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艱難審訊

    賀老六并非一般人眼中的賀老六，既為鬼魅，自然有其非同尋常的地方，俗話說得好，鴨子不撒尿，靠的是陰招。在十里八村的鄉(xiāng)親們的眼中，賀老六是一個動輒笑臉相迎，個個有求必應的熱心漢子，可是，誰又能想到，在他那可掬笑容的背后會是一個如此丑陋而猙獰的靈魂，在他那爽快熱心的外表下面會是一副多么兇殘而歹毒的嘴臉。既非善類，必為惡鬼。鄭隊長和他的戰(zhàn)友們現(xiàn)在所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個惡鬼，一只狡猾異常的狐貍。

    審訊是在前兩次審訊衛(wèi)小寶的屋子里進行的。

    賀老六被帶進來的時候，除了在梅村王隊長家的院子里面戴上的那塊特制的“手鐲”以外，腳上還戴上了一副亮锃锃的“腳鏈”。

    賀老六步態(tài)似乎十分從容，表情好像非常鎮(zhèn)定。他不緊不慢的走到椅子跟前，低頭看了看椅子，大概是看一看椅子上有沒有灰吧。他斜身向前，轉身，彎膝，然后緩緩坐下，就像首長入席一般。

    鄭隊長、老李和小王，其實還有坐在里間的劉局，也都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犯罪嫌疑人。

    鄭隊長在抽煙，他瞇著眼睛，平靜的看著賀老六。

    老李開始發(fā)問：“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賀——叫賀有德，排行第六，十里八村的鄉(xiāng)親都叫我賀老六?！辟R老六說這句話的目的無非是想告訴同志們：他在這一帶是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

    “多大年齡？”

    “今年四十一歲?！?/br>
    “從事何種職業(yè)？”

    “你說什么？”賀老六裝傻充愣，“請你再說一遍?！?/br>
    李云帆并不著急：“你從事什么工作？”

    “殺豬的，”賀老六在說這三個字的時候。就像現(xiàn)在有人說自己是某某大公司的總裁一樣。

    “你在哪里工作？”

    “我在陳家集供銷合作社工作。”賀老六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把頭仰起來，而且中氣很足。

    賀老六的這種優(yōu)越感多多少少是那個貧窮的時代給慣出來的，一個殺豬的，哪一家都用得著，每家的門坎都少不了他這一跨。走東家，吃西家，而且坐的都是上坐，喝的是頭敬酒，聽見的全是恭維話，看到的皆為笑臉蛋。哪家要是來了客人，割上斤把rou，都得找他賀老六——那個年代，生產(chǎn)力低下，城里人計劃供應，農(nóng)村的物資更是缺乏。豬rou是緊張商品，賀老六在供銷社工作，找他開后門賣rou的人很多；又是個吃國家飯的，自然是我不求人人求我，走起路來腳底有風，說起話來舌頭沾油。

    “賀有德，你說吧?！?/br>
    “請問，說什么？”

    鄭隊長，還有里屋的劉局知道碰上了茅坑里的石頭。

    李云帆雖然早有思想準備，但此種情況卻始料未及，看來——這賀老六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不過，一個老獵手是有辦法對付狡猾的狐貍的：“就說說梅村梅老師被殺的事?！?/br>
    賀老六一臉吃驚的樣子：“我總算明白了——原來，你們把我抓來是為這檔子事啊?！?/br>
    老李無語。

    賀老六看老李無語，又看看坐在一旁靠在椅背上、仰著頭、平靜地看著他的鄭隊長，眼神恍了一下，轉向老李：“請問，這個案子和我有什么關系嗎？”

    “賀有德，你為什么不用腦子想一想，我們沒有確鑿的證據(jù)，能把你請到這兒來嗎？”

    “警察同志，我可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啊，你們到陳家集、到王村前后去打聽打聽我賀老六——看看我賀老六是啥樣的人?！?/br>
    老李嘴角那塊肌rou非常有力的動了一下：“賀老六，你每天晚上下班都要經(jīng)過梅老師的院門口吧？”

    “對啊，有時候，我還和梅老師打招呼呢，我的兩個孩子都是他教的。這個老哥哥人不錯啊?！辟R老六對自己的回答非常滿意，他斜著身子用左手在左小腿肚的褲子上撓了幾下，因為他的兩只手是銬起來的，所以顯出非常吃力的樣子。

    窗外，天已經(jīng)黑了下來，沒有一絲風，屋內(nèi)異常悶熱，加上煙霧繚繞。屋里面除了小王穿著褲子以外，其他人都穿著短褲，哦，對了，賀老六也穿著一條長褲子。

