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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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幾天安胎藥,我反而吐得愈發厲害,站起來雙腿直哆嗦。 老醫官說肚子里的這個孩子,和我一樣是個不折不扣的刺頭。原來打娘胎里就不是個好東西,竟是這樣詮釋的。 好在我雖身子虛弱,但肚子里的孩子卻無比的堅強。 先前沒注意有孕,還大言不慚地要將老醫官釀的酒都喝光,如今病懨懨地躺在床上,連喝白粥的心思都沒了。 總之,懷孕是件辛苦活,我有些后悔。 不知道這樣痛苦而漫長的孕期,什么時候才能到頭啊。 也許是見我實在苦惱,葉真開始唱起各種童謠,恐怖的居多。 我時常聽著聽著就郁悶了,她嘴里正念叨著“木頭娃娃開開門”,被房間里突然響起的開門聲,嚇得皆是一激靈,只見師姐為我倆嚎啕的嗓音也嚇一跳,好端端的白米粥打翻一地。 師姐攥緊拳頭,默念“不生氣”,然而實在氣不過,兇猛地合上門。在她略帶怒火的腳步聲走遠后,門倏爾塌了。 葉真說,這對胎教不好。我不由地嗤之以鼻,說得好像唱恐怖童謠對胎教就很好似的。 但我不提。 提了也不一定打得過。 算了……還是安安靜靜養胎吧。 葉真轉而道,她要做孩子的干媽。我這會是有骨氣的:“干媽可以當,紅包得大大的。” 哪知葉真面不改色的道:“昨晚老醫官釀的酒,好像又少了一小壺。原本少這一小壺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惜某位公子臨行前交代過,別讓那只死不悔改的小饞貓沾酒,我也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你說是不是?” 我就差給她膜拜了:“盡管當!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談錢多傷感情。” 葉真面上滴水不漏,絲毫不泄,只是唇角的笑意如沐春風:“你啊,被你家公子吃得死死的。從小就狐假虎威,狗仗人勢,沒出息。” 我長吁一口氣,也為自己以后的人生感到惆悵:“大概是我和他初遇的方式不對,我是臉著地的,沒能占得上風。不過沒關系,以后若我能占得上風,嗯哼!” “占得上風你要如何呢?”坍塌的門洞外,那人長身玉立,從容萬分地將湛藍色的衣袍搭在臂彎上,面容是菩薩般的一團祥和,只是雙眼瞇成狡黠的彎月狀,讓我由骨子里發出畏懼的聲音。 “公、公……”子字還沒落在舌尖,便被他深潭似的眼神看得手足無措:“你不是說回離州一趟嗎?” 我剛才偷喝酒的話沒被他聽到吧? 白端一身衣袍都濕透了,但瞧著我的眼底卻凝起幾分笑意:“回了,又回來了。” “這么快?” 我蠻驚訝的,本以為來回至少要十天半個月,沒想到白端七天的時間就回來了。白端去換了干凈的衣裳,很是習慣地抬手搭在我肚子上:“他有沒有再鬧你?” 我望見他的神情好像很是倦怠:“還好,你困了就回屋睡吧。” 白端語音模糊地嗯了一聲,又靠過來些,干脆摟著我的肩低聲道:“我就睡這。我怕天太黑,你夜盲癥犯了,晚上起夜不便。” 他還想說我剛才大放厥詞,但連天加黑的趕路實在太困,只一小會兒便沉沉睡過去。我聽著他平緩的呼吸聲,很是安心。 葉真拍了拍手站起身,微微晃動纖細的脖頸,發出熟悉的骨頭聲,笑道:“看來我成礙眼的了。” 