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一雙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她淡淡地甩開了冷緋心伸過來阻止她的手，把玻璃杯里的酒一口干了。

    重重地把杯子放在桌面上。

    “冷緋心！”

    莫愁看向冷緋心，一瓶紅酒已經見了底，第二瓶也喝了大半。

    而冷緋心玻璃杯的那點兒酒還沒怎么動，都是莫愁喝的。

    “嗯？”

    冷緋心瞧緊了莫愁。

    莫愁一下子喝了這么多酒，臉頰有些微紅，不知道有沒有醉。

    她的清秀面容還是一如往常清清冷冷，甚至一絲多余的表情都沒有。

    黑色的眸底一片清冷，似乎是冷冷地看著眼前的冷緋心。

    “你為什么不喜歡二爺？”

    莫愁眸光似乎努力聚焦在冷緋心的臉上，頓了頓，拋出這么個問題，“告訴我，你為什么不喜歡二爺，不愛二爺，明明二爺那么愛你，那么疼你，那么寵你，我從來沒有見過二爺對誰這么好，這么用心過，……你說，你為什么不喜歡他！”

    那個男人可以把他的世界都給冷緋心。

    只獨獨喜歡著冷緋心這么個人。

    為什么冷緋心不喜歡他？

    不能接受他？

    冷緋心皺了皺眉，鼻尖嗅到的是莫愁身上淡淡的醇香酒味。

    “莫愁，你喝醉了。”

    冷緋心想要別開臉，僵硬地移開視線，不去看莫愁。

    “你知道我沒有醉。”

    莫愁挺直了背脊，槍桿一樣的筆直。

    她的目光很銳利，像一把鋒利的刀子一樣，牢牢盯著冷緋心，她不放過逼問冷緋心。

    或許她今天喝酒，本來就是給自己壯膽的。

    冷緋心抿著唇沒有回答，只是那清麗的秀眉越擰越緊。

    似乎莫愁的這個問題，讓她很難回答。

    莫愁倒是自嘲一笑，清冷的表情瞬間龜裂開來，仿佛她的臉上，終于除了那張清冷的面具，有了其他的模樣。

    她的清秀小臉上，漸漸彌漫上苦澀的意味。

    半響，莫愁又抿了口酒，舌尖上的酒味入口已經全然沒有了那種甘甜香醇的味道，只剩下澀然。

    莫愁輕聲說：“冷緋心，你不知道吧，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多嫉妒你，甚至有時候，真的還挺……挺……恨你的。”

    冷緋心愕然地望她，神情詫異，只是那詫異很快就過去了。

    她眸光淡淡，看著莫愁，沒有打斷她，安靜地聽她說。

    莫愁清冷的聲音微微沙啞：“我十歲那年被二爺救了，就跟在二爺身邊的，我跟了他十五年，整整十五年啊，我盡心盡力，二爺喜歡什么，我就去學習什么。我知道二爺喜歡吃什么，喜歡用什么，知道他的一切習慣喜好厭惡，可是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知道這些，我所做的，又有什么用呢？……全都比不上他最喜歡的是你。”

    沒有用。

    通通都沒有用。

    不管她做什么。

    做得再多。

    做得再好。

    也都比不上一個冷緋心。

    冷緋心只要是冷緋心就可以了。

    她甚至什么都不用做，二爺也那么喜歡她。

    “明明你跟在二爺身邊那么短的時間，可是二爺卻喜歡了你，我有時候真的會想，要是你不在了，二爺會不會看到我。”

    說到這里，莫愁笑了笑，頗為有些自嘲地意味，“挺陰暗負面的想法是不是？我也覺得很厭惡我自己。”

    “莫愁……”冷緋心面色一僵，她沒有想到莫愁會突然跟她說這樣的話。

    以前莫愁也跟她說過二爺喜歡她。

    不過也就是那么一提。

    因為莫愁是二爺的人，她并沒有太放在心上。

    可是現在莫愁這么失控而又認真地對她說，她不知道該怎么辦，“別說了，有什么事情，等你明天早上起來再說。”

    “你聽我說完，就現在說。”

    莫愁的目光直勾勾地看著冷緋心，她勾唇笑了，唇角似彎非彎，她很清楚在說什么。

    也知道如果二爺知道她對冷緋心說這些話。

    會很不高興，甚至會責罰她。

    可是這些話，她憋了很久了，她不說，覺得自己會被逼瘋。

    嫉妒這種陰暗的情緒，如果不排遣，一點在心里落了種子，生根發芽，就會逐漸成長成一株藤蔓，纏繞著那顆脆弱到不堪一擊的心，直至腐爛。

    她不想放任這種嫉妒繼續下去。

    唯一的辦法，就是把自己的心里所想，說出來。

    “冷緋心，我真的覺得你不配，配不上二爺，你哪里值得二爺為了你做了那么多事情？哪里值得二爺為你這樣煞費苦心，哪里值得二爺這么為你傷心？你告訴我。”