    “賀老六，我們請你看一樣東西，小王，把這個東西拿給他看看?！?/br>
    小王遞給賀老六一張照片。

    “這是什么，我看不懂。”

    “這是七月十五號晚上你留在梅英窗戶下面的鞋印?！?/br>
    賀老六的嘴角小動了一下，眼珠子快速轉動了幾下，下巴下面的rou也蠕動了幾下：“你們搞錯了吧——你們肯定是搞錯了?！?/br>
    “沒有錯，四十一碼。解放鞋?！崩侠罡杏X到打到蛇的七寸了。

    賀老六下意識地將腳向后面挪動了一下，但幅度很小，可看出控制的痕跡。因為賀老六的腳上穿的就是解放鞋：“穿解放鞋的人多了去了，再說，我的鞋子是四十二碼，四十一碼的鞋子穿不到我的腳上，擠腳。”

    “自己的鞋子怎麼會擠腳呢？”

    賀老六這次確實沒有聽懂老李的話，仍然故作鎮(zhèn)靜，老李面帶微笑：“七月二十一號早晨，你路過梅家旁邊坡道的時候，沒有發(fā)現(xiàn)坡道下面的地是松軟的嗎？”

    “我不知道你這個同志說的啥？你們能不能直截了當，干嘛繞彎子呢？”

    “好，那我就告訴你，剛開始，我們也不能肯定，所以，我們就在七月二十一號早晨你路過的坡道下面撒了一些土，這樣，我們就取到了你的鞋印，和梅英窗戶下面的鞋印一模一樣?！?/br>
    賀老六的眼珠子在眼眶里面迅速的轉了幾下：“你們怎么能單憑這個就說那鞋印就是我的呢？穿一樣大的鞋子的人多了去了，咱們村就有好幾個人和我穿一樣大的鞋子?！辟R老六腦袋瓜轉得很快，他的眼睛里放出光來。顯得十分得意。

    “那么，我們再讓你看一張照片。”老李向小王示意，小王又遞給賀老六一張照片。

    賀老六接過小王遞給他的照片翻過來調(diào)過去看了看，又橫看看，豎看看，然后搖搖頭：“這上面是什么呀？”賀老六這回是真的看不懂。

    “讓我來告訴你，這張照片上面是一輛永久牌自行車車腿、車腳踏和車把、車剎在地上留下的痕跡。這是我們在梅家后面的竹林里拍下來的?！?/br>
    賀老六的嘴角又動了一下，這次的幅度要大一些，他搖了搖頭：“聽不懂你說的啥。”

    “這張照片告訴我們，自行車開始是站著的，后來是放倒的。”

    “我還是聽不懂你說的話?！?/br>
    “這輛自行車就是你那輛自行車?！?/br>
    “你——你們沒話找話說吧。在我們那一帶，有自行車的人家可不是我一個?！辟R老六又斜身在小腿肚上撓了好幾下，是隔著褲子撓的。

    鄭隊長到里間和劉局耳語了幾句，然后坐回原位和老李咬了一下耳朵。這期間，賀老六的眼睛始終在鄭隊長的身上轉著。

    “賀老六，你不要抱任何僥幸心理，我們絕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會放過一個惡人?！崩侠钤谡f“惡人”的時候是咬牙切齒。

    “天地良心，我是一個老實人，絕不會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賀老六話里面的潛臺詞是：你們沒招了吧。肚子餓了，你們也該吃飯啦。

    “賀老六，七月十五的晚上是什么時候離開食品站的？”老李不緊不慢，字字有力……

    賀老六嘴角動得厲害，他一邊用左手撓左小腿肚，一邊說道：“你們?nèi)菸蚁胍幌?，七月十五號——是趕集的日子——七點多一點吧，和我們朱站長一起出的門?！?/br>
    “什么時候到家的？”

    “到家很遲，老婆孩子都睡下了。十點多鐘吧?！?/br>
    老李和鄭隊長互相看了一下，意思是，咱們算是遇到對手了，沒有想到這家伙這么難對付：“七點下班，十點多鐘到家。你在路上只需要一個多小時，其它時間干什么去了？”老李意識到賀老六下面的話可能早已準備好了。

    果不其然，賀老六從容不迫：“和朱站長分手后，我到集上的澡堂里泡澡去了。把身上那股臊臭味去去?！?/br>
    鄭隊長感覺到今天晚上是不可能有結果了。他到里屋向劉局請示。出來后向老李點點頭。老李道：“今天就到這里。押下去?！?/br>
    賀老六被帶走了，走的時候還向老李要了一支香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