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來了。”

    小護士應了一聲，對冷緋心說，“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先走了。”

    “謝謝，不好意思，麻煩你了。”冷緋心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道了謝，有些心煩意亂。

    南黎辰提前出院，不在醫院了。

    沒有告訴她就提前出院了。

    而且打電話也關機沒接。

    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嗎？

    她轉身匆匆出了醫院，中途又給南黎辰打了個電話，還是沒有接。

    冷緋心一顆心慢慢往下沉。

    步子越走越快。

    越走越快。

    走到門口伸手要招的士。

    包包里的手機響了。

    冷緋心拿出手機一看，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

    細長手指劃過接聽鍵，她輕輕喂了一聲：“您好，我是冷緋心。”

    那頭的人沒有馬上發聲。

    冷緋心疑惑看了一眼手機。

    剛要掛斷。

    一道慈愛的聲音在那頭響起：“緋心，是我。”

    冷緋心愣了愣：“南老先生。”

    她沒有想到南老先生會在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

    “南老先生，南黎辰出院了回家了？我給他打電話他關機了，我聯系不上他。”

    “嗯，混小子回家了，你不用擔心。”南老爺子的聲音聽著還是很和藹，“緋心，你現在有空嗎？我有事想和見個面談談。”

    冷緋心怔愣了一下，輕聲說：“我現在有空。”

    茶館雅間里。

    南老爺子和冷緋心面對面坐著。

    中間是一張方形紅棕色檀木桌，古香古色，

    一壺清茶，青煙裊裊，似乎連空氣中都沁著茶香。

    南老爺子穿著一身黑色繡花暗紋唐裝，兩鬢斑白。

    他和藹地看著冷緋心，臉上帶著溫和笑意，一雙眼睛看著似乎炯炯有神，臉色看著卻不是太好，精神氣不足。

    仿佛就這么短短一天沒見，蒼老了許多。

    或者從昨天早上南老爺子離開慕家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了。

    冷緋心端坐著，南老爺子看著她，目光很是慈愛，眼底似乎隱隱有淚花，遲遲沒有說話。

    他凝視著冷緋心的面容，仿佛失神，想起了另外一個人。

    就好像溫柔羞怯的慕紅楓，正坐在他對面。

    美麗的小臉上帶著甜美羞澀的笑意，眼底潛藏著一抹柔軟：“南老師！”

    “紅楓。”南老爺子喃喃道。

    冷緋心聽不清楚，她抿了抿唇，忍不住開口客氣問道：“南老先生，您找我來，有什么事嗎？”

    她輕輕出聲。

    南老爺子渾身一震，這才回過神來，歉然地看著冷緋心：“抱歉，突然想到其他的事情。”

    “沒有關系。”冷緋心搖了搖頭，遲疑地問，“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這個時候。

    冷緋心更想問的其實是南黎辰的事情。

    想問南老爺子，南黎辰為什么提前出院了。

    她給他打電話還關機了，沒有接。

    南老爺子目光和藹看著冷緋心，端起茶杯喝了茶，半響，低聲問她：“緋心，你這幾年，在外面過得好嗎？”

    冷緋心愣了愣，南老爺子怎么會突然問這種問題。

    “這幾年？”她斟酌了一下，“南老先生，您指的是哪幾年？”

    南老爺子說：“在溫家的時候，在慕家的時候，帶著小白在外面生活的時候，過的好嗎？”

    冷緋心看著南老爺子慈祥和藹的面容。

    不知道為什么，南老爺子問這樣的問題，讓她覺得很怪異。

    難道是因為知道了哥哥是南黎辰兒子，他的孫子的原因。

    不然以前她去南家，南老爺子雖然對她也是好，卻也不會去問她以前的生活。

    只是那么一點怪異很快就被冷緋心給強壓下了。

    她微微笑了笑，似乎想起以前的事情，輕聲說：“小時候是跟mama嫁進溫家的，溫家對我還算不錯，雖然溫佐軍溫太太和溫硯情不喜歡我，不過吃的穿的沒有少了我的。到慕家時候，二爺也對我很好。”

    她說到二爺的時候，南老爺子看著冷緋心的目光緊了緊，聲音啞聲地打斷了她：“慕容他對你很好嗎？”

    他似乎要從她的表情看出什么，冷緋心的表情一如往常。

    慕容竟然是喜歡了她。

    “嗯。”冷緋心點了點頭，她看著南老爺子剎那間有些灰白的唇，覺得有些詫異，還是低聲說，“二爺對我很好，在慕家，他什么都給我最好的。”

