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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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日上三竿,陽光照得渾身暖洋洋的,翻個身輕嘆一聲:“喝酒誤我啊。” 起先,頭撕裂般的疼,如一曲快彈撥亂神經。 而后,像有巨獸從脊椎骨碾壓至腳尖,連哼唧的力氣都沒了。 放棄掙扎,任疼痛帶著酥麻將我拍在榻上,只是輕輕掀起眼皮,看陽光透過雕花窗欞透進來的那刻,揚起屋里靜默如雪的金色粉塵,天際如同薄如蟬衣的青白瓷釉,看起來很不真實。 昨晚極樂盛宴下無尊卑禮數,猛地見到蘇涔,自然歡喜。 所以多喝了幾杯。 原本有鳳血種脈支撐著,也不會多事。沒想到,鳳血種脈在喜事面前絲毫不經事,最后以我騎在蘇涔肩上不肯撒手落幕。 如果說蘇涔開懷大笑的聲音有多宏亮,那么白端試圖將我掰開的臉色就有多臭。 我在酒醉時還能記得他彎如殘月的眼睛,黑眸里仿佛含了幾絲難掩的醋意,忽然覺得叫他如此原形畢露,大概是件不容易的事,于是撒開歡,讓蘇涔背著我繞著極樂宴呼嘯奔跑,蘇涔爽朗的聲音在耳畔一刻未停,就像回到小時候那個水泥院墻裹挾著的渺小世界,歡樂其實就這么簡單。 我大概能懂他辦極樂盛宴的目的了,無非不受約束的活一刻。 活一刻,只做一刻的自己,沒有牽絆和算計,這樣多好。 只是再美的時光總要留戀才顯得美好,再快樂的一刻也要渾身酸疼才叫人難忘。 宿醉便是這么突如其來又合情合理。 隱約聞到淡淡桂花香,我拖著沉重的身體打開屋門,只見云桑將袖口挽到胳膊肘,正賣力地做桂香糍粑,軟糯糯的團子從靈巧的手上蹦出,勾得肚子里的饞蟲忍不住叫喚:“咕——” 云桑眼神專注極了,像是看見我垂涎欲滴的眼神,卻故意不理會似的,只是手上敲打糍粑的動作愈發重了,我迎著秋風打了個噴嚏,他嫌惡地端起器皿:“去去去,一邊玩去。” “我不。”蹲下來,雙手捧著臉蛋看他熱火朝天的打糍粑,緋衣薄衫下的肌膚竟毫無汗漬,真是個冰肌入骨的美人兒。 “他就是蘇涔?”沒由來的一句,他動作不停,眼睫毛微微眨動。 “嗯。”我抽抽鼻子,看來昨夜飲酒后,受點風寒。 他忽的停下,嘴角漫出細不可聞的自嘲:“原來他就是蘇涔……” “我們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盡管骨子里不想承認,孩童時期跟在屁股后的小男孩,從今也有稱作青梅竹馬的資格了。 云桑反復咀嚼這個詞,等我想問出點什么,他卻蠻橫地按住我的雙肩,讓我以仰視的姿勢望著他,他眼底的怒氣像是即將噴發的火山,讓我結結實實打了個寒顫:“你發什么瘋?” 他按住我肩膀的手,傳來微微若有似無的顫抖,旋即眸光一黯,聲線低沉沙啞頗具魅力:“是我瘋了,還是你瘋了?你怎么學不乖呢,他是東夷的天君,是海上的霸主,是兩軍對壘永遠站在對面的敵人,僅僅青梅竹馬已經不能代表他當下的身份,你難道還察覺不出他的毒辣嗎?” 