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時芊把這場戲看過很多遍,自己對著鏡子也演過幾次,不過畢竟不是專業,她也辨別不出好壞,但從行外人來看,很一般。 怕是要辜負沈羨的期待了。 翌日她起了個大早,難得的出去跑了個步,然后又洗澡敷面膜,這張臉放出去反正是可以吊打全場,跟劇本里的“美艷”兩個字能完美吻合。 中午1:00,她從家里開車出發去華藝大廈,到的時候已經排了很長的隊,美女很多,放眼望去都是大長腿,反而今天時芊一改常態,她緊身黑色露臍t恤勾勒身形,黑色皮褲皮靴,化的妝也是高貴冷艷型,走在路上氣場全開。 她尋了個地方坐,閉目養神。 陸續有人進試鏡廳,聽出來的人說,搭戲那人就和榆木疙瘩沒兩樣,而且會臨時改試戲片段,一共兩part的表演。 有人進去,有人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有人喊時芊的名字。 她緊閉著的眼睛忽然睜開,眼里帶著凌厲的光。 起身、走路,一板一眼,所有的動作都學習了劇本里描述的“許恪”。 她推門進去,里邊不算暗,她走到正中間,只聽一道慵懶的聲音傳來,“這個,我來對戲。” 坐在最中間的何濤笑:“小神仙你這水放得可夠明顯啊。” 來旁聽的程逸也笑,“他這哪是放水,放海了吧。” 沈羨不疾不徐走到時芊旁邊,也不顧眾人調侃,反倒放松地笑道:“自己的人,當然得自己帶。” 第51章 051 沈老師生氣了? 房間里的燈忽然全部熄滅。 黑暗持續了兩秒, 隨之而來的圓形光束亮起,將時芊和沈羨籠罩。 時芊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來之前她只知道要試鏡, 也就反復準備了一個片段, 但這會兒試得顯然不是她準備的那一段。 接下來要表演什么, 她不知道。 但她這個人向來耐心好,反正沈羨在這里, 他不會讓她難堪就是。 從看到他的那一刻,那點兒不安也逃匿得無影無蹤。 大抵從他牽著她的手走在擁擠人潮的那天起,他在她這里就變得不同。 房間里靜悄悄的, 一時間誰都沒說話。 她站得筆直, 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沈羨看, 而他和她拉開了一些距離,早已收起了之前的嬉鬧玩笑態度,他坐在后邊那把椅子上,修長的腿隨意一搭,他今天的衣服應當也是刻意換的。 總之, 他坐在那把椅子上, 時芊的腦海里只浮現出一個名字——周嘉澍。 周嘉澍是從不按常理出牌的警丨察,性格狠厲, 而許恪是長相美艷、性格冷漠的犯罪嫌疑人, 兩人因為五年前的一起懸案相遇, 當所有的證據都指向許恪時, 周嘉澍直接去了許恪住的地方, 開始探她的底線。 沈羨今天演的就是這一出。 他從黑色皮衣兜里摸出一個銀質的老舊打火機,指腹輕輕摩挲著打火機的壁身。 在良久的沉寂之后,他才冷著聲音開口, “知道我來這兒做什么嗎?” 時芊下意識退了半步,獨屬于周嘉澍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她這會兒仿佛就是犯罪嫌疑人,在那雙淺色的、能看穿一切的瞳孔里,一切黑暗都無所遁形。 尤其周遭安靜到掉一根針都能聽到。 啪嗒。 沈羨手中的打火機忽然亮起。 良久,時芊壓低了聲音回:“不知道。” “不知道?”沈羨嗤笑,“那你知道我是誰么?” “自然也不知道。”時芊開始慢慢代入許恪,她自身的性格本就和許恪很像,但許恪比她膽子更大,比她更擰巴,靈魂深處比她更孤獨,所以某些時候會劍走偏鋒。 但看了這么久劇本,時芊還是能把控住許恪,尤其在搭戲演員是沈羨的情況下,他是個很容易把人代入情境的人,而現在,時芊在被沈羨帶著走。 “周——”他刻意頓,“嘉澍。” 許恪自然聽過周嘉澍的大名,在警丨察局里也是亦正亦邪的一號人物,經常連破奇案,但行事作風大膽,手段并不見得都是些能擺在明面上的東西,所以時常功過相抵。 五年前,他就找到過她,那會兒她不過18歲。 五年過去了,這位周警官愈發凌厲,眼神里都是些人們看不懂的東西。 許恪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的臉,片刻后笑了,“不知周警丨官突然到訪,有失遠迎。” 說話間她還從兜里摸出煙,修長的手指勾了一支出來,先往自己嘴里夾了一根,才忽然盯著周嘉澍笑,氣場不落下風,她笑起來風情萬歲,又勾了一支煙給周嘉澍遞過去,周嘉澍卻一直未接。 她也不氣,只是笑著看他,那笑里充滿了警惕。 良久,周嘉澍不疾不徐地伸手接過了那支煙,在手指間把玩了下,輕佻道:“煙不錯。” “哦。”許恪眼皮微掀,聲音清冷,“借個火唄,周警丨官。” …… 時芊漸入佳境,在沈羨的引導下,她已經完完全全把自己代入為許恪。 