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要御駕親征的大王
自淇山事發之后,天子在朝堂上雷厲風行地處決了不少人,朝歌城內不管是貴族還是平民百姓都當了好幾日安安靜靜的鵪鶉,生怕天子的怒火燒到了自己的頭上,特別是聽說關押兩位假王子的天牢還在近日被人給劫了之后,全城的人就更心驚膽戰了。 一向熱鬧的朝歌城安安靜靜了好些日子,直到一匹快馬踩著破曉的晨光喊開了城門,并一路風馳電掣地沖向王宮,朝歌城內連日來的詭異平靜又才被打破。 “報————!” 高喊聲一路從宮門響到正德殿,殿內剛剛準備開始早朝的天子將目光透過冠冕上垂下來的流蘇珠簾,直直看向了殿外。 只見一名風塵仆仆的將士自殿門急沖沖地闖了進來,也不等寺人通報,進殿后噗通地一聲跪在了文臣武將的中間,對著王階之上的天子就大聲道:“東魯急報——!啟稟大王,武成王帶兵前往東魯收押罪人姜文煥,然而此賊子在聽聞罪人姜桓楚被斬首之后居然自立為東伯侯,并在東魯起兵造反。武成王因兵力不足,只能先暫時撤退至游魂關,如今姜文煥帶了四十萬大軍圍困游魂關,武成王請大王派兵鎮壓反賊。” 隨著這名將士的話音一落,朝堂上頓時炸開了鍋。 群臣中,馬屁精費仲悄悄抬眼看了看王座上的天子,而后快速出列,義憤填膺地道:“大王,姜氏父子本就起了反心,罪人姜桓楚已經伏法,這姜文煥見事情敗露定然是狗急跳了墻。他區區東魯彈丸之地也敢造反,簡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游魂關總兵乃竇榮,如今關內又有武成王在,只要援兵去得及時,定能讓將姜文煥那賊子斬于馬下。” 對于費仲這番拐著彎的拍馬屁,王座上的天子卻沒什么反應,深邃難辨的黑眸靜靜地看著前來報信的將士,天子沉吟半晌后問道:“東魯四十萬大軍圍困游魂關,領兵之人只有姜文煥嗎?” 那將士聞言一愣,而后迅速地回憶了一番,不太確定地搖頭道:“回大王的話,似乎還有別的人,不過卻并不像東魯將領,那人十分陌生,就算是武成王也不認識。” 天子聞言輕輕點了點頭,又沉默了下去。 丞相商容這時快速出列,朝天子微微一禮后,沉聲道:“大王,這事兒不能拖。游魂關關內雖然也有守關士兵,可統共加起來也只有二十來萬人。況且姜文煥雖然眼下只帶了四十萬人,但他身后就是東魯,能隨時從后方增兵,若時日一長,只怕游魂關危矣。” “丞相這話就不對了。”就在商容話音一落,另一位馬屁精尤渾卻笑吟吟地出列,道:“游魂關乃東邊的第一大關,原本就是一個易守難攻的。”說著,尤渾又朝王座上的天子抱拳一禮,樂呵呵地繼續道:“再加上大王乃真命天子,自有上蒼護佑,區區一個反賊而已,別說是四十萬大軍,就算是八十萬的大軍,他也攻破不了游魂關。” 說完,尤渾還不忘朝天子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 別說,這尤渾和費仲別的本事兒沒有,但是拍馬屁的功力卻是一等一的。 然而這一次,天子對于二人一前一后的馬屁卻沒有半點的反應,反倒是以商容為首的那些大臣們紛紛向二人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商容本人更是連看都沒有看二人一眼,直直將目光看向王座上的天子,等著天子做決定。 沉默半晌的天子很快就有了決定,只見一身帝王袍服的天子緩緩從王座上起身,一雙凌厲深邃的雙眸慢慢掃過滿殿的大臣們,而后沉聲宣布道:“東魯起兵造反,反賊姜文煥帶兵圍困游魂關,這一次由孤親率三十萬大軍,前往游魂關。” 天子的話音一落,原本漸漸安靜下來的朝堂又再度炸鍋。 天子要御駕親征?! 那怎么行————! 梅伯等老臣紛紛跪拜下去,苦口婆心地道:“大王,區區一個姜文煥,怎能讓您御駕親征?” 天子聞言不語,梅伯等人繼續勸道:“朝歌近來本就不太平,大王在朝中坐著一日,還能震懾一日那些心懷鬼胎的家伙,可大王若是御駕親征了,誰來坐鎮朝堂?” 似乎天子就在等著梅伯他們這句話般,淡淡道:“孤御駕親征東魯,便有丞相監國。” 正在苦勸天子的梅伯等人:“......” 