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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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萬年前。 我從鴻蒙初開中醒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迎頭劈下,欲渡成神。 那會兒我剛生出點靈智,只能依稀辨認出,天上立著以荒帝為首的眾神。 適逢鳳族之前挑起爭端,荒帝帶人趕至鳳阿山,入眼皆是鳳凰殘軀,那片片紅羽飄落在參天的梧桐樹上,折射出一場觸目驚心的變故。而外面的人都說,是荒帝滅了鳳族,促成了血海深仇。 唯一慶幸的是,鳳族還留下一顆蛋。 那顆蛋據說生來遲鈍,雖血統優雅高貴,但修煉得不急不緩,十分閑適。 荒帝將這顆蛋揣上,率領眾神從東海虛碧崖路過,就這么恰巧撞見我飽受天雷之苦,久久不能初開靈智。也是荒帝手一哆嗦,袖口一揮,賜我一顆鳳血,欲助我一臂之力。 這本該是天大的好事,卻讓我和素藍就此相遇。 饒是我初生靈智,石頭腦筋,不曉得天高地闊,仙凡有別,更不曉得那滴鳳血何其珍貴,吃了它,沒準真能一步成神。 不等那滴鳳血落在我身上,便看見一株不知好歹的藍葉子,在頭頂肆意地伸展開,幽藍碧綠的,遮住了整片天空。 如繁星,如積云,如晨起的霧靄,影影綽綽,堂而皇之地接住了鳳血。 我真是心肝脾肺腎都氣疼了,石心做的人兒,見不得如此強取豪奪之事:“你知不知道啊,第一口,一定要等女孩子先吃。” 誰曾想那片藍葉子正兒八經的道:“哦呀,誰說是你的了?” 螢火點點,星波泛泛,將伸展在我頭頂的葉脈,描繪得清晰、深刻。像一張細細密密的網,將我牢牢的罩住。 我縮了縮腦袋,底氣也沒那么足了:“你還我。” 回想起來,真應了那句老話: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 那片藍葉子不再說話。只是周身散發出奪目的光輝,將眼前順著葉脈彌漫的螢火,撥亂了。 本該褪去的九天玄雷,加重了。 我認出天雷中糅雜著紫紅色火焰,只聽那片藍葉子深深嘆了口氣:“那是玄冥真火。凡承受不該承受的東西,便會引來玄冥真火。” 我實在反應不過來,畢竟初開靈智,甚至都不知道,玄冥真火劈在身上,是神魂撕裂般的疼。 當二十四道天雷換成九九八十一道玄冥真火的時候,天地終于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劫難暈染成紫紅色,我在雷霆萬鈞下幾近昏死,平日吃得甘露果釀皆吐個干凈,又聽“咔嚓”一聲,是我的真身小石頭,被劈得裂出無數的細縫。 眼見真身碎裂,把我嚇得哇哇大叫,嘴里不依不饒的:“臭葉子,都怪你!都怪你!” “別哭了。”他的聲音又輕又淺,始終淡淡的,飄進耳朵里。 “你就是偷東西的賊。” “你如果吃下那滴鳳血,現下承受天雷的人,就是你了。” 聽他這么一說,我忽然頓悟,覺得萬分有道理,再抬頭一看,入眼的不再是遮天蔽日的藍葉子,而是一張溫和從容眉眼如畫的臉。 這是個好看的男人。 明明長相澹薄,卻因帶著莞爾笑意,顯得眉眼生動起來。 他的眼睛澄澈清冷,像皎皎升起的月亮,剎那間,驚了我所有的感官。 “你……”我竟說不出話來,打起磕絆的樣子,笨拙又羞怯。 他淺淺一笑:“沒想到,我欲助你渡劫,卻被你帶入劫難。” 玄冥真火毫不留情地劈在他身上,劈得枝葉在烈焰中燒成灰燼。我眼睜睜看著他神魂撕裂,消融在一縷縷清風中,伴隨著一顆顆星辰隕落。 耳邊依然是他掛懷的聲音:“以后別貪吃了,不屬于你的,你也承受不起。” 我在漫天飛舞的灰燼中哭到聲嘶力竭,喚了半天,竟不知道他叫什么。原來我們才剛剛相遇,就已經分離了。 荒帝從天際重返虛碧崖,一拍腦袋,他給忘了這茬事。鳳血這種好東西,確是很多凡間之物無福消受的。 荒帝見我哭得實在傷心,又感念那片葉子也是救人而死,是他無心之過。