迎著陽光,聲音很平靜,只是眼底的氤氳出賣了我:“我知道。”一刻的歡愉在昭彰的現實面前,簡直那么不堪一擊。 我捏緊拳頭,掙脫云桑的束縛,抬起綿軟的雙腿正想走到前廳幫忙,但見白端扶著虛弱的月娘從樓上下來,短暫對視下,他不動聲色地避開,只余悵然駐扎在我心底,從心底發出最簡單的,一聲自嘲:看啊,不論分離與重逢,他從不在乎。 我思緒很亂,找了杯冰酒釀猛地灌下,師姐劈手奪過去:“你瘋了嗎?” 一大早怎么都問我瘋了沒,我若沒瘋,豈不順不了你們的意? 唐槿端回來白嫩嫩的餃子,我蘸著醬油和糖吃了幾口,門外迎來不速之客。那個喚作蘇杳杳的白衣少女,是蘇涔在東夷蠻荒處隨手撿回來的,昨晚聽說與我有六分相似,今日一見,還能多添一分傲慢,她將漿洗整潔的衣物放在我面前:“我家主人讓你穿上這套衣裳,過會兒來接你四處逛逛。” 我撫摸錦緞做的布料,指尖刺疼,捏出一根細長的針,挽出淡笑:“故意留下的?針尖涂了什么?”湊鼻尖聞了聞,似乎是種不常見的毒,“可惜對我不好使。我大概百毒不侵,并且……” 凝氣在拳頭上,朝她面龐揮出,勁風揚起她遮面的白紗,露出很深的不滿。蘇杳杳臉色一垮:“并且什么?” “并且實在不恥這些下作的手段。”撣撣衣服上的細塵,揚起來一看,嚯!旗袍啊。 真是大手筆。 蘇杳杳攔住我回屋試衣服的腳步,咬著唇瓣說道:“真搞不懂主人怎么喜歡你這樣的,看起來這么干扁,還沒有我豐滿呢。” “他告訴你我是誰了?” 她臉上寫滿譏諷:“用得著嗎?極樂宴如黃粱美夢,有很多你這種一夜沾恩露就妄圖高攀的女人,主人每回都帶幾個當稀奇玩意養著,花費心思,用了各種辦法哄著,轉身玩膩了,便棄如敝履,任她們哭著趴著求著,也不會多看一眼。” “蘇涔還有這種愛好啊?”以前怎么沒瞅出來,這算什么? □□? 蘇杳杳見我絲毫不感興趣,只是急著回屋試衣服,干脆把話撂下:“我眼里向來融不進沙子,我會想辦法讓你摔下地來,體無完膚。” 我漫不經心地敷衍著:“嗯,我也一樣。” “一樣什么一樣!你算什么東西。”她大概極端厭惡我這張跟她相似的臉,上來就要推搡,手段屬實低劣。 “我是什么?”我施展身法,任她胡攪蠻纏,皆巧妙避開:“我叫步遙,是你主人的故友。就算你跟我長得像,也甭想套近乎。” 聽到這個久違的名字,連我都感到些許陌生,她卻倏爾蒼白了臉,剛才的飛揚跋扈也蕩然無存,只是目光凝滯,隔了很久才找回聲音:“原來就是你啊……” 其實步遙更像前世的記憶,而滕搖才是此刻活著的我。 將她打發走后,我躲進屋子換上旗袍,水墨花紋如舊時光黑膠片上獨有的款款情歌,又如經歷過塵囂絢爛復歸平淡的油紙香,它注定是朵舊世的瓊花,染一樹芳華。 穿越后大多高束長發,如今盤頭也是門學問,磕磕絆絆,總算拾掇利索,迎著滿院飄飄揚揚的桂花,在浩渺天地間,落得一身孤寂。 蘇涔站在如家酒館前,穿著民國時期的禮服,高雅傲然。 他左手搭著一輛自行車,右手捏著根香煙,明滅的火星要燒到指根,卻在抬頭見我緩緩踱步的那一刻,散作流煙。 