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節
沈畫想起在醫院時候聽到的對話:“她又做什么了?” 常雯嘆氣:“過年后沒多久,原來的程院長不是出事了嗎,后來現在的這位新院長是從外地調任的,原來的副院長在這邊升遷無望,去了衛計委,還有一系列的人事調動……她又看到機會了,還認為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心思就又活絡起來了。” “更可氣的是,她膽大包天,直接越過那位老干部,找了老干部以前的學生,又把國川和耿勝宏的兄弟關系暗示出去,人家就以為這是國川的意思。” “要不是我從別的渠道得知,她恐怕還真要把這事兒給辦成!一旦辦成,國川就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常雯越說越氣:“國川現在這位置,盯著他的人不計其數。這次的事兒早不知道落到多少人眼中,處理不好的話,以后任何時候拿出來,都是炸彈。” 沈畫點頭,完全明白常雯的意思。 耿勝宏他媽,可真是太膽大妄為了。 也是,如果膽子不大的話,年輕的時候就不會勾引自己的老師,后又回國大鬧葬禮。 這個女人不光膽子大,也聰明。 在做事之前就已經給自己找好靠山,一出問題,立馬就跟那位老干部結婚,這等魄力可不是誰都有的。 關鍵是,她是怎么讓那位老干部答應跟她結婚的。 這女人的確不是等閑之輩。 也就是她的身份,實在是沒辦法從政,不然的話她混得恐怕不比男人差。 “這次,國川一定要她出國。” 常雯說道,“那位老干部也不傻,派了人時刻跟著她,寸步不離,免得她再鬧出什么事情來。她現在來家里,就是為了等國川回來。她還是不想出國。” 沈畫輕輕地搖搖頭:“她的事情,讓章書記cao心去吧,常主任你要是想保住這個孩子,就放寬心,離這些是非遠一點。要是因為那些旁枝末節的事情,讓孩子跟你有個萬一?那到底是誰得意?” 常雯拍拍沈畫的手:“你說的我明白,好歹也是年過半百的人了,這點事還能想不通?放心吧,我這接下來,工作上正好要跟副手交接,我也好歇歇。” 沈畫笑了笑:“那別的也沒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不用下樓了。那些事情不必親自應付。” 常雯笑著點頭。 沈畫下樓,那個女人還沒走。 “你們能不能離我遠點?”那女人皺著眉頭呵斥道。 但無論她怎么說,幾個人都離她不遠,嚴防死守,她要是敢起來跑或者怎么的,那些人能迅速地按住她。 沈畫只是看了她一眼,又跟保姆交代了幾句話,就旁若無人地離開。 但那女人又盯上她。 “沈醫生!” 那女人站起來,在幾個保鏢的“簇擁”下,朝她走來。 “你們能不能站遠點,我只是要跟沈醫生說幾句話。”那女人不耐煩得很。 沈畫面色淡淡的:“有事嗎?” “沈醫生,你忘了嗎?我們今天在醫院見過。我是耿勝宏的mama。你叫我薛姨就行。”女人笑著說。 沈畫:“薛女士,有事嗎?” 薛雪平笑道:“我這兩天身上也有些不舒服,麻煩沈醫生幫我號個脈。” 沈畫笑笑:“抱歉啊,您可能得去掛號。” 薛雪平愣了一下,皺起眉頭:“沈醫生,我是耿醫生的mama,你們都是同事,幫我看一下不行嗎?” 沈畫搖搖頭:“得掛號。” 薛雪平臉色不太好看了:“掛號費多少,我給你,總行了吧。” 沈畫依舊搖頭:“不行,私下收費不合規定。” “那你怎么給常雯看病?” 沈畫嘆氣:“非要把話說那么直白嗎?現在不是在醫院,在醫院,你掛了我的號,我作為醫生必須給你好好看病。但在醫院之外,除非你突發急癥需要急救,那我可以施以援手,但其他情況……愛看不看,我的自由啊。” 薛雪平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再傻她也看出來沈畫這是在故意羞辱她了,虧她還自己把臉伸過去,任由她羞辱。 氣怒攻心。 可薛雪平還是忍下來了。 她微微抿唇,嘆了口氣:“你也知道我們家這一攤子事兒了吧,常雯跟你說的?我知道,我和弗蘭克的存在,讓他們心頭都很不舒服。可當年的事情,那個年代……” “那個年代大家都人不人鬼不鬼的,誰敢說誰就一定對,誰就一定錯?” “我知道和老章戀愛的事情,你們沒有人能理解,可在那個年代,那就是我絕望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也不想傷害師母,我一直都很克制。可后來我懷孕了,那怎么辦?” “我要是在國內打胎的話,風言風語分分鐘都要傳出去,我自己名聲掃地不說,老章又能有什么好處?” “我也是迫不得已,索性出國算了。” “那個年代,華人在國外的日子是好過的嗎?我還要帶著孩子,日子有多難怪,你們每人能體會得到。” “那個年代哪像現在,有錢的話去哪兒都能活得好。