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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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像是應驗他的話,遠遠飄來十幾個人影。 我眼皮直跳,有種不好的預感,披上外衣就出去,快到小筑門口,被君候和君策攔下,滕仙主緊跟而來。 只見云煙灰蒙,數不清的花瓣在儺教的煞氣下凋零,來人皆穿著醒目的黑衣赤褲,小呆瓜流淚不止,被為首之人緊緊拉著。旁邊的官官委頓倒地,袖口吐血,杏眼惶恐。 為首的是玄衣男子,帶著儺面,看不清任何表情,只是拽著小呆瓜的小手,任其使多大勁也掙脫不掉。他看向官官的眸光深沉,而后越過眾人,投在我身上。 “你體內的離蟲喝到血了嗎?”聽聲音竟是先前告誡我的人。年輕的儺教右殿主? “你答應過容芷,放小主子一馬的。”官官不敢置信地望著玄衣男子,沒想到連他也會失信。 玄衣男子無聲,只是手下松了分毫,他始終拿捏清楚力道,讓小呆瓜既掙脫不開,也不會傷著。 人群中走來一襲鮮艷的紅衣,她還是戴著遮住半張臉的紅紗,溫婉笑著,一如既往的愛裝:“迎接流落在外的儺子回宮,是每位女官應盡的職責。你偏偏要把儺子藏起來,過這種毫無滋味的生活,是想把我們的儺主逼往死路,讓他后繼無人嗎?” 偌大一頂帽子扣在官官頭上,難怪向來堅毅沉穩的她也怒道:“你明明知道迎回儺子,是為了讓他們自相殘殺!” “是又怎樣?”嫁娘噗嗤一笑,掩住檀口,藏起眼底的狠厲:“古往今來都是如此,憑你也想打破規矩?” 官官氣得直發抖。 嫁娘四下瞟了一眼,見到君候肅穆背手而立,蓮步輕移,行至跟前,娓娓道了聲:“今夜來得魯莽,驚動了君候,還請莫怪。” “你都說驚動了,還好意思讓本候莫怪。”君候豈是那般好惹的。他睨著右殿主緊握小呆瓜的手,深沉的眸光醞釀怒火。 可惜儺主是聆聽神意之人,其位的承襲更是從古自今的大事。即便君候有心偏袒小呆瓜,也不會拿這事同儺教硬碰硬。 嫁娘料定君候不會出手,又朝滕仙主欠了身。接著看向我,展顏凝眸,目光別有深意:“沒想到你還沒死。” 瞧瞧,這說的是人話嗎。我回以微笑:“連你都活著,我可不敢死。” 小呆瓜沖我大喊:“娘娘救我。”幾次掙扎,可毫無辦法。 右殿主望來,臉上的儺面威嚴,腰側的佩劍肅穆,一雙眸子深邃。整個人就像削鐵如泥的利劍,暗藏冷光,沉默寡言。 聽到小呆瓜朝我呼救,嫁娘的笑容帶著深深地嘲弄:“娘娘?到底是個鳩占鵲巢的,連人家孩子也想占了。” 小呆瓜嗚咽委屈的模樣使人動容,我裹緊衣服,越過沉默不語的君候和滕仙主,走向小呆瓜,牽住他的另一只手:“我在。” “胡鬧!”嫁娘總算收了虛偽的假笑:“儺子是何等的高貴,憑你也配碰他,還懂不懂規矩?” 規矩?我笑問小呆瓜:“你想跟他們走嗎?” 小呆瓜仍在哆嗦,語氣卻很堅定:“那那不想跟他們走。” “不想走就不走,想留下就留下。”我撫摸他額頭,抹去驚嚇出的冷汗,柔聲道:“娘娘陪著你,我們還要去找你娘親,到時候一家團聚,再沒有比這快活的。” 我抱緊他發抖的小身子,突然發覺這孩子長高了些,連手指都修長了幾分。 嫁娘止住我抱起小呆瓜的架勢:“說了不讓你碰,你怕是沒長記性。”捏訣,一道印記壓下,雙肩像是壓著兩座大山,壓得我胸悶氣短,鮮血從嘴角溢出。 印記愈發沉重,剛復原的身體經受不住,似要屈膝跪地。我費力抱起小呆瓜,挺立脊梁,面臨著巨大的壓力,雙腿仿佛要齊根斷裂,悲傷和憤恨傾瀉而出,無法抑制的紅了眼。