為了彌補這過錯,他將散落四處的神魂收進袖子里,告訴我等萬年過后,那片藍葉子或有重生的可能。 我忙抹抹眼淚,問荒帝:“我和他,還能不能再見了?” 荒帝直言:“能見是能見。但他總歸吃了鳳血,命運相較于從前,有著大不同。你萬年未必能修成人形,他可能重生即是上神,身份的懸殊,就算相見,又能如何呢?” “我不信命。我信我自己。” 后來我將這番話同瀾依說,她當我癡人說夢,狂妄至極。不屑的道:“大荒域的素藍上神,也是你這種蠢笨的小石頭敢肖想的?你編故事,也不編像樣點。” 瀾依說的沒錯。誰能想到過了萬年,他已是鼎鼎有名的上神,萬千女仙的憧憬。 而我,還是剛剛修成人形的無名散仙。 七月初七出流火,那一日是天與地最近的日子。 我拉著瀾依躲在靠近云端的凡塵,跟著無數女仙看他從云端走過。她們無不喚著“素藍上神”,我剛剛看見云尖上拂過一片湛藍色的衣角,便朝他招搖道:“臭葉子!臭葉子!” 他顯然是聽到了,隔著九重天遙遙望來,神情悠遠,如圣潔不可高攀的雪山,如廣闊浩瀚清冷的大海,每一字都無比清晰,又準確無誤地割向我的心:“你雖是無名散仙,但也該好生修行,早日成神,不該枉顧基業,做這等荒唐的事。” 我結結巴巴:“我只是想看看你……你不認得我了嗎?” “認得,”他一字一頓的說:“可,又能如何呢?” 又能如何。 這四個字從荒帝口中,聽起來威儀顯赫。從他口中,更添荒誕。 這也是時過境遷后,他對我的,唯一回應。 我微微垂下眼眸,心里不知道填滿的是久別重逢后的歡喜,還是被拒之千里的悲楚。縱然我生有一顆石頭心,也經不起這樣云淡風輕的摧殘,可他確實沒說過會等我,而我萬年的來一廂情愿,在這一刻皆成了泡影。好在我是顆石頭,沒有很多充沛的感情,瀾依見我不多久就好轉了,直說我心可真大。 我想了想:“既然他讓我好好修行,早日成神,那我也該聽從他的話,踏上九重天,與他肩并肩。” 瀾依扶額嘆息:“他說的顯然不是這個意思,傻石頭。” 我開啟了沒日沒夜的修煉,為的是九重天的扶搖路。 天上由天帝和荒帝輪流接管,一個掌管白晝,一個掌管極夜。每逢日月相交輝映之時,便是天帝荒帝交接之際。 也就是在這個微妙時刻,天地會陷入一片混沌,多有異族伺機崛起,制造殺戮,故而需要有人維持秩序。 荒帝特命太元君和素藍上神,在下界尋找有靈性的小仙,為了之后的神將選拔。 “這也是你唯一能上天的機會。”瀾依對我耳提面命的道。 我私以為,她說得都對。可能跟她的真身是璀璨的明珠有關,她的腦子就是比我的腦子好使些。我對她向來是很信服的。 不信也不行啊,她會揍到我信。 我念起隔壁家的絳珠草和補天石,也是石頭和仙草的故事,滴水之恩約定來世再報。也不知道它們來世會是什么樣子的,但素藍對我的恩情,遠遠不止滴水之恩這么簡單。 他做上神的大方,不跟我計較得失,但我不能忘恩負義,對他無以為報。 瀾依投來怪異的眼神:“你對素藍上神如此執著,只想要報他的恩情?” “是啊,不然呢。”我覺得瀾依腦子太靈光了,靈光到聽不懂她在說什么。我對素藍上神的執著,不就是因為要報恩么。 “你看凡間的戲本子這么久,都沒看明白個一二來。”瀾依神秘兮兮的道:“相見歡喜,相思甜蜜,相離惆悵,相恨難忘。你覺得你對素藍上身,屬于哪一種?” 我雖然頭腦不太行,但思緒還是很堅定的:“我搞不懂。” “搞不懂你還理直氣壯。”瀾依毫不手軟地打我腦袋。 揉揉發昏的腦袋,想了很久,依然想不通。那些人間戲本子,她每每看得精精有味,我都無一例外的睡著了…… 后來,我和瀾依連同數百散仙踏上了九重天。 夜照宮彌漫著清濛霧氣,片片霜花散發著寒意,悄無聲息地落在來人的肩上。 又是時隔數千年未見,這次我隔著數百個腦袋,高聲喚他:“素藍!素藍!” 他依然面無表情地掃了我一眼,目光并未在我臉上停留半分。瀾依捂著臉,感嘆丟人丟到姥姥家了,我不明所以的回:我沒有姥姥。我們石頭都是天地匯聚的精華,不像她那個蚌娘生她生得那么辛苦。瀾依用力地掐我,叫我趕緊閉嘴。 我只好噘噘嘴,沒想到素藍已經越過眾散仙,飛到面前。 我向他展顏歡笑:“我上天找你來了。” 