她的一言一行便是仿照許恪來的。 她不是把許恪變成她,而是將自己融于許恪。 她沒有學過專業的表演,最好的、也是最快的方式就是沉浸,但這種方式也很傷,沈羨和她說過一般專業的演員都是技巧和感情糅雜著來,用足夠強的技巧來帶動感情,但這明顯不適用于她。 但幸好,這角色和她貼切。 這段試鏡在沈羨那句“下次見”中結束。 他走出圓形光圈,時芊久久回不過神來,哪怕周遭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她腦子里仍舊是一片空白。 她需要時間來走出情緒。 “演得不錯啊。”何濤率先開口,“一點看不出來從沒演過戲。” 房間里的燈全都亮起,時芊閉了閉眼,她深吸一口氣,心臟仍感覺被攥緊,好似還在那個窒息的環境里,但片刻后她便落入了熟悉的懷抱中。 沈羨都來不及應何濤,而是抱緊她,湊在她耳邊低聲喊她:“念念,結束了。” 時芊那口提著的氣才慢慢吐露出去,整個人像沒了骨頭倚在他身上。 “念念。”沈羨喊她,溫柔地吻她的耳垂,“你是念念。” “哦。”時芊這才有了些反應,她眉頭皺得極緊,腦門搭在他肩膀,低聲說:“你讓我緩緩。” 房間內寂靜。 兩分鐘后,時芊從他懷里起開,終于恢復正常,剛剛那煙是她去大廈對面的便利店里買的,勁兒太大,抽著頂喉嚨,這會兒喉嚨不舒服地厲害,她啞著聲音問:“有水嗎?” 沈羨走到評委席那排邊上,把桌上那瓶礦泉水擰開蓋遞給她,還溫聲叮囑,“慢些。” “嗯。”時芊咕嘟咕嘟地喝了兩口,這才把心口的難受壓下去一些。 沈羨順手接過了她遞來的水。 時芊讓他回去坐著,沈羨不大愿意,但被時芊瞪了一眼,他還是無奈坐回去。 盡管她跟沈羨的關系在這里已經暴露完畢,她還是認認真真地朝著導演那排鞠了一躬,“大家好,我是時芊,來試鏡許恪。” “嗯。”何濤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這些年來在他面前大方秀恩愛的人不少,他吃遍了各種口味的狗糧,當年宋清漪和程逸在劇組給他喂的狗糧都是成噸來的,所以他這會兒調整心態特別快,立馬正經起來,“以前沒演過戲?” “沒有。”時芊回答。 “那你為什么想來試鏡許恪這個角色?”何濤問。 “我讓她來的。” “別人推薦的。”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前者是和何濤同排的沈羨,后者是時芊。 沈羨說完之后逗得程逸笑著調侃,“渤海灣都被你放進來了吧。” 沈羨也大大方方承認,“情況之前不是都交代了么?你們問這么……” “沈老師。”時芊聲音恢復了清冷,她站在那兒要比坐著的沈羨高許多,以一種居高臨下、絕對睥睨的姿態看向他,喊他的時候也盡顯客氣疏離,喊得沈羨愣了片刻。 剛剛還抱著他呢,這會兒就沈老師了? 女人都這么無情的么? 不過也是,時芊向來是這樣。 這姑娘翻起臉來,無情都不算什么,是心狠。 沈羨半瞇著眼看她,帶著幾分危險,似是想讓她收回那個稱呼。 但時芊從未怕過他這種威脅,反倒是冷靜自持地又喊了聲:“沈老師,我可以自己回答,謝謝。” 之后又向何濤鞠了一躬,“抱歉,打擾了,您繼續問。” 沈羨:“……” 何濤:“???” 饒是見過大場面,這會兒也被搞了個措手不及,他愣怔片刻后直接問:“你9月份能進組嗎?” 時芊皺眉:“嗯?” 何濤也覺著自己問得突兀,不打算把這燙手的山芋留在手里,于是直接踢皮球給一邊的編劇宋清漪,“阿清,你覺得剛剛那段表演怎么樣?符不符合你心目中的許恪?” 宋清漪正低頭在劇本上勾畫,忽然被cue還愣了兩秒,不過她本就是在思考時芊剛才的表演,這會兒自然對答如流,“她長得實在是太符合許恪了。在演的這方面,畢竟沒有系統學習過,看得出來有天賦,但我們的拍攝任務很重啊,一個半月要拍出一部電影來,您又是一個鏡頭都不肯糊弄的人,她可能跟不上進度,這是其一。最關鍵的是這會兒有沈羨帶著,她能進入情緒,那那些沒有沈羨帶著的時候呢?她該怎么辦?說實話,這部電影里許恪的戲份是要比周嘉澍更重的。” 她說得很誠懇,“我現在也很糾結,從外形條件來說,沒有誰比她更符合許恪這個角色了,但需要考慮的東西又很多。”末了,她又問時芊,“你覺得呢?你的天賦能讓你在這條路上走很遠嗎?” 這是個很深的問題。 時芊抿唇思考,她向來不是個能堅持很久的人。 她過往的人生中大多在隨波逐流,大家讀書她也讀書,大家上大學她也上大學,哪怕學了個不同于眾人的專業,最后也沒去從事那一行。 她很少對某個東西有執念。 這會兒宋清漪的問題拋出來,她確實也搖擺,但目光觸及到斜對面的沈羨,他正直勾勾地盯著她看,從那雙眼睛里她看到了無條件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