    莫愁一聲一聲地逼問她，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激動。

    她舍不得，也忍不了見二爺這么為了冷緋心頹然下去。

    她喜歡的，追隨的二爺。

    她站在身后的仰望的二爺。

    強大高貴如神祇一般，不應該因為冷緋心，而墮下神壇。

    莫愁或許真的有些醉了，不然這么激動得情緒，怎么會出現在她身上，“如果是我，我一定不會這么讓二爺傷心的，一定不會的。”

    她低聲喃喃，這話像是說給冷緋心，更是說給自己聽。

    偏廳里，莫愁的聲音褪去了往日的清冷淡漠，顯得是那么空寂而又茫然：“可是我不是你，永遠也不會是你，二爺喜歡的人不是我，他不會看到我，他喜歡的，愛的人是你……”

    冷緋心心里一悸，莫愁的聲音聽起來幾乎是破碎了一般，聽著那么讓人心碎。

    她緊緊咬著淡色的唇瓣，有些無措地看莫愁。

    她不知道莫愁在說這話的時候，是什么心情，是因為喝醉才吐出的話嗎？

    還是，酒后吐真言。

    她又看到莫愁說完了這么些話，她的兩只手手掌心手覆蓋上她的臉，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冷緋心覺得，莫愁整個時候是哭了。

    如果不是因為哭了，莫愁為什么要用手，把自己的臉捂住，不讓她看到。

    她從來沒有見過莫愁哭。

    在她的印象里，莫愁，一向做事干凈利索。

    永遠那么一副淡漠清冷的表情。

    什么事情交給她辦，絕對不會有任何地差錯。

    她完美得就好像一部運行流暢的超級計算機，從不在別人面前表現出感情，只完美的執行命令。

    莫愁是冷緋心少數幾個最為佩服的人。

    她沒有想過莫愁也會哭。

    “莫愁。”冷緋心抿著緋色的唇，清麗的小臉上說不出是什么表情，她伸出手去，拍了拍莫愁的肩，想要安慰她，她的聲音輕輕，很溫和，“你還好吧……”

    “冷緋心！”

    她的話沒有說完，被莫愁給斷了音。

    莫愁抓住了冷緋心的手，用力攥得緊緊的，她的手用了力，握力很大，抓得冷緋心忍不住蹙了眉：“冷緋心，算我求你，你不要怪二爺，你接受二爺，呆在他身邊吧！”

    黑色的豪車緩緩地駛進南宅。

    車子一停在南家主宅的大門口，許慧曼率先下了車，手里捏著奢華昂貴的包，指尖深深在那包上掐了進去。

    她的臉色說不上好看也說不上不好看，冷硬著一張臉，踩著高跟鞋往里走。

    高跟鞋在光滑的地板上劃出尖銳的聲音。

    南黎優也跟著下了車，許慧曼走得又快又急，她小跑才能跟得上。

    “媽咪……”南黎優在身后喊許慧曼。

    許慧曼腳步不停，直接走進了慕宅，隨意地問一個傭人：“老爺呢。”

    她的聲音冷冷，像是夾著冰棱子似的。

    南黎優終于跟上了許慧曼，小臉兒紅撲撲的，低聲問許慧曼：“媽咪，您找爸爸做什么？您是要跟他說小白的事情嗎？”

    許慧曼斜睨了南黎優一眼，看著南黎優一雙鳳眸開心彎了眼角，很是期待的問她。

    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兒竟然這么胳膊肘往外拐，幫著一個外人來忤逆她的事情。

    “南黎優，媽對你不好嗎？讓你這么幫著冷緋心那個賤人。”

    許慧曼聲后退了兩步，打量南黎優，“還是你也跟你弟弟一樣，都被那個女人迷了心神。”

    南黎優被許慧曼冷硬瘆人的目光看得低下了頭。

    她絞著細白的手指，遲疑了一下，復又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媽咪，認真地說：“媽，您又不是不知道三兒喜歡緋心，您為什么非得阻止緋心和三兒的事呢？緋心有什么不好的？她除了結過婚，有哪里不好的。”

    許慧曼冷笑：“結過婚這就是不行了，當我們南家是垃圾回收站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離過兩次婚，還想進來我們南家，你讓南家的臉面往哪里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