剛剛才被天子命為監國的商容:“......” 見怔住了所有人后,天子一拂袖,以一種不容拒絕地語氣,沉聲道:“就這么定了,三日后孤親自帶兵前往游魂關。” ...... ...... 壽仙宮內,桃夭剛剛結束了跟通天教主的每日一通話后,還來不及將手中的通天鏡給揣回乾坤袖中,就被跑去前朝偷聽的王貴人給大力推開殿門的動靜給嚇了一跳。 然而更令桃夭嚇兩跳的事兒還在后面。 “噗————!” 桃夭將剛剛喝進嘴里的茶一口噴了出來,她顧不得拿絹布去插嘴,而是一臉‘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的表情看著王貴人,錯愕地問道:“你方才說什么?大王要御駕親征?!” 王貴人一臉麻木地點點頭,“我聽得清清楚楚,大王親口對著滿殿的大臣們說的,他要親率三十萬兵馬御駕親征。” “說好了讓我帶兵出戰的呢?”桃夭一臉恍惚,“說好了讓我做第二個婦好的呢?大王怎么說變卦就變卦了啊?!” 王貴人如喪考妣,“我活了也有幾百年了,也是第一次瞧見這么一個喜歡親自上陣去打仗的天子!”望著桃夭,期期艾艾地道:“夭夭,大王要御駕親征,那咱們是不是就不能跟著去了啊?” “你先莫慌。”桃夭倒是馬上淡定了下來,朝王貴人擺擺手,道:“就算大王要御駕親征,我們也不是不能跟著去,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王貴人眼中又升起了期待。 “只不過我想要知道大王為何突然變卦。”桃夭皺著眉,不解地道:“雖然朝歌這幾日是平靜了不少,且闡教那邊的事情也被師尊給解決了,大王要御駕親征也沒什么,可比起御駕親征,他留在朝歌才更有意義,他不是這么沖動的人。” 王貴人聞言似懂非懂,桃夭在思忖了一瞬后,又對她吩咐道:“你現在再去一趟前朝,守在大王退朝回來的路上,見到大王后讓他立刻來我這里一趟。” 王貴人遲疑了一瞬,而后點點頭,又快速轉身朝外面走去,“我馬上就去,早朝已經快要結束了,我瞧著大王下朝之后只怕要去議事殿召見商容等人,若是進了議事殿,我就不好去打擾了。” 話落,王貴人已經匆匆走出了寢宮,不過幾個呼吸間,她就跑沒了影。 待得王貴人一走,桃夭這才又趴回到了桌子上,從袖中掏出了通天鏡,然后有氣無力地對著鏡子的另一頭開始呼喚:“師父父!您還在不在啊?” 話音落下沒多久,只見巴掌大的玄鏡里金光一閃,通天教主那張好看得晃人眼的俊臉就出現在了鏡子里,隨后影像慢慢拉遠,桃夭甚至能夠透過玄鏡看見教主大人四周的景物。 只見通天教主側臥在一塊巨大的青石上,手中還執著一根紫竹魚竿,在他的身后,一座籠罩在霞光中的宮殿若隱若現。 這絕不是碧游宮,也不是玉虛宮! 方才跟教主大人通話的時候,教主大人并沒有將玄鏡的畫面拉得這么遠,所以桃夭只能瞧見自家師尊的一張帥臉,并沒能瞧見四周的景物,如今這會兒這么一瞧,桃夭登時就瞪大了雙眼。 別的不說,但那若隱若現的宮殿,桃夭卻很是眼熟,因為那是...... 不等桃夭震驚完,玄鏡另一頭的通天教主就瞇著眼斜睨了過來,懶洋洋地開口問道:“怎的?不是剛剛才通完話嗎?” 桃夭吞了口口水,目光又往教主大人身后那座眼熟的宮殿上一掃,而后結結巴巴地道:“師...師父父,您怎么會在紫霄宮啊?!” 通天教主懶散地‘嗯’一聲,大概是覺得側躺久了不太舒服,所以他動了動后平躺在了青石頭上,他這一躺下后,四周的景物更加清晰了起來。 “有什么問題嗎?”教主大人將手中的紫竹魚竿放身邊一放,又隨手撈過身邊放著的一卷道經,斜斜地蓋在了眼睛上,露出了挺俊的鼻梁和薄唇,隨意般地道:“碧游宮中有你大師兄看著為師也放心,玉虛宮是不能再待了,你二師伯近日抽風十分嚴重,八景宮更是不能去,你大師伯一煉丹就見不著人,你二師伯隨時還能追過去。為師想來想去,也就只有你師公的紫霄宮還算得上清靜,所以便又回來了。” 桃夭:“......” 一臉崇拜地看著自家師父父,桃夭心想,紫霄宮中定然是清靜的,畢竟師公就是個喜靜的人,但是師父父去了之后,只怕師父父是滿意了,師公恐怕是要頭疼了。 道經搭在臉上的通天教主半天沒聽見桃夭開口,只能催促般地問道:“崽啊,你又找為師究竟是什么事兒?