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莫愁對他的心思，他多少都是知道的。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

    她看他的眼神變得有些躲閃，突然有一天，變成叫他二爺，和其他人一樣，恭恭敬敬。

    在他瞎了之后的那一段時間，她又成了他的眼睛。

    不管她做什么，是什么角色，她都做得很好。

    莫愁的身子輕微的顫抖著。

    她的上齒緊緊咬著下唇，半響，才低聲說：“二爺，既然您覺得我還有用，我就會繼續(xù)留在您身邊，哪一天您覺得我沒有用了，您要我走，我一定走……二爺，您現(xiàn)在，覺得我沒有用了嗎？”

    問出最后一句話的時候。

    她的嗓音簡直顫抖得厲害。

    這種顫抖十分明顯，連二爺都感覺到了。

    二爺似乎嘆了口氣，他眸光睨著莫愁，只能看到她低垂的腦袋。

    他淡聲命令：“抬起頭！”

    “二爺！”莫愁低著頭，違抗他的命令，沒有抬。

    “抬起頭！”二爺加重了語氣，強勢不容拒絕。

    莫愁慢慢地抬起頭，平視前方，只看到二爺緊繃的下巴。

    “怎么哭了呢？”

    二爺語氣平淡，這話里，卻又似乎有些無奈。

    他伸手，帶有涼意的食指指腹拂過她微紅的眼角。

    男人的手指有些粗糙。

    他的動作雖然輕柔，但是粗糙的指腹接觸到莫愁的眼角，帶起細(xì)微的疼痛感。

    莫愁覺得她更想哭了，眼眶微紅，沒有說話。

    “這件事，我回來再說吧。”二爺撫掉了莫愁眼角的晶瑩液體，淡漠地說，“這幾天，照顧好小緋心！”

    “是，二爺！”

    莫愁輕聲說，很快，她又抬起頭，直視二爺，看著二爺深刻英俊的五官，她聲音不大，卻很堅定，“二爺，我不會走的！”

    她的小模樣十分倔強，眼角有淚，眼底閃爍的光芒亮如星辰。

    二爺微微勾唇，在她眼角的手移到了她的耳邊，替她把一縷垂到耳邊的烏黑秀發(fā)別到耳后根。

    這個動作看似親昵。

    但是莫愁知道，二爺做這樣的動作，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意思。

    其實很早以前，她和二爺還要更親密。

    他親手教她很多東西，甚至剛救出她的時候，她剛開始害怕的那一段時間，二爺都陪在她身邊。

    這個男人很溫柔，只是其他人看不到。

    別人只看到他強勢殘忍狠戾的一面。

    看不到他心里的傷。

    關(guān)于慕紅楓的……

    關(guān)于冷緋心的……

    關(guān)于他瞎了，被人指指點點嘲諷說閑話的事情。

    她決心要成為對二爺有用的人。

    盡管二爺以后的溫柔都給了冷緋心，沒有關(guān)系，她決定的事情，她就會去做。

    這個男人很不容易，他要的東西，她會幫他得到。

    這是她對蘇半月說過的話，也是給自己立下的誓言。

    很早的時候。

    她就開始學(xué)習(xí)各種事情，二爺需要保鏢，她就開始習(xí)武，二爺以后可能會管理公司，她就開始接觸金融類的東西，學(xué)習(xí)如何做一個好的秘書，好的助理。

    而二爺也信任她，做什么事情。

    都把她帶在身邊。

    這個男人這么優(yōu)秀。

    十幾年的時間。

    他悉心教養(yǎng)她，足以讓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兒喜歡他。

    哪怕二爺自己并沒有那個意思。

    莫愁不止一次的想過，明明是她先認(rèn)識的二爺。

    她呆在二爺身邊那么長的時間。

    為什么她就比不過一個冷緋心呢？

    不甘心。

    可是她現(xiàn)在就只是想要呆在二爺身邊而已。

    連這點希望和愿望，也不行了嗎？

    二爺眸色幽深，看著身子輕顫的莫愁，低聲道：“你再考慮考慮，等我回來了，給我回答，你并不需要事事以為我優(yōu)先，莫愁，這么多年，你做得夠好了！”

    莫愁想說她不用考慮。

    她不會離開二爺?shù)摹?/br>
    但是她只是低垂著，眼角有濕意，她恭敬地輕聲說：“是，二爺！”

    周圍人來人往，步履匆匆。

    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二爺和莫愁這里。

    男人實在太過出眾，一身黑色西裝，五官輪廓深刻沉冷，氣場強大如帝王，只需站著，就是萬眾矚目的焦點。

    廣播小姐聲音甜美，催促乘客登機。

    莫愁看著二爺高大寬闊的背影，漸漸模糊。

    男人的背影消失在她的嚴(yán)厲。

    她眨了下眼睛，把眼底的淚意逼了回去。

    又站了很久，才慢慢轉(zhuǎn)身，往回走。

    m國機場。

    二爺一到機場，就有人來接機。

    坐上車，司機問二爺：“慕先生，您去哪兒，回家嗎？”

    二爺一口流利的英文，聲音沉沉地說：“去醫(yī)院！”

