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明明都是一樣,他和嚴卿,都是看著這姐妹長大,可是如今在他所愛的女子的心中,只怕是厭惡要遠遠的多過喜愛罷。這么多年,韓白衣一個人將他們之間的過往慢慢地回想著,然后終于發現,或許是從一開始,那個神采飛揚的女子的眼中,就沒有他的存在。而在之后自己所做的一切,終于使她心生厭惡。 可是就算這樣,他還是無法放下。 韓白衣的前半生,困于一個名為墨沉舟的魔咒之中,而他之后的人生,只怕也無法掙脫。 這是他的劫。 韓白衣看著眼前的金丹青年,他沒有辦法說出口。這幾年三次結丹,他卻都困于心魔而失敗。每一次,他都知道那對著自己巧笑嫣然的墨沉舟是假的,可是就算如此,他卻還是無法掙脫。就算不是真的,可是他還是不想失去。 現實太痛苦了,痛苦到讓他不想面對。 嚴卿見得韓白衣較之之前現出幾分風霜的樣子,目中一閃。他如今深承賀清平的看顧,因此卻是狠不下心再去為難他唯一的弟子,便微笑道,“師兄來得不巧,我師姐前些天剛剛閉關。”遲疑了片刻,他還是沒有說出挽留的話來。就算不再為難他,可是卻也沒有關系好到要帶到墨沉舟面前的地步。 而韓白衣見到嚴卿如此,卻是慢慢地點了點頭,不再似從前一般地疾言厲色,只是說道,“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攪了。勞煩師弟幫忙,若是沉舟出關,便送信去平陽峰通知我一聲。” 對于這,嚴卿卻是一口答應了下來。待得墨沉舟出關,他便將此事交換給她決定,因此卻也并不為難。而韓白衣見嚴卿爽快,面上就露出一分笑意,對著他頷首之后,便要離開。 而正待他轉身要走,昭云峰的云層之中,卻又是一道犀利的劍光沖天而起,之后一陣凌然的威壓在此地彌散開來。韓白衣愕然轉身,想看看是誰這般大膽,竟然在一峰首座的所在也不收斂,卻見得一名英俊無比的青年落在峰頂,傲然地看了站在一處的韓白衣與嚴卿一眼,冷道,“墨沉舟呢?” 這青年赫然是位金丹大圓滿的高階修士,然而他的神態卻是討厭至極,嚴卿摸不準他的身份,便輕聲道,“我師姐在閉關。” “叫她出來!”青年卻是毫不客氣地說道。 嚴卿木然地看著眼前一臉不耐的青年,心說別以為你長得好看點就如何了。他家那位殺神師姐宰人可是從來都不看臉的。這個家伙也不知是哪路大神,竟然也不怕這般態度惹翻了墨沉舟,幾劍將他給剁了。 這青年見嚴卿并不言語,面上就顯出幾分不快來,冷聲道,“你,去告訴墨沉舟,就說越容海來了!” 看他的樣子,卻是與墨沉舟極為熟稔的樣子,嚴卿只是在心中微微稱奇,韓白衣卻是看著越容海一副不見外的樣子臉色發白,想到這人或許就是墨沉舟心儀之人,一時間只覺得心痛難忍。 而越容海卻是將目光向著韓白衣一瞥,之后便傲慢地轉過頭去。而嚴卿見此,便先對韓白衣輕聲道,“韓師兄先回去罷,待得師姐出關,我便將你來看望她的事情告知。” 韓白衣的心中,如今無數的感情在翻滾。然而他卻明白,墨沉舟此人,最不喜歡有人糾纏與她。便是對眼前這名為越容海的青年滿腹的想法,然而他卻還是點頭轉身。 然而這二人卻沒有發現,越容海在聽得一聲“韓師兄”之后,眼中猛然一縮,突然面色一冷地開口道,“你姓韓?”在韓白衣詫異地回頭時,盯住了他那張俊美無比的面容,冷聲道,“你是韓白衣?” “道友認識我?”韓白衣卻是有些驚異。 “哼!”越容海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韓白衣,一張臉冷得直掉冰碴子。 