他一身湛藍色衣袍,顯得姿態慵雅矜貴,長發用白玉冠綰了起來,眼里眉梢俱是一派清冷:“神將的選拔非同小可,你們既入了夜照宮,就要同這霜花一般,脫去前塵往事。” “是。”眾散仙乖巧。 “為什么?”話音未落,我眨眨眼睛看他抬起手,瞬息間漫天霜花凝結在指尖。 同他眼睛里深深淺淺明明滅滅的光一樣,靜的可怕。 他問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石頭。”是他第一次喚我的名字。我很喜歡。 “卿月云開霽,回首見沉浮。”他若有所思地撫摸我的頭,皎潔的月光在他眼底投射出一片深影:“至此,你就叫卿回吧。” 我欣喜不已:“這可比小石頭好聽多了。”和他的名字一并念叨:“卿回,素藍……卿回,素藍……” “卿回。”末了,是他憂思的語音。 “我在。” “你還是不懂我的話。”他眼芒倏爾深斂。 我原以為上天找他,是來報答他的。 然而當我費勁千辛萬苦,站在他面前,他卻說我不懂他的話。 神將的選拔確實艱苦,我資質平庸,沒有瀾依的聰敏,也沒有很多小仙優渥的血統,我只是個小石頭,修煉成人都要上萬年的時間,哪里能經受住身心俱疲的選拔。 我時常被素藍訓誡,久而久之,她們都說我是顆癡心妄想又不知好歹的小石頭。可惜,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我們石頭是斷然沒有的,只要還能撐得下去,我都可以忍受。也許是我這份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勇氣,感動了天與地,在上天第九個年頭,我終于……吃了素藍一記打。 那會我上能九天偷月餅,下能五洋捉螃蟹,還能在荒帝臉上畫王八,被素藍接連逮到后,他忍無可忍地拿起打神鞭。 打神鞭顧名思義,打在神仙身上都是要痛的,更何況我只是個修行初見規模的小仙。可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差點燒了世上最后一只鳳凰,這把火不但讓鳳凰緩慢的修行,見到了天日,也讓澆滅了素藍心頭的一把火。 他說我冥頑不靈,讓我脫去前塵往事,我始終要牽扯進去。 我跟他哭訴,鳳血不是別的往事。它是讓我們初遇的媒介。 聽到這話,素藍更是生氣,生氣之下,神情更加清高冷漠:“你還是不懂。” 他想讓我懂什么。我到底該懂什么。這下,我真的不懂了。 打神鞭結結實實地落在我身上,除了瀾依擔憂的看著我,四周皆是幸災樂禍的目光,她們享受素藍對我忍無可忍,更享受我在一聲聲哭訴得不到回應中,感到迷茫和不可思議。 這頓鞭子讓我渾身鮮血淋淋地跪在思過殿,素藍指著無數個先輩神將的長明燈對我說:“世上不安,荒帝憂思,豈容你胡亂鬧騰?” 荒帝那個老頭,一頓飯能吃五個饅頭,看不出來哪里憂思了……世上不安倒是不假。我跪在思過殿一動不動,難過到眼淚都要流干了,眼里都是素藍責備的神情,比鞭子更疼的,便是素藍的失望。 可我根本搞不清,到底哪里讓他失望了? 瀾依偷偷摸摸給我上藥,我還得在思過殿守長明燈三個月,她用手指頭戳了戳我的腦袋,想看看那里是不是實心的:“你待人家情深意切,不計后果,人家可會心疼你半分?他有太多的顧慮和大局要衡量,你是不會占據他心上一分的。即便如此,你還要報恩嗎?” 我忍著疼,認真想了想,仍是點頭:“要的。” “這次打不死你,下次也會剜你的心。你且等著傷心吧。”瀾依也露出冥頑不靈的眼神,讓我幾近抓狂,她卻搖頭晃腦的離開了。 待所有嘲諷的目光和勸誡的話語過去,我已經感受不到打神鞭的疼了。她們不知道這跟玄冥真火比起來,不過是滄海一粟,小菜一碟。又或許打神鞭并不太疼,讓我疼的是素藍。 我一直忘不了的,不是玄冥真火有多疼,而是他神魂撕裂的那一刻,有種要扼住呼吸的難受,在心口胸腔里肆意蔓延。 人間說,那叫絕望。 可我的心是石頭做的,比起絕望,更像是碎裂。 素藍…… 我得報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