    就是她沒有辦法喜歡二爺，但是二爺對她的好，她卻不能否認。

    那會兒她嫁過去，肚子里懷著孩子。

    溫家小小姐未婚先孕，是只破鞋，慕二爺竟然以五千萬為聘娶了她。

    簡直就是瞎了眼。

    當初鷺城的人說得多難聽，更有人說慕二爺原本就是瞎了眼，現在不僅眼瞎了，連腦袋也不好使了。

    他那樣的男人，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鷺城多少名媛世家的小姐隨他挑。

    竟然偏偏“看”上了個未婚先孕帶著不知道哪個男人野種的女人。

    結婚后，二爺很少在她面前出現，卻處處把她的生活安排得妥帖細致。

    直到哥哥一歲多了，兩個人才離的婚。

    如果不是五年后再見和二爺發生的這些事情。

    她甚至都不敢相信二爺會喜歡她。

    她之前都還在奇怪，二爺到底是為了什么娶她。

    南老爺子端著茶杯的手微微顫抖，茶水灑了一些出來，他又喝了口茶水，勉強露出個笑容：“是嗎？”

    “嗯。”冷緋心微微一笑，笑容柔意，“后來離開慕家帶著哥哥去了申城，就在那邊定下來了，剛開始的時候比較辛苦，不過過得挺不錯的，有哥哥陪著我。”

    提到冷小白，冷緋心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柔和，唇角的笑容幸福仿佛有光。

    那么多年辛苦的生活，被冷緋心這樣輕描淡寫地帶過了。

    其中曲折艱辛，南老爺子多少也能猜得到一點，一個單身的mama，帶著小孩子獨自一人在外，哪里會不幸苦。

    現在聽她這么說，越是心疼。

    南老爺子看著她微笑開心的樣子，像是被悶頭打了一棒，半響低低道：“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嗯。”冷緋心輕聲應了。

    南老爺子卻不再有問題。

    雅間里一下子就陷入了一種怪異的沉默當中。

    就像有一道無形的墻，把這里給包裹起來，密不透風。

    南老爺子盯著他面前的茶杯，茶杯水已經喝快完了。

    冷緋心抿抿唇，提起茶壺又倒上，把茶壺放回原來的地方：“南老先生，那個……”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輕聲問：“南黎辰他出院回家了，我想找他，等一會兒，我能不能和您一起去南家看看他。”

    “不可以！”

    南老爺子剛端起茶要喝，聽到冷緋心這么問

    他的手猛地一抖，大半杯的茶水都灑在桌上，有些甚至還灑在那一身黑色唐裝上。

    他的聲音太過急促和嚴厲。

    冷緋心被嚇了一跳，不明白南老爺子突然怎么了：“南老先生……”

    她趕緊起身，連續抽了幾張餐巾紙遞給南老爺子：“您先擦一擦。”

    又抽了幾張餐巾紙，把桌上那些灑出來的水漬擦干凈。

    南曲巖看著她擦桌子的動作，她低垂著頭，微微俯身。

    前額幾縷黑色碎發散落下來，清麗小臉尖俏下巴弧度很漂亮。

    冷緋心其實長得沒有那么像慕紅楓，真要說的話，只有她那一雙眼睛繼承了慕家人。

    漆黑明亮的大眼睛清亮得仿佛從水里撈出來的墨玉。

    這樣漂亮的眼睛，認真看著一個人的時候。

    那黑色，簡直會讓人溺斃在里面。

    就像慕紅楓，坐在他身邊的時候，總是溫柔地微笑著，望著他，溫聲柔軟的喚道：“南老師。”

    母女兩個人實在不太相像。

    慕紅楓永遠是那么溫柔細語的模樣，柔軟得像初春新融的水，潺潺流著帶著讓人舒服的暖意。

    冷緋心不是，她一向清清冷冷，就是微笑著，也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清冷疏離，盡管她自己本身并不是刻意這樣。

    卻仿佛是與生俱來的。

    或者說，更像慕炎和慕容。到底還是像慕家的人。

    冷緋心擦干了桌子，順手把餐巾紙扔進垃圾桶，坐回座位，發現南老爺子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南老先生？”

    她喊了他一聲。

    南曲巖渾身一震，回過神來。

    “剛才我問您，我等一會能不能跟您去南家看南黎辰，您說……”她又是問了一遍，確認一下。

    去南家看南黎辰，并沒有什么吧。

    南老爺子對她的印象不錯。

    剛才的聊天，也不見得是不喜歡她。

    南老爺子說不可以，會不會是聽錯她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