抱著小呆瓜,就不能站穩。站穩雙腿,就要失去他……怎會有這樣的事? 小呆瓜察覺我在苦苦抵抗:“娘娘,放下那那吧。你會受不住的。” “你以后少吃點。”我咧嘴笑,不想他難過:“別看娘娘瘦弱,力氣可大了呢,像牛一樣結實。” 嫁娘揮袖,一股力道正中我的膝蓋,當即“砰”的一聲跪在她面前。 “娘娘!”小呆瓜趕緊爬起來。 我遮住他的眼,如此狼狽不堪的一幕,不能讓他看見。他還這么小,世道的不公是遮眼的砂礫,少看一眼是一眼。 官官蹣跚走來,眸中毅然決然:“今夜姑娘護小主子,遭逢奇恥大辱,官官感激不盡。”說完,她緩緩地問小呆瓜:“官官注定要邂逅小主子,生來便要伺候小主子。小主子的意愿比什么都重要,眼下可愿隨他們離去?” “不愿!”小呆瓜語氣很堅決,抱著我的脖子不撒手。 官官嘴角蕩出奇異的笑容,右殿主意識到不好,眸光一閃,語氣沉沉:“容芷,你想做什么?” “能遇見小主子,遇見容姑娘,遇見小侯爺,遇見遙姑娘,都是我自己選的路,從不后悔。而今愿為小主子披荊斬棘,只求拼死一搏。” 她站起身,冷冷地看著嫁娘矯揉造作的姿態,忽的出手,破了印記。我周身猛地得到釋放,整個人癱軟在地。 嫁娘呵斥道:“容芷,你想好。現在帶小主子回去,還能求儺主饒你狗命,倘若對教眾下手,你應該知道后果!” “儺主生性殘忍暴虐,尋求邪術延續壽命,一個本就不甘心遵循天道的人,又怎會做平衡世間、中正神諭的儺主?” 官官從腰腹抽出軟劍,血花輕濺,嫁娘被觸不及防的一招刺中,捂著脖子,鮮血從指縫洶涌而出,而官官被年輕的右殿主一擊拍中心窩,直接絕了生機。 事情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嫁娘在憤怒中將印記投來,我拼力抱著小呆瓜堪堪躲過一劫,眼睜睜地看著官官尚有余溫的尸體化作塵土,耳邊全是她溫淡的嗓音:“遙姑娘……” 小呆瓜嚇傻了,攥緊我的衣襟說不出話來。 我頸間還掛著官官繡的香囊,記得她遞來的那一刻,神情那樣的溫柔且眷戀。我眼眸一凝,直勾勾的盯著嫁娘和右殿主:“你們拿命賠吧。” 離蟲從體內傾巢而出,就像飛過的流星,心口盤臥的母蟲漸漸蘇醒,巨大的沖擊力撕扯五臟六腑,一層一層,一點一點,即將刺破心口的封印。 我死死壓住身體里的疼痛,千萬條離蟲撲向嫁娘和右殿主,右殿主伸手擋住,迅猛的沖擊使他后退幾步,而嫁娘的內力遠不及他深厚,當即被掀飛數米遠。右殿主沒管她死活,抬手朝我一掌,離蟲護住我心口,卻登時被打的碎裂四散。 一道光芒從九霄之上當頭劈下,徑直破開陰云遮月的黑暗,將這山都要劈開了,月光傾瀉到了小筑,我仰頭望去,在那天空之上,一座巍峨的宮殿昂揚矗立著。 有數不清的赤衣紅裳等著,仿佛下一刻就要踏空而來。 滕仙主出手擋住這道殺機畢露的光,將我護在身后,每上前一步便是一陣天搖地動。 不置一詞,沒有任何繁瑣的招數,抬手一揮,那般云淡風輕,依如他的人一般。然而揮出去的勁風如同海嘯,摧枯拉朽的蕩平右殿主周身的氣焰。 右殿主本能察覺到危險,持續逼迫的掌風凌空收回,轉身避開滕仙主揮出的勁風:“仙主也要摻合這事?” 被避開的勁風砍向他身后的山崖,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勁風沒入崖壁,巨大的沖擊帶來又一波地動山搖,我險些站不穩,滕仙主扶住我,給我布了個光罩:“無知稚子,偏偏愛逞能。” 嫁娘嘴角全是血,,指著我道:“她終究是勾陣亂世的命格,滕仙主這般維護她,是也想與我儺教作對?” “今日本是私事,然而你們先動了殺機,又抬來儺宮,難道不是為了報蕭山之仇?”