他當然知道韓白衣。那年在宋靈叛城那一夜,他眼見得墨沉舟一臉的傷情。那樣的悲傷,是越容海從未從那個總是一臉剛強的女子的臉上見過的。從那以后,他就開始暗暗地收集著她的過往,而那些她本就不多的交往中人中,韓白衣的名字是那么的鮮明。自幼相識,結伴游歷,相伴長大,最后,卻終于翻臉相對。 那一刻越容海就記住了這個名字。這個能叫墨沉舟都難過的名字。他一直都想要見一見,能在墨沉舟的心中留下那樣鮮明傷痕的男子究竟是怎么樣的,然而今日一見,除了長得不錯,卻也不過如此。 想到這里,越容海便冷道,“在我的面前,你有什么身份自稱道友?不過是凌云宗一介筑基修士,卻妄想與我并肩不成?!想見墨沉舟?你如今又有什么資格?” 韓白衣被他激得面色發紅,而嚴卿卻也在一旁哀嘆,心道眼前這人說起話來可真是討厭!自家師姐究竟是什么眼光,莫非品味就這么獨特,喜歡這種貨色?果然是不走尋常路吶! 正在三人之間一片冷凝之際,嚴卿便見得一道火紅的身影向著此地緩緩而來,待得她走到近前,忙上前恭聲喚道,“見過師姐。師姐怎么出關了?” “一群人吵吵鬧鬧,我還閉個屁的關!”墨沉舟揉著眉心不客氣地說道,心中卻是對鼎天峰的清凈懷念不已。然后向著嚴卿身后看去,見到那二人,嘴角一抽,卻還是淡淡地說道,“韓師兄,越道友。” “沉舟……”韓白衣卻是神情微動,想要走上前來,然而卻被墨沉舟冷淡的目光阻在原地,眼眶微微發紅,卻還是強笑道,“多年不見,師妹可好?” 他如今,卻也不是如從前一般,而墨沉舟,卻也不想再糾纏下去。上一世的往事,就讓他煙消云散好了。墨引凰喜歡這個人,便如今也在維護著他,她又何必與這人糾葛不休?連續兩次度過心魔,墨沉舟再也不想在這些恩怨中蹉跎下去了。而其實,當年的韓白衣所辜負的,其實也不過是墨引凰一人。 想到這里,墨沉舟便有些意興闌珊,淡淡地說道,“多謝師兄掛懷,師妹一切都好。”她微微一頓,卻還是繼續道,“聽說師兄這幾年在外也為宗門立下了不少的功勞,既然如此,師妹還是希望師兄能專注與此,卻也不要再多做他想了。” 這般明顯的拒絕,韓白衣的心便如同被挖走了一塊一般的疼痛,時至今日,他卻還是想要問個明白,他喉嚨發澀地問道,“難道在師妹的心中,我就一直都沒有一點的位置?如果,沉舟,如果當年,我沒有退那一步,我們之間會不會……” “不會!”墨沉舟斬釘截鐵地說道,“當年招惹了師兄,是我的不是。然而從始至終,墨沉舟對于師兄,都不曾有半分他想!” “原來如此。”韓白衣的一臉的失魂落魄,卻還是勉強勉強笑著,“原來在師妹的心中,韓白衣從來什么都不是。”他貪婪地看著眼前冷漠的那一張美麗的面孔,眼淚終于忍不住落下來,“可是,如果時間能夠重來,我還是不會后悔當年的相遇。”那個時候,那個神采飛揚的紅衣女童是那樣的鮮明,仿佛是一團烈火一樣照亮了他的生命。他不后悔,可是卻還是忍不住悲傷。 只因他知道,今日一席話之后,墨沉舟再也不會與韓白衣,再有任何瓜葛。 ☆、157緣盡 韓白衣失魂落魄地走了,他甚至沒有前去朝陽宮見一見賀清平,而是直接一道流光向著自己駐守之地而去。而墨沉舟遠遠地看著他消失在遠方,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心中也帶著幾分釋然。 她對這人,還是關注太多了,其實已然影響到了自己的道心。可是今日說破,就讓她感覺心頭一種無形的重負消失不見。