我看著摟著我肩的白端,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容色倦怠的緣故,氣色好似比之前差很多,我伸手去擰他的臉。葉真有無無意地一咳,白端只是無意識地皺了皺眉,摟住我的手緊了緊,也無別的舉動。 要知道他對人可是溫和中透著疏離的,是個實打實的笑面狐。如今睡顏踏實,身子溫暖而柔韌,我甚至能聞到好聞的凈水味,這在以前簡直不敢想象。 至少,他以前很少當著別人面睡覺。 葉真忍不住說:“他對你是動了情的,但仍能保持禮數。這樣的男人不容易啊……” 我想我終于明白長久以來,缺少的是什么:我好像不太懂男女之事。倒不是男歡女愛的事,而是彼此的心情。 我沒有意識到,白端在面對我時,又會是怎樣的心情? 我只懂感情是氣勢如虹的宣泄與占有,卻唯獨不明白那些情動下的獨自隱忍。那些除了歡喜之外,復雜又莫測的情緒。 “以前只知道喜歡他跟著他,卻不知道怎么去相信他愛他。”我垂下眼,撫摸他筆挺的鼻梁,涼薄的唇。千言萬語都表達不了,此刻被他依偎時的悸動。 原來被人毫無防備的對待,會是這樣的溫暖與舒心。 原來不是他冷漠以對,而是我始終用最尖利的一面,拒絕了所有的親近。 我那么希望,能有人來相信我、愛我。可到頭來,在這條名為“孤獨”的路上,竟是我自己畫地為牢。 師父曾想把我拉出來,可我只道他是想把我留在簡山,為世上消除一個不必要的隱患。 師姐曾想把我拉出來,可我只道她輕信離州人的偏見,要絕情的趕我走。 豐慵眠想把我拉出來,可我只知道深陷血污與泥潭,嗤笑他太過仁慈與柔軟。 那么多的人要把我拉出來,可我卻拉他們一起墜落。 原來腳下的,并不是深淵。原來我,才是深淵。 深淵是我。 葉真避開熟睡的白端,抱著我的脖頸,輕聲道:“你不是壞人,你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去愛人。這門課,沒有人教我們,只有自己去學。”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總算把積蓄已久的悶氣撒了出來:“阿真你有沒有想過,我這樣性格殘缺的人,連自己都教不好,該如何教肚子里的孩子呢?” 葉真的呼吸僅僅頓了一下,然后若無其事地撫摸我的臉:“這有什么關系,最不濟就像你一樣,魯莽笨拙。但誰又是生下來就會當父母的呢,只要有了熱愛生命的心情,一切都可以慢慢學。” 我唔了一聲,葉真的眸子好似琉璃般通透,倒映出我的困惑。 自從和葉真談心過后,懷孕的日子過得很平淡。 每天按時吃飯睡覺散步,只不過白端會陪著我睡。 他說我睡覺不老實,怕動了胎氣,可明明葉真也能陪我睡,為什么他總霸占我的床? 后來有天晚上,我從一陣刺痛中醒來,身上浸透汗水,肚子是鉆心的疼。好在白端睡在身邊,及時為我運功抵御痛苦。 這陣痛來得快,去得慢,等疼痛散盡,徒留渾身疲軟。 此時懷孕已有五個多月,按理說反應不該這么劇烈,白端連夜找來師姐和老醫官。他們相視一眼道:“她重生在嫁娘的身上,神魂不穩,眼看著胎兒急劇長大,汲取了太多的精血,弄得這幅身體負重不堪。” “說些我能聽懂的話。”我汗津津的握著葉真的手。 師姐道:“簡單來說,若要存子,可能得去母。母子只能保一個。” 我滿腦子回蕩著這句“母子只能保一個”。 開什么玩笑。懷孕才五個多月,對這副身體已然成了負擔? “有沒有辦法兩個都保住?”白端沉聲問。 “沒有。”老醫官搖頭:“勉強保胎,大人就危險了。如果不顧及大人,等胎兒長足月份,有你們后悔的時候。” “如果只保大人呢。”葉真不等白端回應,搶先道。 我能感覺到她的手在顫顫巍巍,不是我在發抖,是她在害怕。 