他衣擺的紋理和旗袍上的一模一樣,隨著微微晃動脖頸,發出干凈柔和的光,他向來懶散驕傲慣了,很不習慣等人,也許是久別重逢沖淡了之間的溝壑,他竟收斂起極樂宴上的張狂肆虐,神色更像普通大男孩流露出的不耐:“怎么這么慢啊,你看都幾點了,還能不能行了。” 我扯著垂落下來的頭發,倔強地想把它重新塞回去,奮戰幾下,皆以失敗告終,他順勢接過,指尖靈巧地在頭頂盤旋,像個認真彈奏的天才音樂家,胸懷篤定,幾下就盤好了:“還得小爺出馬,你說你菜不菜昂。” 他滿意的望著自己的杰作,露出紅口白牙的笑:“不愧是小爺。”目光落在簡化繁縟起伏的旗袍上,漫不經心地摸著我的腰身,“丫還真胖了昂。” 我立刻沉著臉:“蘇涔,你個賤人,瞎了你的狗眼分不清胖和壯實。運動美懂不懂啊。” 蘇涔撥了撥額前的劉海,將薄紗般的陽光揮出一條金絲綢,睫毛細密的如同輕絨,拍著身側的車座努努嘴:“少貧嘴,快上來吧。” 我萬分忐忑的側坐著,以防萬一,攬緊蘇涔少爺的小蠻腰。 “怕什么?”他一眼看破我故作淡定:“小爺無所不能,” 誰給你的勇氣?忘了當年練自行車摔得有多慘,你個平衡感極端不好的人還有臉說?這會咋不說自己生來就是坐大奔的命了? 但我不會跟蘇涔少爺硬碰硬,昨晚粗略比劃了幾招,這家伙翻身農奴把歌唱,以內力抗內力的境界比我還高,約莫想拿他人頭祭奠戰死的將士,也得我豁出一條命才行。 我規規矩矩地等蘇涔少爺發動,半天了,毫無動靜…… “要不,我們走走看看?”放下自行車吧,它也挺無辜的。 可惜蘇涔少爺傲嬌慣了,一肚子火沒地方撒,臉色都憋陰郁了:“小爺無所不能!別說這輛破自行車,就是那數只興風作浪的海獸,不也得乖乖臣服在腳下!” 我指著車架上兩只又小又可憐的輔助輪,抽搐道:“有輔助輪還轉不起來,屬實是它配不上爺您吶。” 蘇涔別過臉,把車把一摔:“你行你來啊。” 于是東夷城的街頭巷尾,出現了一幅唯美的畫面:那姑娘一襲錦繡,兩袖清風,訴說著絕世的風雅,騎著她蹩腳的自行車,帶著她臭著臉的大男孩,駛向遠方…… 我咬著牙,把蘇涔罵了千萬遍,面上還保持微笑:“冷嗎?” 蘇涔突然抱住我,將細碎柔軟的頭發貼在我后背,不動。 “怎么了?”我問。 他輕輕應了聲:“以為是在做夢。” “什么夢?” “你來了,又來到我身邊了。”他的手倏的圈緊。 眼角guntang,失散七年,有很多話想說,想說葉真也陰差陽錯地穿越來了,我還把她給弄丟了,害她變成不死不活的怪物,我花了五年將傾回翻了個遍,可始終沒能再見她一面。我曾偷偷潛入坤州,可前腳剛踏進坤州的地界,后腳嫁娘就帶人追殺至此,還有年輕的右殿主狀似神秘的一席話:“倘若相見,也是置你于死地之時,你且等著吧。” 然而,很多話想說又說不出口了,隔著薄薄的面料,感受到蘇涔原本細白嫩滑的手變得千瘡百孔,還有優雅吃著西餐時會微微揚起的小拇指……沒了。 想必也是經歷了足夠多的風霜,才變成翻云弄雨的海上霸主吧。 白墻青石的小巷子,迎來暖橘色的斜陽。 兩道身影,在無聲無息的黃昏中清靜佇立,余暉流瀉在每個即將布滿陰霾的角落,蘇涔斜靠在昏沉里,目光所有所思。 而我,氣急敗壞的在修自行車。 逛了半天,東夷城實在遼闊,青瓦磚墻上爬滿綠藤,蘇涔揪了朵野花叼著,唱了一首《小城姑娘》。 “春風撞矮了柳樹腰,二月尚未跨過這座橋……你還是喜歡放肆張揚的笑,明媚的暖意好像掛彎了你的眉角……一定要一直放肆張揚的笑,安穩到老,讓暖意長居你的眉梢,你不會知道,我有最窮酸最挺拔的桀驁……” 如家酒館門口。 離別前,他輕輕地,輕輕的抱了我一下:“你嫁人了嗎?” 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為了混進東夷城,我和云桑對外宣稱夫婦,可是蘇涔…… “別騙我。”他用臉頰摩挲我的耳朵尖:“你該知道,我能聽懂你說謊,你的耳朵騙不了我。況且對我說謊,我會難過的。” 我認命的閉眼,他深知我的弱點,精準無誤的拿捏住我的每一寸,連一說謊耳朵尖就發熱的秘密,他也了如指掌,我從執掌扶搖軍率性而為從無敗績的滕搖,須臾變回他記憶中狐假虎威愛吃甜食的步遙,我甚至不能拒絕,不能選擇。這種久違的、再次被人全盤cao控的感覺,讓人如坐針氈,我冷靜地推開他的示好、他的親昵,甚至是他撒嬌似的試探。 “蘇涔,害死豐慵眠的是你嗎?” 他呼吸一緊,緊接著狡黠地眨了眨眼:“明日來東皇塔,我親口告訴你。” “好。” 送走蘇涔,我捶著酸疼的腿肚子,慢慢踱進院子。 一襲藍衣立在樹下,背后是朗朗明月,亮得晃眼:“貓兒。” 我眼巴巴的望著他:“干嘛?” “過來。”他朝我招了招手,沒有半點商量的語氣,讓我站在他面前,然后拍了拍我的后背:“別憋著,吐出來。” 我咳出一大口血,感受到他手掌輕輕貼在后背上,找了找位置,那是心臟的所在,運功渡來溫暖的真氣。 我摸著他這身青嵐衣袍,快將肺腔里的積液都咳出來了:“我一直忍著,忍著,忍著不動手,只想聽他說一句,對不起。一天了,他什么也沒說,好像迫害無辜的生命,是這么的理所應當,我雖手染鮮血,稱不上半點仁善,但也絕沒想到,他竟會成了這副駭人的模樣……公子,我剛才差點,想扭斷他的脖子。” 我忍住沒動手,因為一動手,這么多年的感情也徹底扯破了。 白端仿佛心疼了一下:“東夷的天君,不是你能動手的,他的功力跟儺主有得一拼。”聽這語調,竟然像在擔心我似的。 我被這語調弄得心臟驟停,畢竟在這五年來,他總是若即若離的,保持著僅僅認識但不熟識的距離。我咳出最后一灘血,挺直脊背,將他來不及藏起的細碎情感納入眼皮,而后裝作無意的問:“公子,我累了,能抱抱你嗎?” 不等他開口,我踮起腳,環住他的脖頸,耳朵貼在他的胸膛上,果不其然,聽到輕震的心跳聲,小樣,還挺悶sao。 這一瞬間,白端的身子僵住了,四周靜謐悠長,我有種復雜的情感:他極力疏遠我的緣由,于我必然是驚天駭浪。 所以才讓他這么糾結、這么隱忍,又難以自持。 “沒到合適的時機,你可以不告訴我。”撫摸他的眉眼,他的側臉,最后停在他的唇瓣上,大拇指壓著他的嘴角。那是我的最愛。 輕輕,咬上去,有冰涼微麻的觸感,浸透靈魂深處的寒冷。 “你也是這么吻他的?”他深沉出聲。 “誰?” “你一直想透過我的臉看到的那個人。”他語氣緩慢,透著刻骨的酸澀:“葉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