 如箏冷笑了幾聲:“夫人,你好不自量力,你以為你還是那個呼風喚雨的侯夫人?你如此喪德敗行,老太君讓你在汀幽小筑思過你還不思悔改,我娘親做侯夫人時,你只是個下賤的外室,如今竟敢這樣對她不敬,我不過是替老太君教訓你罷了!”說到這里,她又只盯著她眼睛笑到: “更何況,我娘親看不看得到,你這rou眼凡胎又怎能知道?若不是我娘親在天有靈,你這些陰私的惡行,又如何能夠一一被我揭破!”她壓低聲音,帶著一絲詭譎的味道: “正是我娘親含冤而死,冤魂從地府回來找你討債呢!”她這一句,不但嚇得薛氏簌簌發抖,就連浣紗和雪纓也覺得脊背生寒。 薛氏環顧四周,似乎真的看到了崔氏的冤魂一般,一個勁兒地躲閃,口中還喊著林侯和如婳。 如箏卻不給她喘息之機,上前一步笑到:“夫人,莫要再喊父親了,他如今恨你入骨,若不是老太君慈心顧著薛氏一族的顏面,父親定然不會就這樣輕輕放過的……至于婳兒……”她冷笑了一聲:“老太君下令她不準再鬧,否則便要奪了她國公府的親事,如今我那端莊明艷,世家典范的好妹子,正日日坐在靜園里繡嫁妝呢,哪里還敢來探你這禍首親娘?!” 她一番話,說的薛氏楞坐了一會兒,又凄厲的仰天笑著:“哈哈,是了!我婳兒到底是聰明的,這就對了,愚孝只能是死路一條,這樣好,這樣保住了國公府的親事……早晚還有。” 如箏見她還兀自在那里作春秋大夢,心里禁不住一陣好笑:“早晚怎樣?如今她自保尚且難,又如何能顧得上你,難不成夫人還指望著她進了國公府,帶著婆家的勢力殺將回來?她靠誰?靠她那同床異夢的夫君,還是步步算計的婆婆?” 她這幾句,直刺薛氏心口,刺得她呆愣了好一陣子,才伏地嚎啕大哭,又想跳起來撕打如箏,卻體弱遲緩,被如箏輕輕躲過:“浣紗雪纓,快去將夫人扶起來送回床上,如今夫人身子虛著呢,可要好好將養才是,不然等不到過年便沒了,總是晦氣!” 浣紗和雪纓笑著福身上前架起薛氏扔到床上,又拉了錦被給她蓋了,如箏自走到床前笑著搖搖頭:“夫人,您還是要好好將息著才是啊,不吃東西怎么行,本來身子就虛……” 她意味深長地笑笑:“你這樣不吃不喝,成日里作踐自己的身體,也是不會有人看到有人憐惜的,如今這汀幽小筑,祖母已經全交給了徐姨娘打理,她心慈,如今這闔府上下都得了她的好處,唯有你……想來是不會得她一分憐憫的。” 聽了她的話,薛氏目色一冷,伏在床上咳喘了幾聲:“那個賤人!” “不過……”如箏又笑到:“夫人若是不將養,拼個魚死網破也不是不可……”她笑著搖搖頭:“只是夫人一死,就可憐了我們姐妹,要為你守孝三年了!如今這嫁妝都備好了,卻要紅妝改素服……” 浣紗何等靈秀,聽她這么說,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上前笑到:“小姐不必擔心,三公子對您一往情深,想必是愿意等上三年的,只是四小姐……倒是可憐了,蘇二公子之前便有意退親,若是真的……還不定又要掀起什么風浪呢!”說著還煞有介事地嘆了一聲。 如箏回頭笑著看了她一眼,又轉向薛氏,掩口驚到:“是啊,夫人,我還忘了這一宗!想必國公府世家魁首,也是不愿意我們帶著熱孝進門的呢……所以說,夫人你還是要好好將養啊!”她低頭看看臉色鐵青的薛氏:“夫人,您說呢?” 薛氏氣的呴喘了幾聲,才咬牙切齒地說到:“林如箏,我便是化作厲鬼,也決不會放過你!” 