    四十分鐘后。

    m國某私立醫(yī)院。

    這時m國的天剛蒙蒙亮，天邊一片火紅的橘色，太陽陽光柔和不刺眼。

    醫(yī)院很安靜，黑色的加長豪車駛進(jìn)醫(yī)院。

    停在醫(yī)院的大門口。

    慕二爺下了車，有人在門口迎接。

    見到二爺，恭敬地說：“慕先生，湯普森醫(yī)生已經(jīng)在病房等您了?！?/br>
    “嗯！”慕二爺?shù)貞?yīng)。

    邁開長腿，往醫(yī)院里走進(jìn)去。

    vip病房。

    湯普森醫(yī)生剛給病人做完了檢查，剛從病房出來，就看到站在門口的高大男人。

    “慕先生！”

    湯普森醫(yī)生是一個身材高瘦的白種人，今年已經(jīng)近六十了，是享譽世界的腦科權(quán)威醫(yī)生。

    被慕二爺花了重金請了過來。

    “怎么樣？”慕二爺問。

    湯普森醫(yī)生面露難色，搖了搖頭，惋惜地說：“他腦袋里的血塊壓迫神經(jīng)，如果不動手術(shù)取出來，只怕情況會越來越糟糕，最糟糕的情況是他再也醒不過來……”

    他真是不忍心，那么可愛的一位東方小男孩。

    年紀(jì)這么小，就要遭受這樣的痛苦。

    慕二爺湛黑的眼瞳，眸色猛地一沉，冷聲問：“什么時候能手術(shù)？”

    “他斷裂的肋骨已經(jīng)長好了，身體的其他的機能也恢復(fù)得差不多。”

    湯普森醫(yī)生想了想，說：“現(xiàn)在可以手術(shù)，手術(shù)的成功概率只有百分之五十，如果失敗了，這位可愛的小男孩，就……”

    湯普森的話說到這里停頓了下來。

    不用說下去，慕先生也會明白的。

    百分之五十的成功概率，對于這種會致命的手術(shù)實在太低了。

    但是又不能不做，再拖，血塊壓迫神經(jīng)到了一個極致，那位可愛小男孩的結(jié)果也是一樣的。

    “我知道了！”

    慕二爺眉心一跳，五官輪廓冷峻，他客客氣氣地說，“湯普森醫(yī)生，麻煩你盡快準(zhǔn)備手術(shù)！”

    “好，我盡快準(zhǔn)備！”

    湯普森醫(yī)生看了一眼病房，“我再回去研究研究，能把手術(shù)成功概率提到百分之五十一就好了！”

    慕二爺微頷首：“嗯，麻煩您了！”

    湯普森醫(yī)生離開了。

    慕二爺推開了病房的門走進(jìn)去。

    私立醫(yī)院的vip病房，不像普通病房。

    除了里面各種精密的儀器表明這是一間病房外。

    反而布置得像一間舒適的臥室。

    慕二爺慢慢地走到病床前，低頭去看躺在病床上的小小人兒。

    冷若白小小的身子上插著好幾根管子，鼻口插著胃管，用來進(jìn)食。

    在床上躺了一年。

    那張rou嘟嘟的小臉瘦了下來，兩頰的rou沒了，凹陷進(jìn)去，下巴尖細(xì)。

    小男孩瘦了，反倒更像他的父親了。

    眉眼精致如畫，像年畫里的漂亮小孩兒似的。

    只是右眉角處有一道疤，很深，劃到了眼睛下面的顴骨處，不知道是撞到了哪里，被玻璃劃破的。

    讓這么一張精雕細(xì)琢的小臉硬生生被壞了美感。

    慕二爺看著冷若白小小的人兒，眸光深邃看不透。

    他隨手拉了張椅子，坐下，湛黑的眸，靜靜地看著冷若白。

    “小緋心不在，我替她做了決定?！?/br>
    良久，慕二爺?shù)亻_口，他的聲音異常暗啞，“冷若白，好起來，回到小緋心身邊去。慕家的男人，從來不會讓自己關(guān)心的女人失望傷心，好起來！小緋心在等你！”

    三天過去了。

    冷緋心的身體太虛弱，她的精神也太過疲憊。

    在病房里的大部分時間，她都在沉睡。

    南黎辰說來看她，卻只敢在她睡著的時候進(jìn)病房。

    坐在她的床前，只是安靜地看著。

    因為怕吵醒她，有時候手都伸出去了，想要摸一摸她的小臉，又硬生生地停住了。

    他甚至都不敢去碰她。

    冷緋心偶爾也覺得有人就在離她很近的地方看她。

    只是每次醒過來，看到的不是冷思云，就是溫硯輝，還有莫愁。

    溫硯輝聽進(jìn)去了冷思云的話。

    每天至少會來醫(yī)院一趟，面兒上關(guān)心關(guān)心一下他這個jiejie。

    要是放在以前，溫硯輝的出現(xiàn)。

    也許會讓冷緋心心里開心。

    只是她現(xiàn)在心力交瘁，什么反應(yīng)，什么表情都做不出來。

    莫愁因者二爺讓她照顧冷緋心，知道冷緋心在二爺心目中的地位，也是天天過來，基本二十四小時不離開地守著她。

    生怕冷緋心又想不開，出了什么事，沒法向二爺交代。

    冷思云在醫(yī)院照顧了冷緋心幾天，知道她是想不開割腕自殺。

    無意中知道冷緋心自殺的原因，知道小白沒了，哭得暈死過去。

    到了這個時候。

    緋心才有了點反應(yīng)，從那種茫然又機械的狀態(tài)當(dāng)中脫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