默然無語了片刻,墨沉舟方才轉頭,向著冷眼看著自己的越容海頷首道,“道友尋我何事?” 越容海卻是面上帶著幾分復雜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方才的那人,是她喜愛過的罷?然而方才卻還是那般的冷漠,仿佛一切都不在她眼中一般。他想到這里,便專注地看著墨沉舟的眼睛,就看見她的瞳孔里,映照著自己的身影,然而那雙眼睛之后,卻仿佛還隔著一層薄冰,將自己與她的內心完全地隔絕開來。 這樣涼薄的女子! 越容海卻突然想笑,不知是笑她還是笑那個如同傻瓜一般的越容海。默然了許久,他才慢慢地說道,“我來所為何事,你當真不知?莫非越滄海沒有告訴你不成?” 果然,他就見得眼前的女子皺眉,之后答道,“百幽獄數年,我本以為已與道友和解,卻沒有想到,道友如今還在記掛你我之間的恩怨。” 看看,他的心事,竟然連這個女子都不知道。是因為沒有放在眼里罷,也不去關心他的想法,不然他與她之間那幾年那樣的親近,她怎么會絲毫都沒有察覺呢?越容海心里嗤笑了一聲,緩緩地拔出劍來,冷道,“事到如今,又有何可說?越容海也不是多做糾纏之人,今日一戰之后,不論誰勝誰負,來日你我之間,再無任何恩怨!” 見他這般堅定,墨沉舟卻也不好多少。二人在昭云峰頂遙遙地相對而立,之后突然同時揮劍,一旁被墨沉舟拋出數丈的嚴卿便見得頃刻之間,昭云峰頂無數的劍光彌漫,之后相互撞擊,發出了轟然的巨響! 昭云峰上的二人正做著生死相搏,然而那遙遠的常州羅天峰的一個小小的山洞之中,卻是溫馨情真,難舍難分。 但見得這個小小的山洞中,正坐著一名俊秀的青年,他此時,正將一名側坐在他身旁,柔弱無比的女子愛惜地擁在懷中,滿眼的憐惜道,“小柔,別難過,等明日這個時候,我便還來看你。” “可是,可是明日首座真人就要改變大陣的方位了。”那女子,正是被召喚到羅天峰的蘇柔,此時她卻是不舍地依偎在這青年的懷中,紅了眼眶地輕聲說道,“師兄好不容易才找到護山大陣的陣眼,我才能幫你在里面打開。可是明日大陣一換,你我之間又不能夠再相見了。”眼前這名為易若的青年,是名為沐陽宗的一位弟子。這幾年她也知曉一些世事,雖然也知道那沐陽宗與宗門不睦,然而在她的心中,那都是那些高階修士之間的齷齪,和他們這些弟子有什么相關呢? 就比如易師兄,這樣的善良溫柔,待自己這樣好。為了自己,甚至不顧危險也要潛入羅天峰與自己相會。而幸虧易師兄學過些許陣法,卻是能在她的配合之下使得這大陣每日都不引人注意地停滯一段時間,卻是方便了他們的相會。 “改變大陣?”不知為何,易若的臉上卻是一陣驚懼,急聲道,“莫非是你我之事……” “不是。”蘇柔一手抵住易若的嘴唇,之后輕柔地說道,“聽說是掌教真人發來的法旨,務必叫我們多布置幾層陣法,雖然不知道為了什么,可是這幾日宗門的各位師兄師姐都已然回峰了,卻與師兄無關。” 然而易若聽了,卻越加的驚疑不定起來,喃喃道,“為何我們沒有得到消息?”然而卻又想到了什么一樣,眼中一驚,沉默了半晌方說道,“若是大陣一變,你我就要分開了。”他嘆息一聲,將懷中的女子向著自己攬了攬,不舍道,“雖然不知所為何事,但是卻苦了你我。這樣!”他低頭對著正看著雙目發亮的蘇柔,將一顆黑色的圓珠遞到她的手上后溫聲道,“小柔,你還記得當日我叫你埋在陣眼之下的那件法寶么?今夜你也無須接近陣眼,只要將這枚圓珠暗中捏碎,到時候陣眼自會停滯并且引發陣法震蕩。便是你們的首座真人想要換陣,也要等這震蕩停止,有了那么多的時間,我自會參悟出新的陣眼,到時你我就不必再有分隔之苦了。” 