有事就說。” 桃夭聞言后這才想起自己呼叫師父父的目的,連忙開口道:“師父父,東魯反了。” 通天教主嗤了一聲,顯然對這個消息并不感興趣,哼道:“關為師什么事兒?” “大王要御駕親征。”桃夭又接著說道。 只見方才還不太感興趣的教主大人聞言一頓,然后唰地一下坐了起來,連道經滾落了下了青石都沒在意,瞇眼盯著玄鏡這頭的桃夭,慢吞吞地問道:“御駕親征?” 桃夭連忙點點頭,就跟告狀似地道:“可不是,本來說好了由我帶兵去東魯救援武成王的,結果大王居然臨時變卦了!” 通天教主聞言眉峰微微一挑,靜了半晌之后,方才低低一笑,道;“他這個好戰的性子,不管是經過了多少個輪回也是改不好了啊。”話落,又盯著桃夭嗤笑問道:“崽啊,你就因為這件事兒所以專程來找為師告狀的嗎?” 桃夭聞言訕訕,“那倒不是,只不過想來找師父父確認一下,二師伯是當真對他的那些弟子們都打過招呼了嗎?您也知道,如今我也在劫數中,所以尋常的推算也不那么準確了......” “你直接說自己的掐算一能被廢了唄。”通天教主一點兒都不客氣地懟了桃夭一句。 桃夭嘴角一抽,點點頭從善如流地道:“的確是廢了,如今我連掐算一下大王在前朝做些什么都時準時不準的,更別說去掐算萬里之外的事情了。萬一屆時戰場上遇到了闡教的人,我一個不小心沒認出來給打了或者殺了,只怕二師伯是要生氣的。” 瞧著桃夭那副又慫又萌的模樣,通天教主薄唇一勾,嘴上雖然是在懟她,但手上卻在慢慢地掐算了起來。 “你二師伯近來性子溫和了不少,就算是生氣也最多是揍你一頓屁股。”教主大人笑吟吟地道,在掐算了片刻后,又才繼續道:“這次沒有闡教的人。” 桃夭聞言放心了下來,不過通天教主的雙眸一瞇,似笑非笑地盯著她,又道:“不過...姜文煥的身邊多了一個旁的人。” 旁的人?! 桃夭仔細瞅著自家師父父的神色,而后雙眼一亮,心領神會般地道:“西方教的?” 通天教主輕笑出聲,透過玄鏡斜睨了她一眼,哼笑道:“接引和準提那兩個禿子果然出手了,西岐如今因為西伯侯被囚正亂成了一鍋粥,你二師伯的弟子姜尚也在西岐盯著,他們插不進去手,便轉而將人給丟去了東魯。” “師父父,您可算出那人是誰了?”桃夭興奮地問道。 通天教主輕瞥了她一眼,“算是算出來了,不過為師卻不能告訴你。” “為何?”桃夭小臉上的笑容一垮,委屈巴巴地瞪著鏡子里的教主大人。 若是往常的話,她這委屈巴巴的小表情一出來,教主大人定然會連哄帶勸,但如今卻是不太管用了,教主大人很是鐵石心腸,瞅著桃夭就沒好氣地哼道:“說了圣人不插手,那就不能太過界。本尊若是告訴了你是誰,豈不是算食言了?” 你也沒少在背后抽手啊! 桃夭忍不住腹誹,可看著自家師父父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桃夭生生地將這句話給憋在了肚子里,然后只能懨懨地‘哦’了一聲,然后轉移了話題,將一腔郁悶發泄到了西方教弟子的身上,“管他是誰呢,只要在戰場上見著了,我就免費將他送上封神榜就是了。” 對于桃夭這番殺氣騰騰的話,通天教主卻不以為忤,反而還笑瞇瞇地鼓勵道:“說得好,崽兒要加油,為師早就看不慣西方的那兩個禿子了,雖然這次為師不能出手,但由你出手教他們做人,為師還是十分高興的。” 被教主大人如此一番鼓勵,桃夭周身的血都沸騰了起來,重重地點頭,保證道:“師父父放心,夭夭一定揍得他們沒臉回去見佛祖,他們來多少,我就揍多少。” 話音剛落,玄鏡另一頭的通天教主還來不及夸獎,便聽桃夭這邊的殿門外,傳來了天子的聲音。 “夭夭,你要揍誰?” 桃夭和教主大人聞言同時一愣,而后師徒二人齊齊將目光朝殿門口看去。 只見帝辛一身帝王袍服,背著身后的陽光就大步走了進來,帝王冠冕上的流蘇珠簾因為晃動響起一串細碎的聲音。 桃夭看著突然進來的天子都是沒什么意外,倒是玄鏡另一頭的通天教主在瞧見漸漸走近的天子后,一雙如寒星般的黑眸慢慢瞇起,在仔細地打量了天子片刻后,突然對桃夭道:“夭夭乖,你先出去玩一會兒,為師有些話想單獨同大王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