老醫官嘆氣:“那便是要取胎。大人也得傷筋動骨,很難再有孕。” 白端幾乎一字一頓的道:“就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老醫官擺擺手:“老子的醫術不及滕仙主,你們現在趕去簡山還來得及。晚了,兩個都保不住咯。” 我喚了白端一聲:“公子……” 我害怕極了。哪怕面臨刀山火海,也未曾如此怕過。 此刻,我的心,都要被這突如其來的噩耗,給絞得粉碎了。 白端半蹲在我面前,輕輕地、輕輕的撫摸我頭發:“有我在,你們不會有事。貓兒,我要你相信我。” 相信么……我很難全心全意相信一個人。 可他是白端,是我最愛的公子,他要我信他。我便信。 “好。”我把手放在他手里,仿似把生命也交付于他。 趕往簡山的路途不是很遠,但馬車顛得我嘔吐不止。 我從未覺得身子像蒲柳般柔弱,也從未覺得生命如此充滿韌性。老醫官和青羅在院門口送我們。唯獨不見對白端傾慕不已的紅杏。 后來我們在官道上碰到等候許久的紅杏,她雙眼通紅地攔下了馬車,將繡好的一身衣裳交給白端。她不好意思開口,白端卻將衣裳完完整整、不亂一絲的還了回去,又托人將紅杏平平安安的送回老醫官那。 聽說紅杏回去哭得歇斯底里,老醫官見實在勸不住,便將檀香的事與她說了。情字最教人覆水難收,可這世道的無常,注定敢愛的人一身傷。檀香如此,紅杏如此,我也…… 無法例外。 老醫官只想在往后余生,看見自己的徒弟們,能夠平淡安穩的活著。而不是像十年前那樣,滿心憂愁地把徒弟送出去,本以為只是讓她見見世面,圓了她愛慕的心思。誰曾想此一別,便是天人永相隔,黃泉無淚河。 我得知紅杏情傷不已,不顧身體的虛弱給她寫了封信。信上只有一行字:他若出墻一分,我便挪一分,一分比一分的高。 即便是高到云端,我也能扶搖而上。我就是這么一個人。 白端指著我的心道:“她不曉得你的能耐。也不知道我的心,始終在你這方寸大的地方,不會出一分,也不用你挪一分。” 我笑瞇瞇的:“你如今嘴這么甜,我更舍不得讓出去了。” 白端在車廂里摟著我,忽然垂下眸,低聲喚了一聲:“貓兒。” 我微微仰著頭,他向來沉靜如水的眼眸,正靜靜的看著我,靜靜的發著光。 “我一直在等你。”他說。 那樣簡單的一句話。仿似生命被點燃了璀璨光華。 我方才還在怯懦,如今添幾分勇氣。 他將我的頭按在胸膛上,聲音清朗帶了絲沙啞:“所以哪怕再難,也不要放棄。” 我瞧著他皙白若刻的下巴,浮起青色的胡渣,讓他清俊面龐看著又很英挺:“好。我不放棄。” 他朝我露出微笑。 馬車停停走走,花了半個多月才趕到簡山。 我有好些年沒回來了,眼下望著鋪滿落葉的小路,竟有一絲靦腆:師父送我離開的時候,我還是年少不更事的姑娘。 轉眼就挺著大肚子回來,也不知道師父會不會罵我寡廉鮮恥。以至于見到師父之前,我緊張的來回跑著小解,終于在瀑布面前見到銀發千丈的師父,不知不覺地尿濕了褲子。 師父尷尬了。我也尷尬了。 連面上云淡風輕的白端也無言以對了。 都是懷孕惹的禍……我只得小聲辯解。奈何很沒有說服力。 師父還是那個師父,極為不擅長燒冷灶,閑置不用的小廚房在一聲轟鳴中,坍塌了。 幸好師姐不敢面見師父,和肖錯留在蓮城等消息。 她若是看到仙風道骨的師父在笨手笨腳地砌灶臺,必然心疼不已,心痛萬分。可我是個沒心沒肺的,笑得差點仰翻過去。 白端讓我收斂些,別太猖狂了。除非我實在忍不住。 可不就沒忍住嘛,也因為笑得太大聲了,又尿濕了褲子。 師父不咸不淡的望著我濕噠噠的褲腳:“三兒……” 我簡直欲哭無淚:“師父別看我!” “為師是說,”他慢悠悠的道:“你需不需要干凈的褲子。” 