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節
下針難,取針也不簡單。 但這一關他必須要過,不敢下針還算正常,但要是不敢取針,估計下次沈畫就不會再搭理他了。 但這并不是光有勇氣就可以的事兒。 取針雖然比下針要稍微容易一點,可稍有不慎,就也會傷害到病人,導致很嚴重的后果。 這個病人才19歲,一個年紀輕輕活力十足的大學生。 若是被他給毀了…… 對杜遠新來說,壓力非常大。 他一向都只看穩妥的病人,他也堅信只有穩妥地治療穩妥病,才是中醫發展傳承的出路。 可現在,他要打破自己心中的那個常規。 杜遠新深呼吸了三次,終于上前,伸手拔針。 他的手非常穩,動作小心翼翼,整個人的肌rou都繃緊到了極限。 就只有四跟金針,他居然拔了半個小時。 四根金針完全拔出,瞿東海眨了一下眼睛,晃了晃腦袋沖他笑的時候,杜遠新覺得自己心底的那口氣兒才算順了起來。 他才敢放開了呼吸。 這時,他額頭上已經滲出細細密密地汗珠,還有汗水從耳邊滑下,沒入領口,更無語的是,他全身的肌rou由于太過緊繃,這會兒居然感受到了酸疼。 這感覺就像是搬了一天磚一樣,太累了! 在拔針之后,沈畫讓人去給金針消毒,她則再給瞿東海做一次檢查。 “可以了?!?/br> 沈畫做完檢查后說,“再住一周,下次治療之后,你們就可以出院回家正常生活學習都可以,然后定期再來做治療就行?!?/br> 瞿東海和他mama都特別開心。 炎黃醫學網上,這個病例的第一期才剛放上去,在國內引起軒然大波。 大家就算是被沈畫給打臉打習慣了,首先上來就想承認她肯定行,可是一看具體的病例情況,一眾醫學工作者就忍不住狂呼:這怎么可能! 這種感覺太酸爽了。 一邊知道自己會被打臉,可同時他們又實在是無法理解無法相信,難以置信! e國皇家醫學協會的人還沒走。 卡爾文教授還有埃文教授他們,也都看了瞿東海二次治療之前的影像檢查,腫瘤沒有變大,沒有再繼續侵入更深層次的腦組織,腫瘤仿佛就真的被固定在了原地! 這叫什么? 封印。 好像腫瘤就是被封印了一樣。 太不可思議了。 與此同時,卡爾文教授自己也又做了無數次檢查。 “還是查不出大腦病變。”卡爾文教授說道。 埃文教授說:“從影像檢查上不能判斷,但是可以從你的病情發展來判斷,我覺得這一周的時間,我好像完全沒有病……” 要知道,克雅氏病的病程一旦發作起來,進展是非常迅速的。 每一周,病人的情況都會有很大的變化。 在這之前,卡爾文教授就已經出現了小腦共濟失調,導致他走路步態不穩,還有他的肢體痙攣,精神異常等現象。 可是這一周,不光是檢查結果沒有問題,就連這些疾病表現都沒有。 卡爾文教授這一周,就完全像是一個正常人一樣。 卡爾文教授沉默了一會兒,也忍不住說道:“可現在怎么辦?所有檢查結果一切正常,我甚至都有點懷疑我自己,我到底……有沒有病?!?/br> 如果不是之前的一切病例都完好無缺地保留著,卡爾文教授真的會懷疑,自己得克雅氏病到底是不是在做夢,現在夢醒了,他根本沒病,還健健康康。 顯然,得病不是他在做夢,而是事實。 但就是有人,能叫他把現實都看成夢境。 人只有在生病的時候,才能確切地感受到健康有多重要。 而生了絕癥的人,在絕望之后抓住了一絲希望,這種感覺更加叫人難以割舍,而在明知道這是希望只是假象時…… 那種痛苦,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卡爾文教授看向好朋友埃文教授:“在知道自己患上克雅氏病之后,我就沒想過自己還能有治愈的希望,當我開始出現視覺障礙,開始情緒市場,開始四肢痙攣步態不穩時……我很清楚,這些癥狀只會越來越重,不會減輕,更不會消失,會糾纏我到死。” 卡爾文教授抿唇:“我真的沒想過,還有治療的可能。可這一周,所有癥狀都消失了,檢查結果也顯示一切正常……真的像是在做夢一樣,我又重新變成了正常人?!?/br> 卡爾文教授抬頭:“埃文,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嗎?” 埃文嘆氣:“能?!?/br> 卡爾文教授的表情有些難言:“可一想到,我現在的健康才是假象,我就……我無法面對,對不起埃文,我真的無法面對?!?/br> 埃文:“卡爾,其實沈醫生要的不過是一個道歉,一個表態,他們華國人比較看重這個,你又何必特別糾結呢?無論如何,先治好病不行嗎?況且你也并不是真的支持恐布行動?!?/br> 卡爾文教授默然:“我不支持一切恐布行動,但我支持受害者。那些從華國西北艱難逃離的可憐人,他們根本不是恐布分子,他們就是普通人,他們的經歷足以證實華國的暴行!” 埃文:“你就沒想過,那些人也可能說謊嗎?