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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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青山逶迤,水霧中煙霞彌漫,宛若一副水墨畫。 我悄悄打量屋子里伺候的奴仆,每一個都神情呆滯,渾然不知,那男人說什么,他們便跟著照做。 他雖然沒說為什么帶我回來,卻派人看守著,依照眼前這副情狀,定不會讓我隨便離開的,莫非我也要同這幫人一般,渾渾噩噩留在這座江汀孤院,然后等再世為人? 我想起蓮妃說起過的忘川,可這里明明離忘山甚遠,有著春和景明的氣息,只是在萬物復蘇中,有人活得逍遙,有人卻艱苦。其中過程五味陳雜,究竟是醒著的好,還是渾噩著的好,很難說。 方才掌船的老仆人將我和顧娘子的尸首放在岸邊,就慢慢地離開了江汀孤院,那只小船的船頭掛著一盞破舊的油燈,燈火昏黃如豆,在煙水江面上緩緩跳躍。 不知道劃了多久才到這里,但她走時姿態(tài)極為輕盈,轉(zhuǎn)眼便在視線中消失了。 周圍的寒氣讓人變得麻木,江汀孤院的門應(yīng)聲打開,走來面無表情的這幫人,領(lǐng)頭的正是攪亂周顧兩家結(jié)陰親的罪魁禍首。 他說,他叫連禮。連理的連,禮節(jié)的禮。 是顧娘子生前的夫君。 江汀的夕陽是美好而寂寞的,好像顧娘子腮邊的一抹紅,然而得要多么高明的妝容圣手,才能將她滿臉的死氣遮住六七分,只剩微微泛起的嬌羞? 我已經(jīng)記不清楚究竟見過多少死人了,那些鮮活而炙熱的生命綻如烈焰,轉(zhuǎn)眼被冰冷的刀刃和駁雜的人心收割,最后歸于塵,歸于土,歸于虛無。只能聽見許多生死間的嘆息,凡人壽命不過短短百年。其中結(jié)果無法選擇,那么總可以選擇過程,是哭著,還是笑著。 顧娘子臉蛋上掛著的,便是深達靈魂的笑。 她大約,也曾歡愉過,幸福過吧。 住進江汀孤院后,瞧著窗外落日西沉,晴川煙嵐,之前叫青羅的姑娘不知道被連禮弄到哪去了,我的任務(wù)卻漸漸明朗。 我端著飯菜走進屋,把碗筷碟子輕輕放在桌上,顧娘子被小心翼翼地攙扶起來,由我端著飯菜在她面前晃一遍,吃是吃不了的,聽連禮說,這叫過食氣。 人吃五谷雜糧方能生出精血,死人也要聞遍珍饈美食才能不朽。 連禮端坐在顧娘子對面,一絲不茍地吃著飯菜,安靜又斯文,只是眉眼里帶著淡淡的厭世感,讓他整個看起來陰惻惻的。正待轉(zhuǎn)身出去,連禮忽然出聲:“娘子等一下?!?/br> 連禮叫我娘子,不是因為我是他娘子。 而是如今我這幅身軀……是嫁娘的。 對,嫁娘。執(zhí)掌凡間婚嫁喜事,身份貴胄的儺娘。 我立刻站住了,轉(zhuǎn)過頭微笑道:“連公子還有什么吩咐?” “給夫人洗個澡。” 我很是乖巧聽話,張羅生火燒水的事。連禮抿了一口茶,轉(zhuǎn)而將茶盞遞過來:“給夫人過一下水汽吧?!?/br> 過什么水汽,我都快要生氣了。 大約從前這位顧娘子愛吃愛睡,也時常做些稀奇古怪的舉動,是以連禮眼中溫柔繾綣,仿佛根本不介意對面坐著的,是個不會張口說話、連人氣都沒了的死人。 我還是接過連禮遞過來的茶盞,給顧娘子的唇瓣好好潤了潤:“夫人喝過了?!?/br> “你出去準備吧?!边B禮點點頭。 我微微傾身,慢慢退出房間,輕輕帶上了門。 見連禮和顧家娘子相安無事的坐著,他的鬢角揚起幾絲少年白,面色卻是淡然柔和的:“夫人……” 眼下我能想到的一種可能,便是連禮和顧娘子感情深厚,接受不了她死后還要被娘家賣去周家,做死人的鬼新娘。 既然生前是夫妻,沒有道理死后另嫁他人。 連禮一直很冷靜平和,要他向顧家發(fā)怒恐怕不太容易,反倒是顧家人不依不饒的,說不定有違誓言在先。 如今要擺脫目前的困境,首先要做的便是順從連禮的心意。 