我只得妥協:“要要要。” 他很欣慰:“你總算改掉經常說不的習慣了。” “我褲子都濕了,不換褲子,難不成luo奔啊!”感慨個什么勁兒。 師父投來“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放棄砌灶臺的活,回屋里翻褲子去了。白端無奈道:“也不知你和滕仙主之前,是怎么在簡山相處的。他沒打你嗎?” “沒。”我老老實實的道:“但他會十天半個月不理人。” 白端了然。打我,我尚能頂嘴。不理我,我非得憋屈死。 師父拿了套干凈的男裝,我換上后,看見他坐在屋頂壘茅草。 我捧著大肚子要上去,師父瞥了我一眼:“莫要找事。” 我覺得師父變了。變得不假正經了。放在以前,他一定會說莫要魯莽。如今竟然說我找事。 他壘好茅草,終于止住倒灌入屋里的風,不由嘆息道:“為師記得,你原先喜歡坐在屋頂,時不時的抬頭仰望天空,仿似窺探了天大的道理。自你走后,為師便在想,如果當初不忌憚你兇將的威名,耐心地勸解你走向正途,會不會不像這般后悔呢?” 我嗷了一聲,手心都是汗,在衣服后面蹭了蹭:“我那是練功過頭,氣血盛行。我聽人說,把頭仰起來就能止鼻血……” 師父打斷我的話,臉色不甚好看:“劣根子,終究是劣根性。” 我:“……” 好端端的,也不知道誰才是孕婦,誰內分泌失調。 師父知道我和白端此次所求,便費心給我和孩子占了一卦。 我抱著烤好的芋頭啃。卦象果然是兇。 但又并非大兇。 白端干脆問:“滕仙主可否告知一二?” “轉世六身此長彼消,以前三兒的身體也差,融合了其他轉世六身之后,便好上許多。如今三兒的本體杳無音訊,也只有其他的轉世六身能彌補虧損的精血,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才能有救。” “轉世六身被我融合了兩個,加上月娘和嫁娘,統不過五個。還剩最后一個在哪兒?”我問出了問題的關鍵。 師父沒有多說,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白端一眼。 白端避也不避的道:“最后一個,是好戰的修羅身,就在忘山的北邊。” “還有比忘山更北的?”不會是北極吧…… 白端扳過我的臉,細致地擦了擦。他的手指微涼,擦拭的力道拿捏得很舒適。我眉開眼笑:“你總說忘山的雪有多好看,這次就有機會一見。” “我帶你去。”他神色依舊沉靜,眸中卻深情而溫柔。 師父送我們下山,正好碰到來接我的葉真。 他雖頭一回見到葉真,但早就從我嘴里聽說過無數次。 如今一見,師父倒有些明悟:“原來是同為神將的太裳。” 什么太裳?他沒解我的疑惑,只顧著喃喃自語:“自古兇將身邊必有福將,也只有太裳能撫平勾陣的兇邪。” “師父,有沒有要囑咐我的?”他不說,保不準我會問。 師父從自己的小世界回過神來,竟是告誡葉真:“你不久后會遇到大劫,如果想破除的話……” 葉真卻笑著謝絕了:“命運由我自己說的算,該怎么做我想自己思考一番。” 我挺著大肚子和師父道別,余光瞥見他的銀發里,藏有幾根白發。 剛要說什么,師父示意我該走了。 山上的霧氣還是這么深濃,那些紅得炙熱的楓葉悄無聲息地蔓延,同蒼翠碧綠的青柏鋪滿整座簡山。這次換我坐在漸漸駛遠的馬車上,看盤旋的雄鷹發出宏亮的嘶吼,深山之處傳來幽幽鹿鳴,濃密烏云將一切籠罩在濃霧中,而遠方的沃土依舊如巨龍般沉睡著。 那銀發謫仙般的人,朝我的方向遙遙擺手,寥寥幾聲穿透濃霧傳了過來:“三兒,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