滕仙主一眼洞悉儺教的企圖:“儺主想袒護蕭山到幾時?” 我皺了眉頭,難不成蕭山引來的麻煩還沒結束? 君候先前收拾領頭人尸首時,讓手底下的人給他裝扮干凈,極其體面的送還給蕭山。不過數日,儺教便帶人踏上小筑,假借迎回儺子的名義,在這設下攔路障,難說二者沒什么聯系…… 右殿主對于滕仙主的說法,沒有反駁。然則他望著滕仙主,有幾分欲言又止。 看著滕仙主飄逸的身影和奪人的氣魄,我知道他不喜歡出風頭,這次出手只是為了剛拜師的我……還有昏睡著的君盡瞳,我更憂心他換瞳后的傷勢…… “女子。”君候喚了我一聲,嫁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自行去療傷。我漫不經心地應著,君候像看出了幾分怒氣似的:“你太莽撞了。” “我莽撞?”他說得很沒道理,護住小呆瓜本是他這位名義上的“父親”該做的事,可他選擇袖手旁觀,眼下還反過來指責我? “迎回儺子本是儺教的私事,你此刻出手不是為阿瞳招災嗎?” 他沉著臉,還待訓我,哪怕他是葉真的心上人,我也咽不下這口晦氣:“你整天想這想那,殫精竭慮的,不累嗎?為了你的侯府,你拋棄了阿真。為了你的弟弟,你又要拋棄別人。哪有那么多人來成全你的兩全其美,不是所有人都會站在原地等你。” 君候怒極反笑:“你當真同她一般無二的性子。虧得阿瞳拼了命的護你,如今你就這么報答他的。” “如果是君盡瞳,他便不會放任小呆瓜被帶走。”我篤定道。 君盡瞳這人,堅毅隱忍,俊逸通透,他明白很多大道理,依然選擇做自己。心之所向,一往無前。 君候像被踩到痛處,暗了眸光,在右殿主探究的目光中,對我抬起手。我一轉眼珠子,黯然神傷道:“我和葉真一同長大,她都沒舍得碰我一根手指頭,你幾次三番要置我于死地。換做你弟弟被人這么對待,你會做何感想?” “你!”君候明顯看出我在裝了,神情糾結了一瞬,最后還是放下手,告誡道:“收起你的爬蟲,老實待著!” 我怕離蟲再有傷亡,只好收回體內,頓時感覺一股陰寒之氣涌上心脈,母蟲受到刺激,微微一動,我便疼得要昏死過去。 “你們下咒了?”滕仙主探著我的經脈,朝右殿主和嫁娘橫了眉。 嫁娘道:“什么咒啊,不過是容芷的一縷怨念,纏著我不肯罷休。我便好心的做了法,讓她回到想去的地方。” 我之前也清楚瞧見,官官死的時候,體內的火焰化成紅色的氣體,鉆入了嫁娘的身體。本以為她毫無察覺,沒想到洞悉入微,還設了陷阱套給我。 母蟲稍有動靜,我便劇痛到死,看來離蟲子蟲不能再用了,補血養氣是一回事,弄醒母蟲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冷靜下來,朝滕仙主搖搖頭:“師父,我沒事。” 鳳血種脈可以解百毒。怨念還傷不了我,只是唯恐它驚醒母蟲。 右殿主出聲道:“離蟲雖強大嗜血,但不是這世間的力量。” “殿下說得好。”我牽著小呆瓜,挺立天鵝般筆直的脊背,和他對視:“殿下既然仁慈,就不能放那那一馬?” 右殿主稍有動容的神色轉瞬即逝,旋即冷漠無情的回絕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數,你替他做不了主。” 巍峨顯貴的儺宮蒞臨頭頂,眼見儺教千萬教眾就要踏平小筑,滕仙主不得已將我和小呆瓜強行分開,右殿主趁勢拉住拼命掙扎的小呆瓜,小呆瓜溜圓漆黑的眼睛里滿是絕望,我的心像被刀刃一片片割過,他胖乎乎的小手往我這伸來:“娘娘,不要丟下那那!那那不要去!” 