我給顧娘子準備好了洗澡水,連禮靜靜地坐在床上閉目養(yǎng)神,輕聲問了句:“你伺候過人洗澡嗎?” “給馬洗過澡算嗎?” 忽聽一陣輕輕的腳步聲,我連忙退避三尺,腳步聲在浴桶前突然停了,他在身邊道:“伺候好夫人,仔細她的皮。” 我頓時毛骨悚然,原話不該是仔細我的皮么,怎么成夫人的皮了? 我將顧娘子的喜服輕輕褪下,因她死去的日子已久,身上起了一層渾濁的包漿液,粘在喜服上像小兒的鼻涕。我忍著內(nèi)心強烈的不適,將喜服從她身上扒下來,扔到一旁。 顧娘子的胴體實在好,兩對小白兔渾圓而挺拔,往下是兩條又細又白的大長腿,支著不盈一握的腰身…… 如果不是渾身長滿了尸斑,想來一定是秀色可餐的。 隔了片刻,只聽連禮淡淡說了句:“看夠了沒有?” “看夠了。”我心里艷羨,只得把顧娘子放進浴桶里,擦拭她身上黏膩的包漿。 連禮說的對。我應(yīng)該仔細點她的皮,沒想到死人的皮膚如此嬌嫩,沒搓幾下就破了,她的肌rou紋理都干癟了,是沒有多余的血流出來,只是淌出了更多渾濁的包漿。 我差點趴著浴桶吐起來,心里著實很慪:這算什么事啊? 連禮站在浴桶邊看了一會兒:“繼續(xù)?!?/br> 這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于是這種出乎意料持續(xù)了幾天,我一直不吵不鬧也不爭辯,有飯菜就端過去給顧家娘子過一遍食氣,如果是連禮親自陪同進食,還不忘給他夾菜,至于每日的泡澡也是必不可少的。 這樣和顧家娘子相處得“熟了”,還會每日給她變著法子的梳發(fā)髻,與她說些以前聽來的段子,可惜她是個不能回應(yīng)的,說來說去,也不過說給自己聽。 顧枝,顧枝,我把這個名字念了好幾遍,是個溫婉賢淑的好名字。 既然沒辦法逃出這座古怪的江汀孤院,那么得先知道連禮綁我來是什么目的。 在我和顧娘子來這的第七個夜晚,剛把顧娘子放進浴桶里泡澡,連禮不聲不響地走進來合上門,我被他的眼神瞧得心里直發(fā)毛,平日里雖然面對面坐著吃飯,但一直話也不多,頂多是他吩咐我。 我一臉不情愿,也學他的語調(diào)淡道:“連公子看夠了沒有?” 就算是顧娘子的女使,好歹我也服侍周到體貼,他說什么我都二話不說照做,我自問若是原先的脾氣秉性,可不會這么好相與的。 還不是體內(nèi)沒有絲毫真氣,膽氣也跟著消散干凈鬧得。 連禮厭道:“下去吧。” “你讓我下去,我就下去啊?”我的狗脾氣又上來了。 “那你盡管看著。”連禮將顧娘子從水中撈了出來,打橫抱起來走向榻前,貼心地為她擦干身子。連同海藻般濃黑茂密的長發(fā)。 連禮的動作正好觸中我心里的猜測。 我已經(jīng)感到有些惡心了,他依著猜想卸下顧娘子的衣裳,她的頭發(fā)實在濃黑茂密,順著消瘦的雙肩散落胸前,遮住挺秀傲立的曲線,他的唇在她頸窩間游走,逐漸滑落至她唇瓣,嘴對嘴的,渡過去一口酒。 其實就算我不看,他也是要這樣做的。 這叫合巹酒。只不過面前的夫妻,隔著生死,又添了凄楚婉約。 這些日子我樂得裝出安分的樣子,雖然連禮也未必信。 不管他知不知道,我是否真的安分,他都是要把我困在這的。 他就當著我的面行夫妻之禮,我看得很是興致闌珊,他也是面無表情,床上筆挺的顧娘子,更不會有什么感覺。 也不知道他做這些有什么意思,顧娘子人都已經(jīng)死了,還有什么硬要扯上的關(guān)系嗎? 逼迫一個死人親熱,實在不算什么見得人的勾當。 我自然萬分不屑。 看著看著,竟然倚著浴桶睡著了,早上起來給顧家娘子梳洗的時候,脖頸還疼了好長時間。連禮正由聽話的奴仆伺候穿衣,他的衣衫永遠是素凈的顏色,襯得他臉色沉黯,像是過了幾分病氣。 我不動聲色地問:“連公子把我留在院子里也沒用,不如把我放回去?” 這是我頭一回主動跟他搭話,連禮雖然感到奇怪,還是淡淡地回:“娘子見證世間婚姻的悲喜,我們夫婦能破鏡重圓,自然少不了娘子的功勞?!?/br> 功勞你個鬼!