眼前的青年待自己這般情真意切,還這般為自己著想,蘇柔卻是感動地使勁兒點頭,正要說些什么,卻聽得人跡罕至的山洞口,傳來交談之聲,二人都是一僵,之后卻是凝神靜氣地不敢動彈。 模模糊糊的洞口,卻見得兩名青年正緩緩而過,卻有一名略帶討好地說道,“恭喜杜師弟,前些日子宗門都傳遍了,你的那位表妹竟然進階了元嬰!卻也不知什么時候才會舉行大典!” “沉舟一向不喜歡那些的。”卻有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輕快地說道,“還有,我meimei這幾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會這么快進階,師兄,聽說幾日后首座會命人回宗門一趟?能不能算上我一個?” 那人卻是笑道,“這算什么,堂堂元嬰真人的兄長,難道這么點兒要求都不能有?還有,我見師弟前些日子去了一次常州的拍賣會,也不知是想要買什么?”他也真是搞不懂這位名叫杜朗的師弟到底是在想些什么,竟然這般好命,元嬰真人的兄長吶!竟然還苦哈哈地在這羅天峰待著,便是在宗門之中,隨隨便便就能被安排一個極為重要的位置了。還去買什么東西,那位傳說中的天才修士手中但凡微微漏下來一點兒,就夠他吃的了不是。 然而杜朗卻是不好意思地一笑,停住了腳步,手中一翻現出了一條大紅色的披風來,其上寶光流動,顯然不是凡品,他笑道,“還不是為了買這個!真是貴得很,我這幾年賺的靈石全花光了!若不是我meimei喜歡紅色,我才舍不得買這么貴的東西。” 這火一般的顏色在陽光下一晃,竟然還發出了燦燦的光彩,而正待那人大聲稱好的時候,山洞中暗處的蘇柔卻是被這光芒一晃,忍不住輕輕地哼了一聲,捂住了眼睛。見她如此,易若的心中就暗道了一聲不好。果然見得那二人都突然警惕地停住了話音,冷喝道,“什么人!” 正說著,易若便看到一人的手中現出一道符箓,向著天空就要彈去。他心知那是凌云宗特有的信號,一旦彈到空中,就會發出強光,到時無數的凌云宗弟子都會前來支援,只怕到時自己想走都走不了了!想到這里,他卻是臉上一獰,待得那符箓剛起,卻是對著身旁驚慌的蘇柔說了一聲“別出來!”,之后便突然獨自沖出了山洞,反手就是一道劍芒向著那還未反應過來的二人橫斬而去,就見得血光四濺,一名青年卻是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便被斬成兩段,然而另一人,卻是身上閃過一道青光,完全將那劍光抵消不見。 高階法寶! 易若的目中一縮,心頭就是一涼。他方才并未留手,然而他一介金丹修士的劍光,竟然被這小小的筑基修士給抵擋住,他觀這人的身上,竟然布下數件高階法寶,心中猛然想到這人似乎是什么元嬰修士的兄長,想要就此逃離,然而又想到如今還被困在山洞之中的蘇柔,想到夜間還需要她破壞陣眼,而那天空之上已然強光大放,心中一狠,卻是取出了一把小小的錐狀法寶,之后掀開了覆蓋在其上的一張符箓,便見得這法寶自行地開始聚集靈力,他一咬牙,卻是將這法寶向著那人的方向一擲,但見得一陣的強光大盛,無數的破裂之聲響起,待得法寶返回他的手中,那凌云宗的弟子,已然倒在了血泊之中,丹田處出現了一個極大的透明的血洞。 易若心疼地撫摸了一下光芒黯淡的法寶。這是師門這次前來的一位化神長老所賜,前三次使用堪比元嬰一擊,卻沒有想到居然用在了小小的筑基修士的身上。