聽了她的話,如箏卻沒有半絲懼意,反而嫣然一笑:“薛采茵,舉頭三尺有神明,你今日之苦,全是宿日積累的陰毒報應,怪不得別人,將來到了陰曹地府,也不過是個上刀山,浸血池的惡魂罷了!你若敢來,我便也敢打你個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說完,她便丟下臉色灰敗下來的薛氏,帶著浣紗雪纓出了汀幽小筑。 晚間,自荷香小筑傳來徐氏的口訊,說是幽禁中的薛氏終于肯吃飯了,送進去的吃食總是干干凈凈地出來,也不再嘶吼打鬧。如箏笑著點點頭,傳信的小丫頭又到: “二小姐,我們姨娘讓我謝謝您的點撥,也謝謝您幫著勸夫人,還讓我告訴二小姐,如今夫人可安靜了,便如木人一般,想是……能撐幾日的。” 如箏笑笑,也不多說,自賞了她讓她回去,自己走到崔氏靈前拈了一炷香祝禱著: “母親,如今大仇得報,您也可以瞑目了,將來等薛采茵下了陰曹地府,母親在閻君座前,可不能再糊涂,定要將她的罪狀一一揭破,讓她下十八層地獄,受盡陰司酷刑才是!”她這樣說著,看香爐里青煙繚繞,又落下了兩滴清淚:“母親,您……能聽到么?” 如箏哀戚的心情在三五日之后終于被忙碌沖淡,出嫁前千頭萬緒的事情,雖然有老太君坐鎮,徐氏姨娘也是精心幫襯著,可還是有很多事情要如箏親力親為,時間如流水般過,這一日總算是把出嫁的繡品都檢點好了,算算日子,竟然已經是臘月初五…… 還有五日…… 迷迷糊糊的一通忙,在回過神兒來,居然只剩下五日了…… 想到這一點,如箏像是猛地被誰推了一下,渾身都是一緊,愣住了,她想著自己重生以來的種種,又嘆了一句“恍如隔世”。 重生以來,很多事情都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如柏的命運還有丫鬟們的命運,似乎境況一直是越變越好,入冬以來,之前的種種籌謀積累總算是沒有白費,自己成功地給娘親報了大仇,她多少也有了些掌控自己命運的感覺,可如今剛剛緩過一口氣,便又要面對另一個陌生的環境……不,并非陌生,前世埋骨之地,怎會陌生呢…… 想到這里,她很奇怪的并沒有感到害怕,也許是和薛氏一番爭斗讓她有了新的角度自省己身,也許是想到了蘇有容在自己娘親墳前許下的那個誓言,也許只是想到自己此番再進入那黑漆大門,重院深宅,是為了嫁給那個人…… 總之……她不再怕了。 新婚前一日,徐氏和老太君張羅著將兩個姑娘的嫁奩抬到了蘇府,如箏經了上輩子的事,便是一絲一毫都不敢大意,特地讓崔mama和浣紗壓著嫁妝去,叮囑了將那些不顯眼的首飾和中等的器物擺出來全鋪床之禮,生怕什么東西招了人的眼,惹得崔mama笑著嘆到:“人家鋪床都是越貴重的越露在外面,咱家小姐倒是韜光養晦慣了,連這樁都要弄得簡素。”如箏卻只是笑,又再三叮囑了,心里卻掠過一絲酸楚。 臘月初九晚上,如箏聽崔mama說了明日的安排,終于放心點頭睡去,入了十一月,為避嫌,兩家小輩就沒有再見過面了,就連老太君的壽宴,也只是廖氏帶著蘇芷蘭過來賀了賀,只是短短一個月,如箏卻覺得真如隔了三秋一般,入骨的思念時不時便會涌上心頭,想想明日就要嫁過去,日日和他在一起,卻又覺得恍如夢幻。 本以為要輾轉一會兒的,卻沒想許是連日的疲憊襲上,她早早就沉入了夢鄉。 ☆、181紅妝(三) 一夜安穩,清晨,如箏被浣紗夏魚秋雁等人叫起來,五個大丫頭并崔mama趕緊伺候她拿香湯沐浴了,一邊拿干帕子細細攥干滿頭青絲,一邊幫她修飾著眉毛等細處。 因著如箏比如婳晚一個時辰出嫁,故而時間還算充裕,直到辰時末,她差不多打點停當了,穿了中衣用了些金銀饅頭,卻也不敢多吃,剛撂下筷子,就看到宋氏和刁氏喜盈盈地走了進來,如箏趕緊笑著迎上去,又被宋氏刁氏一陣笑,直羞得紅了臉,才被宋氏按到椅子上。 宋氏作為娘家的全福夫人,是早就說好要給如箏開臉的,此時她讓浣紗先絞了熱帕子給如箏敷了三遍,趁著這功夫讓刁氏出去,又屏退了下人,跟她說了一番為□子的道理,有些是夫婦相處上敬下馭的,也有些私密的,雖如箏早已知道,此時卻仍忍不住羞得起身要躲,卻被宋氏按回椅子上:“箏兒,今日就要出嫁了,還羞怯什么!”她笑了笑又到: “伯母可不是來逗你的,這些事情雖然沒有理家奉親御下那些事情繁蕪,卻是夫婦相處之道中最難的事情……”她一句話,令如箏豁然一醒,不由得想到了前世自己的失寵和如婳的百般手段,帕子捂在臉上看不出表情,她卻重重的點點頭:“嗯,箏兒謹遵大伯母教誨。” 宋氏這才笑著拉住她的手,壓低聲音到:“你那個繼母恨不得你夫婦不和呢,且不會告訴你這些,我那可憐的崔家弟妹去的又早,伯母知道,以前定然沒人和你說過……” 她笑了笑:“咱們這些大家出來的女子,做姑娘的時候家里無一例外天天拿女四書來拘著,生怕咱們行差踏錯一步,可臨出嫁啊,做娘親的卻總是要耳提面命一番,說的卻是和女四書相去甚遠!”她看看捂的差不多了,讓如箏拿下帕子,捻起一根棉線幫她慢慢絞著臉上的絨毛: “你看這世家大族里,夫婦之間有恩愛和諧,白頭到老的,也有成親幾年就淡了,不過是相敬如賓的,那種反目成仇,寵妾滅妻的雖不多,卻也是屢見不鮮……這其中的關竅,是做姑娘的時候萬分都想不到的,世家女子,家世地位,嫁奩子嗣都重,卻常常忽視了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夫君的寵愛……”她看看如箏的臉,繞到另一側: “為□者,自是要守婦道,曲意柔從,但也不能失了自己的風骨氣節,更不能木訥無趣,讓夫君覺得枯燥……”她一邊將揣度夫君心思夫妻相處情趣之事和她細細說了,手下也麻利著,很快弄好了她另外半邊臉頰,滿意地笑了笑,又小聲說: “除了這些言語做派,琴棋書畫的,還有一宗要事……詳的我也不說了,給你個東西,趁著現下沒人你就翻翻,這些門道都是代代相傳,沒什么可害臊的!” 說著就塞了個小冊子到如箏手里,示意她翻看。 這東西拿紅布包著,如箏前世倒是沒見過,好奇地打開剛看了一頁,又噌地合上,面色如燃地抬頭看看宋氏:“大伯母,這……”她聲如蚊蚋,逗得宋氏樂不可支地:“得了,就這么點時間,快翻,別害羞!”說著就走到外間自斟了杯茶,卻是給如箏望起風來。 如箏咬了咬唇,心里覺得大伯母說的都對,可就是……也罷!她一橫心念著四下無人,把那羞人的圖冊從頭到尾匆匆看了,又包好拿出去,宋氏笑著接過來就塞進了她裝貼身的私密物件的小包袱,又惹得如箏一陣羞怯。 宋氏笑著喚入丫鬟們幫如箏敷粉上妝,梳頭畫眉,待都弄齊備了,叫刁氏并如書如文進來看了,惹得兩個小丫頭一陣羨慕。 不多時,老太君也送走了如婳,趕著來到沁園,一進門看著如箏裝扮一新,兩行老淚就垂在了滿是笑紋的臉上:“我囡囡,真漂亮!” 