我放下擦拭的手帕,學嫁娘似的溫軟說話:“連公子與顧娘子生前便恩愛,哪里是我的功勞?!?/br> “如果,我是說如果,故去之人,心中對我還有怨氣呢?” “世間多得是薄幸負心的男子,像連公子這般深情款款的,又何必杞人憂天……” 我只是隨口說說,他卻撇開奴仆的伺候,向我走近。 “許是你頂著這張柔善的臉,說起話來也少了些招搖。可滿嘴謊言,還是謊言。” 我皺眉看著他,他微微抬起眼皮,露出深不見底的烏瞳。 “我說的對嗎,滕少將?” 他知道我是滕搖?這么說他想囚禁的,根本不是嫁娘。 而是我咯? 我裝了這些天的柔弱,已經(jīng)厭倦了,當下甩下他的手,疾步往房門走去。連禮似乎并無心阻攔,我走得很是穩(wěn)當,一路穿過院落和稀疏的林子,呆呆地看著徐徐的江水。 這不是尋常江汀,我雖然從來沒見過墨一般的江水,卻能肯定的是以我不善梟水的性子,就算能逃出這座汀中孤院,也絕不能渡過寒冷的江面。 只聽身后響起微微清冷的聲音:“你現(xiàn)在沒了身份,不人不鬼的,游離凡間之外,這天地間再也不會有人和你感同身受,更不會是你的同伴。即便真有法子離開,你也回不到從前了……” 我回過頭去,身后站著的正是連禮。 “誰讓你困住我的?” 我和凡人是不一樣,凡人不會借尸還魂,我會。 可總歸不是我自己的意愿,始作俑者他是必然知曉的。 連禮穿著素淡長衫見我遲遲不肯過去,緩步走來,待走到近處時,上挑的眼角含著幾分慍怒,二話不說拽住我的頭發(fā),讓我看清河水倒映的……這張臉。 他一直是冷冷清清的模樣,沒想到發(fā)起怒來會如此強硬。 我見河中的倒影,溫軟中透著股冷硬,故而淡然開口:“只怕繼續(xù)待下去,你就要敗露了。” 我現(xiàn)在知道他對顧娘子的溫柔,都是壓抑脾性后的克制。 連禮一怔:“你知道些什么?” “知道什么?你每日要我給顧娘子泡澡,水里面摻了些什么你會不知道?”現(xiàn)在就算再裝乖巧,他也已經(jīng)暴露出來了,倒不如直接把話說清楚:“這幾日聞水里有防腐的藥,顧娘子越泡越不會流包漿,你是真想讓人死了也不安息啊?” “你懂什么?!边B禮硬生生將我的頭按進水里。 我喝了幾口水,心道定是說到對方痛處上了,可如果繼續(xù)顧左右而言他,約莫真不是我的風格,當下乘勢追擊:“你和顧家娘子夫妻一場,為何不攤開來說明白?明明是你將顧娘子逼死的,如今跑來可憐兮兮的扮深情,你比等她死后還把她賣了的娘家人,還可恨?!?/br> 連禮終于松了手,顫巍巍地揉著太陽xue:“我沒有…我沒有……”他頓了頓,又轉(zhuǎn)了話鋒:“是我,是我?!?/br> 我本來想著連禮會如何抵賴,我在顧娘子身邊伺候這么久,將她里里外外都查驗個清楚,她身上有許多深淺不一的傷痕。 要說他不是失心瘋,任誰都不信。 “若是你待顧娘子真的好,為什么她不葬在你家,而是落到娘家人手里?她被賣給周家人結(jié)陰親,你委實忍不了,這才跑過來擄人……我是不人不鬼的,你也實在算不上是人?!?/br> 連禮張了張嘴,想說反駁的話,哽噎片刻,咕嘟一聲咽下去。 “那些都絕非我本意……” “你現(xiàn)在說這話有什么用,人死如燈滅,你不讓她入土為安,還讓她迎合你?!?/br> 我不知道連禮是不是失心瘋,但同他多待些時日,定是我自己熬不住先瘋了。仔細想想,要不投江死得舒服些? “慢著?!边B禮伸臂在我面前一擋。 “你不會也要逼死我吧?” “我總歸答應(yīng)了人,讓你這副身體留在這兒。” 事實證明,我的膽氣終究不夠肥。因為,我看著表面平靜、實則暗涌的河水,縮了縮脖子:“好,那再待一段時間,看你能玩什么花樣?!?/br> 連禮不置可否,頓了頓,又道:“勞煩你給夫人洗一下澡。” 我七竅生煙。 以后如果不能狠狠揍他一拳,我真的會被逼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