然而見那人生機全無,他卻是不敢再耽擱,暗中傳音蘇柔趁這機會快走,而自己,卻是向著羅天峰外激射而去,卻是急著要將凌云宗如今開始戒備起來之事向宗門的長輩稟告。 而這匆忙而走的二人卻并沒有發現,那丹田被創的青年,卻是在血泊之中,在隨后趕來的眾多的凌云宗弟子的目光中,慢慢地動了動手指。 而與此同時,身在昭云峰的墨沉舟,就突然感覺到一股心驚rou跳的不安,仿佛卻是有什么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一般。然而此時,她卻是忍住了心中這種不安,對著面前那胸前被斬開了一道已然能夠看到其中內臟的傷口的青年微微頷首道,“道友如今,可還滿意?”元嬰境界不是開玩笑的,越容海沒死在她的劍下,已然是墨沉舟看在在百幽獄中二人這么多年的交情上了。 “我輸了!”越容海卻是對自己的傷口不以為意,淡淡地說道,“我越容海,向來說到做到!今日一戰,你我之間也無恩怨!他日相見,你我之間,只是路人!”他這般決絕,卻使得墨沉舟的眼中帶著幾分了然。誰又能對殺了族人的兇手心無芥蒂呢?情誼不再已是最好的結果了。 越容海看著墨沉舟清透的目光,心中一痛。 他喜歡這個人,從來都沒有那么喜歡過一個人,而之后,也不會再有。可是他與她之間,卻隔著他族弟的死亡。當年之事,孰對孰錯早就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有,在越天海死去的那一瞬間開始,越容海與墨沉舟之間,就再無任何的可能。 再喜歡她,他也不會忘記血仇。那么之后,他永鎮百幽獄,而她,就在她的這片天空翱翔。此前的相交與默契,還是悉數忘記罷。就這樣告別,轉過身,他也還是那個在百幽獄中驕傲無比的越氏精英。 越容海深深地看著墨沉舟,將她的樣子,永遠地記在心里。之后,他便在墨沉舟淡淡的微笑中一言不發地轉身就走。將他的這一場生命中唯一的一次心動徹底地拋在身后。 沉舟,沉舟! 我愛你。 惟愿你我此生,兩不相見,再無瓜葛。 ☆、158防范 “這是怎么回事?!說!”一間寬宏無比的巨大花廳之中,雙目赤紅的云柳看著被擺在一處的兩名弟子,只見一人已然隕落,而另一人,卻也重傷垂死,卻是再也顧不得儀態,幾近暴怒地喝問道。 “弟子不知!”卻有一名女弟子站出,輕聲道,“當時我們都是見到了天空中的標記趕去,卻沒有想到到了那處的時候,兩位師弟已然是這個樣子了。”云柳呼呼地喘著氣坐在了椅子中,瞇著眼睛將花廳之中的眾多弟子一一掃過,就見得這些她自柔云峰召來的弟子,如今都是微微地顫抖著,顯然是極為的害怕。心中就忍不住一曬。 到底都是女孩子,不過這么點兒事兒,就嚇成這樣。想到這里,云柳就忍不住想到那個有些獨特的小丫頭,當年站在端木錦的身后就讓人無法忽視,如今聽說已然進階元嬰了,卻是兇名赫赫,連男修都被她壓制住了。想到這里,她卻是冷哼了一聲,彈指將一道靈光打入重傷的青年的身體中,之后冷聲道,“請端木真人過來!” 一個兩個都是不省心的!端木錦如此,他的弟子如此,他弟子的兄長也是如此!不說旁的,那墨沉舟若是知曉杜朗在她的羅天峰被人擊成重傷,只怕不知要做出什么來。她雖然握著沈謙的大把柄,然而卻并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以免將那沈謙真的逼急了。 而云柳的心中,卻還有著另一種不安。 沐陽宗之事,賀清平當日已然悉數告知了各個駐守外門的首座。