如箏心中百感交集,上前撲到她懷里,淚水便滴到了她檀色的一品誥命長衫上:“祖母,孫女兒舍不得您!” 老太君撫摸著她已經梳齊整的發髻,依稀又想起她梳著丫髻膩在自己身邊的樣子,當下也是一陣感慨,卻笑著給她擦了眼淚:“好囡囡,哭兩聲就行了,成親是喜事,仔細一會兒眼睛腫了不漂亮。”宋氏和刁氏在一旁也是一陣打趣,總算是勸的二人破涕為笑。 老太君又拉著如箏叮囑了一番,眼見時辰差不多了,便催著眾人給如箏補妝,更衣。 因著大盛朝“嫡母在不封庶母,有母不封妻”的規矩,如箏嫁了蘇有容也并不是誥命,素日里是不能穿命婦服色的,但循著太祖爺留下的恩旨,成親這一日卻可特享誥命的服制,著六品安人大衫,待老太君讓韓嬤嬤端出禮部一早兒送來的鳳冠霞帔,眾人都是眼前一亮,老太君笑著讓如箏坐下,親手給她系上了黑絲緞牡丹花兒的額帕,環繡和浣紗就上前將那些牡丹開頭,翠云翠葉,含著長長珠結的抹金銀翟并兩根冠底金簪一一插好,配上三翟的珠冠,端的是雍容華貴,明麗逼人。 老太君左看右看看不夠,倒是宋氏記著了時辰,趕緊催人給如箏穿了六品熊羆補子的立領長衫,又在外面罩上大紅銀翟紋的霞帔,這才算打扮停當,眾人尚未來得及欣賞,便聽二門上有人來報,說是蘇府迎親的隊伍已經到了。 如箏心里一動,還顧不得害羞,就被宋氏拿蓋頭蓋了個嚴嚴實實,如柏急火火地沖進來,跺腳嘆道:“唉,緊趕慢趕還是沒看見jiejie大妝!”逗得滿屋子的人一陣大笑,宋氏讓如柏快去大門上催姐夫做催妝詩,如柏剛應了要走,又被刁氏叫住: “柏兒,告訴你那荒了學業的才子姐夫,不準拉儐相代筆,定要自己作的才算數!”她素日里嘴就刁鉆,慣會戳人短處,可如今這話聽著雖然促狹,卻是不帶一絲歹意,只逗得老太君合掌大笑,如箏在喜帕里也笑彎了嘴角。 如柏大笑著應了跑下去,眾人看時辰還早,也不著急,都坐下等著,如箏叫秋雁趕緊上茶,又被兩位夫人夸了一番孝順懂事。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如柏拎著一張壓花的彩箋跑了進來:“三叔母,我出去傳了您的令,我那姐夫就傻眼了,眼見帶了許多幫腔的都上不去臺,只能自己鋪紙磨墨好一通憋,末了還讓我給參詳……”他一番話逗得滿屋子人大笑,老太君笑著撫撫胸口:“這實誠的傻孩子,倒是給你jiejie留半分面子吧!” 說笑間便讓如柏趕緊念,如柏清清嗓子,念出四句詩,眾人聽了都笑著說好,宋氏在閨中便是才女,此番聽來心里卻是暗自點頭:這樣倉促而就,雖然不甚高明,也可以看出還是有幾分靈氣的。 如箏卻聽不出什么好壞,只覺得聽如柏念著,耳邊閃過的卻仿佛是那人溫雅的聲音,短短二十八字,便字字刻在了心上: 日影西斜照庭花, 芙蓉色淡桂香遐 誰人妝成凋碧樹, 不知何時落吾家。 老太君笑著贊了幾句,看時辰將近,便讓喜娘和浣紗攙了如箏,一干陪嫁的丫鬟婆子下人都跟了,向著大門而去。 入了正廳,眾人奉老太君高坐了,又請了林侯,如箏再拜別親長,舉步離開了林府,登上了蘇府的花轎。 笑語漸起,喜樂聲喧,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的沿著烏衣巷頭行至巷尾,如箏坐在轎子里數著步子,如同數著自己這十幾年的錦繡年華,一步一步遠離了那個讓自己又愛又恨的家,走入了曾經避之唯恐不及的黑漆大門。 