為了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你要知道,a國從很早就開始強調華國威脅論,華國經濟實力上來之后,更是時時刻刻都在強調。但是也有很多不同的聲音,你應該辯證思考,而不是只選擇相信你愿意相信的?!?/br> 卡爾文教授搖頭:“我不相信華國公開的東西。你知道的,我養父就是華國人,他向我說過華國那個年代有多瘋狂,在二十多年前,我養父回去華國一趟,想要找一下親人,可他一到華國就失蹤了。后來華國給的調查結果是,我養父是出意外車禍身亡。我不相信,一定是陰謀!” 埃文:“有其他證據嗎?” 卡爾文教授搖頭:“他們肯定會把所有證據全都抹掉,又怎么會給我調查的機會?所以我不相信華國官方說的一切,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感受到的?!?/br> 埃文眉頭皺起:“卡爾,我以前只覺得你是固執,但現在看起來,你已經陷入偏執的地步了。風馬牛不相干的事情。我這兩天把你在社交往樓上發表的所有言論都看了一遍,但凡華國支持的你就反對,而但凡華國敏感的,你就支持。” “你可以有自己的政治觀點,但你這純粹就是為了反對而反對?!?/br> 卡爾文堅定地說:“我不會妥協!誰都休想收買我?!?/br> 埃文無語地看著卡爾文:“我真覺得你瘋了??枺医ㄗh你好好冷靜下來想一想。你和那些在競選中被大放厥詞的競選者洗腦的選舉人有什么區別?要參與這些事情,你首先得有自己獨立的思想,而不是很容易就被某一方的論點帶走?!?/br> “天哪,我真的……” 埃文和卡爾文教授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因為不在同一個國家,也不在同一個醫院,兩人的交流一般都是病例學術交流。 他從來不知道,這位老友怎么糊涂到這種地步。 埃文又一次鄭重其事地說:“卡爾,我認為你對華國的看法很片面,你應該了解清楚之后再發表觀點。而從我的角度,我對華國的觀感很好。還有康納,你為什么不問問他對華國的感受呢?” “我不確定能否說服你,但是卡爾,你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為你的偏執付出生命代價,值得嗎?” 埃文教授離開了。 卡爾文教授的臉色不斷變幻。 他也在考慮,或許他也應該卑鄙一點,假裝道歉? 先治好病再說! 況且相對于華國醫生的卑鄙,他這點兒卑鄙可不算什么! 他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 這種健康的感覺,可真是讓人萬分貪戀,一想到會再變回之前坐在輪椅上的疾病狀態,卡爾文教授就打心底里抗拒。 或者說只要是個人,都會抗拒。 那,真的要假裝道歉嗎? 卡爾文教授想了好久,在文檔上反反復復寫了好多份道歉書,可最終都被刪掉,他心底地在是太抗拒太厭惡這種道歉了! 他打心眼兒里就不想道歉! 煩躁極了的卡爾文教授,決定找自己的律師,請公關人員來處理這份虛假的道歉信。 道歉還不容易嗎? 等那位沈醫生把他的病給治好之后,他再直接在社交平臺上揭穿那位沈醫生的真面目,說她逼著他道歉才肯給他醫治,這種沒有醫德的醫生,應該被開除醫療界!連同背后支持她的華國,也一樣逃不了輿論譴責! 自從生病以來,卡爾文教授的腦子就沒這么清楚過。 他正要聯系律師,手機響了。 接通之后,電話那端傳來熟悉的聲音。 “卡爾文教授……” 卡爾文有些意外:“島津,好久不見,有什么事情嗎……” “韓醫那個視頻我們看了,但看不懂,你們說話太復雜了……什么?” 半個小時之后。 卡爾文教授一臉震驚。 他心情開始焦躁起來,急得團團轉,但才剛站起來走了幾步,忽然身體失衡,整個人直直地朝著地上摔下去。 “不!” 卡爾文教授的聲音還卡在喉嚨里,人已經結結實實地摔倒在地。 他廢了好大勁都沒能起來,只好語音呼叫手機,撥打電話叫人過來幫忙。 埃文教授也接到電話趕來。 看到卡爾文教授重新變成了一周之前,身患克雅氏病時的樣子,埃文教授的表情也很是震驚,同時又覺得懸在頭上的那把刀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他們誰都清楚,卡爾文教授這一周的正常根本不是健康,不是無病,而是假象,這假象隨時會被戳穿。 現在不就戳穿了么。 埃文教授看向卡爾文,除了嘆氣,也別無辦法。 卡爾文摔得不輕,他這會兒有些昏昏沉沉的,但他還記得最關鍵的東西。 等其他人走后,卡爾文立刻跟埃文說:“埃文,我剛接到島津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