這羅天峰本就是沐陽宗之前的地盤,她一直以來都分外的警惕,前幾年的時候甚至約束著門中的弟子不準隨意地出去。而這幾日,她正要想著要變換一種威力更為強大的護山大陣,只為了確保安全。然而卻是在這當口,門中弟子在大陣之內被擊殺,這里面,不是門內出現了叛徒,就是有精通陣法的外人偷偷潛了進來。又或許是,內外勾結?! 一想到這里,云柳就覺得心頭被潑了一桶雪水,臉上陰晴不定地看著座下的弟子,這些都是她經營柔云峰百年而培養出的心腹弟子,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愿意去懷疑的。而這么一想,她卻還是有些坐立不安。 正在眾女修凝神靜氣不敢出聲,深恐在此時惹怒了這位本就性情不好的首座真人時,卻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偷眼看去,便見得一名老年修士匆匆而入,見到云柳冷哼了一聲,卻是對眾人問安之聲充耳不聞,直直地向著杜朗的方向而去,什么都不說先將一把靈丹不要錢一般塞入他的口中,這才細細地查看起他的傷勢,見到他丹田的傷勢,臉上就是一變,渾身都在顫抖,一雙眼中露出憤恨來,“是誰干的?!”那人太過歹毒,便是這孩子命大救了回來,可是丹田被創,人也算廢了!想到從前這孩子還經常來鼎天峰尋墨沉舟,而他的那個一臉冷煞的弟子也只有面對他的時候才會露出真心的笑容,端木錦心中就為自己的弟子感到心疼。 他甚至都難以想象,沉舟知曉了這件事后的表情。 “還有救么?”云柳卻是不理他的話,皺眉道。 心知這是沒有找到兇手,端木錦就冷哼了一聲,將靈力滲入到杜朗的身體中,卻感覺到還有另外一股靈力在杜朗的體內游走,修復著他的傷口,他卻是微微驚訝地看了云柳一眼,卻見得云柳只是閉目沉思。而端木錦再將注意力放在杜朗的丹田上,就見得那傷口的四周,竟然還有一絲的破壞之力在阻撓著傷口的恢復,當時就覺得棘手起來,“能救是能救,可是……”他微微遲疑,“這傷勢太重,需要很長時間。而且這孩子什么時候能夠醒過來也不好說。” “那是你鼎天峰的家務事,無須對我多說。”迎著端木錦憤怒的目光,云柳卻是嗤笑一聲,之后冷冷地問道,“煉天穹藍怎么樣了?” “什么時候了你還顧著一株靈草?!”端木錦的聲音一下子拔高了,不可思議地問道,“云柳,你還有沒有心?!死的是我們凌云宗的弟子!你不說去找兇手,還惦記靈草?!”他早就知道這個女人心腸狠,不然當年也不會背著他和沈謙勾搭在了一起,之后還用那么傷人的話來傷害他,可是卻沒有想到這么多年,她竟然狠得連宗門弟子的生死都不在乎了。 “沒有煉天穹藍,你在這里又有什么用!”見端木錦還是這樣喜怒行于色的樣子,云柳就在心中一嘆。這人的命是那么的好,幾百歲了卻還是和個孩子一樣,便是連思考也簡單的很。然而當年,自己不也是因為他的性情才……云柳閉目,之后淡淡地說道,“煉天穹藍能移植么?” “能,可是會延后結果的時間。”端木錦卻是有些遲疑。 “立刻移植!”云柳命令道,“明天!端木錦,明天我就要見到煉天穹藍被移植成功!”她心中的不安是不會在事情還不明朗的時候流露出來動搖弟子們的心境的,可是這次的異動,卻還是讓她感覺到一分不詳來。元嬰修士的預感一向很準,她沉思半晌,便揮手命那些惴惴不安的弟子退出去,之后便取出一枚玉簡,將這件事寫明之后自一個小型的傳送盤中傳送了出去。而在之后,方對著端木錦說道,“端木錦,既然這弟子與你鼎天峰有淵源,你就給我把他看好了!