伴著爆竹聲下了花轎,有人上來撒過谷豆,如箏便沿著青氈慢慢走入了國公府的大門,一張喜帕蒙臉,她只能看到腳下的方寸之地,雖有喜娘和浣紗扶著,她仍然忍不住一陣恍惚,卻又豁然清醒,腳步踏實的邁過了那高高的門檻。 進了中廳,如箏手里被人塞入一條紅綢子,她下意識地抓牢,被那綢子牽著進了喜堂,她知道那一端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心里忍不住一陣狂跳,深吸了一口氣,便被喜娘引到了鋪了紅布的蒲團前站好,她余光一掃,西側蒲團前出現了一雙皂靴,心里一動,趕緊收回目光。 儐相大聲唱禮,二人跪下擺了天地神祗,又拜了高堂父母,如箏知道,蘇有容這一拜便如自己拜別親長一樣,都是帶了三分遺憾的,沒有親娘觀禮的叩拜,始終算不得十全十美,想到這她心里又是一酸,既是為著自己,也是為了他。 儐相再唱,二人起身相對而站,又跪下,如箏低頭拜了,那邊蘇有容也回禮,如箏再拜,儐相便高唱“禮成”。廳中一片笑語歡聲,如箏卻覺得一陣恍然,直到被人扶著往后院走去,才醒過神兒來,如此……就真的成了夫婦了! 從前世日日請安都要去的春暉園和漪香苑中間穿過,拐進一個角門,就到了如箏前世在這府邸唯一一個沒有踏足過的院落:寒馥軒。 她依稀記得前世這里好像是叫做桂香園,名字簡單,園子也清冷,蘇有容似乎不愛住,素日里只是在前院自己的書房勁節軒苦讀,這園子靠近大宅的東北角,離幾個主院都遠,反倒是離衛氏姨娘住的凌霜閣很近,這院子的隔壁,更靠近宅子中心的地方,便是她前世的埋骨之地——松濤苑。 如箏不敢多想,壓了壓心中涌上的奇怪感覺,邁步進 ☆、182紅妝(四) 一進里間,一陣熟悉的沉水香夾著冷香的味道撲面而來,瞬間便沖散了她心中的忐忑,如箏只覺得被這樣的氣息包圍著,似乎滿身的毛孔都安穩了下來,更不要說是心了。 被喜娘扶著坐在床上,跟隨的人便行禮退出了新房,只剩下浣紗和夏魚陪在如箏身邊。 浣紗上前給如箏揉了揉腿:“小姐,累了吧,一通折騰還不算,咱還得在這兒等上兩三個時辰呢……” 夏魚也在一旁點頭:“是啊,成親真累。” 如箏在蓋頭后面看不清她表情,卻也知道一定是皺著鼻子,一臉不忿,當下笑到:“別多嘴了,當心讓別人聽了去。” 夏魚應了一聲,又壓低聲音嘆道:“小姐,此番您嫁過來,咱們可不能像府里一樣,想說什么說什么了,這園子里,要有一半不是自己的人了……” 如箏還沒說什么,旁邊浣紗先低聲斥了一句:“夏魚,說什么呢口無遮攔的,姑爺園子里的人還能跟小姐不是一心么?說這些沒邊兒的話!” 如箏卻笑著搖搖頭:“行了,你們也是在府里小心慣了,無妨,一心不一心的……日子且長呢,不急。” 她們這樣說著,便聽門外一陣喧嘩聲,卻是蘇家陪新娘子的人到了。 如箏趕緊讓浣紗開門迎了來人,一聽聲音,前世的記憶就又涌上心頭,此人和自己交往不多,前世不過是點頭寒暄幾句的關系,正是蘇家庶長房大堂兄蘇海納的妻子,大堂嫂吳氏。 按常理,這女眷陪客也不過就是禮節性的在新房里坐一下,也有關心一下新娘子需不需要什么的意思,故而一般是不多和新娘搭話的,也不過就是問候幾句,夸一夸婚禮的排場,吳氏也是照著這個路子來,如箏也樂得不多說,只是不時回應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