滕仙主頭回對我動了肝火,聲音都帶著犀利:“你本就自身難保,談何去救他?即便今晚能阻止得了,以后也能庇佑他嗎?三兒,小侯爺還在昏迷,你想讓他無辜蒙難嗎?” 他問得我啞口無言。 醉生樓還睡著君盡瞳和花采子,如果執意留下小呆瓜,勢必會引發儺教和小筑的紛爭。離州的事猶如歷歷在目,流民無處訴苦,小筑絕不能成為第二個‘離州’! “娘娘,爹爹,為什么不救那那?”小呆瓜哭嚎的聲音漸行漸遠,我聽得肝腸寸斷,狠狠咬住嘴唇,不讓細枝末節的悲痛傾瀉而出,小呆瓜似乎意識到我放棄了抵抗,目光仿佛一道驚雷落在頭頂,不敢相信的道:“你們也要拋棄那那。” 我猛地抽口涼氣,所有的承諾在懸殊的實力面前,都成了過眼云煙。我說好會保護他,帶他過快樂逍遙的日子,而今通通食言了……“是我,對不起你。” 我永遠記得這么一個夜晚,小筑沒有流血的免去了一場抗爭,以小呆瓜的被迫離開劃下了休止符。 兩天后的清晨,我嘴唇發干的醒來,晃著腦袋找官官要水喝。 一個纖瘦高挑的身影晃過,端著杯子給我喂水,邊用手順著我的后背,防止嗆到,邊聲音低落的道:“姑娘睡糊涂了,我是裴裴啊,官官她已經……” 我停下蠕動的唇瓣,抵在溫熱的杯沿一動不動,眼睛慢慢酸楚,內心被難以言喻的滋味占滿:“是啊,她死了。” 記不得這是第幾次醒來找官官了,想是往常叫順口了。還有我的小呆瓜也走了。 他淺黃色的衣服還掛在床頭,隱約聞到熟悉的奶香味。 “姑娘不要再想了,滕仙主還在等你。”裴裴收起那那的衣服,仔細地疊好,壓在箱底。又將沾了血的香囊遞給我:“這個怎么也洗不掉,姑娘可要帶走?” “帶走。”我重新掛到脖子上,今天就是約定好離開的日子。 推開門的時候,花采子笑盈盈地站在屋檐下,一雙眼睛漂亮而不出眾。 他原先的重瞳散發著那般奪目耀眼的光彩,而今恢復成普通人的模樣,讓人看著極為別扭。花采子瞧出我帶著不耐煩的神色,奇怪道:“旁人對重瞳避猶不及,偏偏你喜歡得緊。如今我恢復正常,你又嫌棄上了。” “誰說千篇一律才是好看?”我倒覺得不是。 花采子微微一愣,而后抱臂笑道:“還記得我們打的賭嗎?” “半個月之內把官官追到手。”原來還有這茬子,早拋到九霄云外去了。那么,他是想告訴我山陰地之后發生的事? “山陰地時期,各路群雄忙著爭奪寶藏,只有儺教兵分兩路,一路人在山陰地困住六出公子,另一路人發現離州景少主的蹤跡后,想設個局,引離州叛黨肖錯前來,準備一窩端掉。然則六出公子是個算無遺策的人,事先安排好景少主往蓮城逃竄,當時他身處山陰地,通過秘法得知景少主有難,而儺教又設下了天羅地網等著他。他自知一個人帶你是逃脫不掉的,只好把你托付給君候,一是答應君候用鳳血種脈治療小侯爺的眼疾,二是君候雖和蕭山勢不兩立,但正因如此,儺教為了博得公正的好名聲,向來不插手蕭山和君候的紛爭。少了儺教的追捕,你的處境也能好些……” 花采子說到這,我便把暗藏的話體味了七八分,微微一笑:“你想說,他從沒負我。” 他走來,捏了捏我的耳垂,他送的耳墜熠熠生輝:“負與不負,在亂世中毫無意義。每個人為了活下去,都要站立腳跟,沒人會庇佑你一輩子。你如果能想通這一點,以后才能活下去。” 我明白他的意思,更明白自己的處境有多兇險,一邊是儺教虎視眈眈的盯著,一邊是世人恨不能飲血啖rou的目光,走到哪里都不會有安樂鄉,我該學會放手,成全自己,也成全所有人……所以得離開。 “當然,如果你舍不得,可以告個別。”花采子笑如春風,眼底冰冷:“我家公子已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