若是有個什么萬一,可別怪我沒有提醒過你!”之后她微微一遲疑,目中閃過晦暗的光,淡淡地說道,“把你的東西也都收拾好,你給我記得,明日早上,若是我看不到這一切,我就親自去將煉天穹藍給拔下來!” “你!”端木錦冷哼了一聲正要和云柳爭論,卻在看到云柳的表情后一怔,不由自主地問道,“你想去做什么?” “布置大陣!”云柳瞇著眼睛鄙夷地看過來,嗤笑道,“端木錦,若是沒有沈謙,你也配做一峰首座?!既然不知兇手是從哪里而來,為了以防萬一,我當然要將護山大陣重新換過!” 他一定是看錯了!這種惡毒的女人,怎么會對他露出那么悲傷的表情!端木錦恨恨地想著,方才的那些感情飛快地退去,不客氣地問道,“什么時候能換完?” “還缺一些東西,不過今夜就能夠換過來。”云柳卻不愿再與端木錦多說,目光復雜地看著地上那隕落的弟子,低聲嘆了一口氣,這才一揮手,將他的尸體收入儲物戒,之后將儲物戒拋給端木錦,輕聲道,“這孩子的尸體,就請你帶回給宗門罷!”說罷卻是頭也不回地向著花廳外走去。 端木錦沉默地看著她的背影,然而懷中的杜朗,卻瞬間將他的注意力引走。心中嘆了一聲,他便將一枚明顯品階極高的靈丹納入了杜朗的口中,這才覺得極為的為難。這樣的傷勢,可怎么是好呢? 真是多事之秋呀! 而在羅天峰的不遠處,卻有一名中年修士,慢條斯理地把玩著手中的一枚玉簡,玩味地笑道,“這柔云峰的首座,都說是因為搭上了沈謙方有今日的地位,卻沒有想到也有些腦子,竟然一發現情況不對,就想著要上稟賀清平,真是可惜了!” 他的身后,易若恭恭敬敬地站著,卻是并不敢多言。而這中年修士看了他一眼,卻是淡淡地笑道,“你這次做的不錯,待得來日,你自會將你的功績告知掌教真人,到時自有你的好處。” “多謝左長老!”易若一揖,之后又說道,“弟子與那凌云宗的一名女弟子約好,今夜就會擊碎那羅天峰護山大陣的陣眼,到時再要如何,全憑長老的吩咐。” “凌云宗之內,竟然還有這么傻的女人!”那中年卻是諷刺地一笑,“看來這凌云宗的氣運合該衰落!既然如此,我等也無須客氣。只是……”他卻是微微遲疑,“這件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我們還是要詢問一下宗門。”他又遲疑了片刻,說道,“至于那煉天穹藍,一定要小心不能讓它被凌云宗修士帶走!這些凌云宗的家伙我真是太清楚了,得不到的就要毀掉!哼!既然如此,一株靈草換那端木錦的一條命還是值得的!到時候,我要親手將那端木錦的腦袋給擰下來,也叫那沈謙知道,重要的人死去時的痛苦!”說罷,他卻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目中透出一絲的猙獰之色。 而易若見到他的這幅表情,卻是屏起了呼吸,不敢多言。這位左長老三十年前,不知道為了什么原因惹怒了凌云宗的沈謙,不僅當時被沈謙斬斷了一條手臂,便是他的雙修道侶也被沈謙斬殺。這些年中,心心念念都在記掛著找沈謙報仇之事。而那以煉天穹藍引端木錦前來常州的主意,也是這位長老想出來的,看來是恨極了那沈謙了。 而見這中年半晌無聲,然而面上浮現出凜冽的殺機。易若就覺得頗為可惜。那個蘇柔,倒是極和他的胃口,溫溫柔柔又全心依賴著自己。卻可惜看長老這副樣子,是要將凌云宗在此地的滿門上下斬殺殆盡的,失了那么一個女人,卻不知什么時候還會再遇上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