那個年代國家外匯緊張,老章自己也沒多少錢,除了送我出國,給了我幾千美金叫我安置生活之外,他什么都沒給我。” “生孩子是我自己一個人在那兒生的,沒人照顧,那邊也沒有坐月子的說法,再加上我又沒錢,生了孩子馬上就得去工作。” “老章也不能過去看我,錢也給不了我多少,我事事都得靠自己!” “其實出國之后我也后悔了,國外的生活太難太難,我很多次問自己,為什么要出來?以我在國內的學歷,我在國內可以找很好的工作,我可以分配到很好的單位,有權有錢,以我的相貌,我想嫁給當年職位比老章高的軍官,簡直再容易不過!” “可出國之后,我得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沒有!” “除了吃苦,還是吃苦。沒錢,住的地方也不好,當地人對華人很歧視,我找工作也不好找,只能找薪水很低的工作。” “我現在想想,都完全不知道當年到底是怎么熬過來的!” 薛雪平說著說著就掉下淚來:“弗蘭克五歲歲的時候,被一群白人孩子從樓梯上推下去,腿摔斷了。送到醫院治療……那邊的醫院跟我們這完全不一樣。” “我還不敢叫救護車,是自己抱著弗蘭克去的醫院,但是在急診上,等啊等啊,等了很久才輪到我們。” “然后醫生一看我們的面孔,就問我們有沒有保險,是不是偷渡客……” “如果換做是他們a國人,肯定是先看病,再給賬單的,哪怕你沒有保險。可我們這種面孔不行啊,要先核對身份,后來還叫了警察……” 薛雪平說著說著就掉下淚來:“后來弗蘭克的腿治好了,可那份天價賬單,差點兒要把我給壓死。我逼不得已,只能給老章打電話……但老章也只給我匯了三千美金,因為他也沒錢。” “我如果不盡快支付賬單,就會被驅逐出境。” “為了支付賬單,我一天打工18個小時!比最底層的女工都不如。” “弗蘭克也是那個時候心里就埋下了根,后來一心想要考醫學院,當醫生。” 薛雪平看著沈畫:“你們都以為我貪戀老章的什么。我能貪戀什么?貪戀他這個人!除了他這個人之外,我從他身上得不到任何物質上的東西。甚至,我連他這個人也得不到。” “剛開始那幾年,老章也根本不敢頻繁出國。后來國內大環境松了些,他才會每年都借著出國交流的借口,出去一兩個月,跟我團聚。” “可是對我和弗拉克來說,這點時間還要刨除掉他去做學術交流的時間,分到我們身上的寥寥無幾。” 薛雪平擦了擦眼淚:“再反觀師母,老章從來都很感激她,也不想傷害她,所以才會一輩子都把我們母子存在的事情埋在心底,從不肯說出去,一直到死。” “看看跟老章跟師母同一個年齡的,多少人能做到像老章一樣?多的是回城之后,覺得夫妻觀念不和就離婚的。” “可老章從來沒想過要跟師母離婚。我也從來沒想過要破壞師母的家庭。” “這難道還不夠嗎?” 薛雪平:“我知道,我跟老章的感情在世俗眼中就是天理不容,但我問心無愧。” 沈畫笑了笑:“你問心無愧的話,說這么多做什么?你要知道,在世俗眼中天理不容的東西,都肯定不是好東西。” 薛雪平:“……” 沈畫又淡淡地說道:“你說的沒錯,當年你出國生子,在a國生活,章老爺子確實也給你提供不了多少資金,你自己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在那邊,又沒有正經工作,確實會過得非常困難。” “如果你當年沒跟章老爺子在一起,沒出國,以你那個時候的大學生學歷,還有你的容貌,正如你所說的,要想嫁個比章老爺子職位更高的干部,確實沒什么困難。” 沈畫看她:“所以你現在后悔嗎?” 薛雪平嘆氣:“哪能不后悔?這世界上啊,愛情真的不能當飯吃。什么苦都吃盡的時候,就明白過來了。” 沈畫看她:“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但這一切,不都是你自找的嗎?” “明知在世俗中天理不容的東西,你非要去挑戰,那什么下場,不都是活該嗎?” “你!” 薛雪平氣怒地瞪著沈畫。 原來她繞了這么大一個彎子,就是想諷刺她活該。 薛雪平臉色陰沉:“若不是看在弗蘭克的面子上,我真是……” 沈畫挑眉。 薛雪平的怒氣竟然硬生生地壓了下去,說道:“對,我當年是選錯了,所以說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選對了,后半生就會順遂,選錯了,就是坎坷崎嶇,以后后悔都來不及。小沈啊,你也是女人,可得好好考慮考慮。” 沈畫瞇了瞇眼睛:“考慮什么?” 薛雪平臉上帶上了一絲笑意:“我聽說你有男朋友是吧?你男朋友做什么的?好像沒什么工作,靠你養?這怎么行?女人事業心強也沒什么,但找男人也不能找太差的,得旗鼓相當才好,你說是不是?” 沈畫:“……” 進寶同學靠她養? 行吧,目前也就只有親近的人才知道進寶同學是誰,在外人看來,她男朋友還真的挺神秘的,幾乎沒什么消息,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沈畫懶得搭理。 但薛雪平越說越來勁:“弗蘭克的履歷不用說,以前在國外的時候,追他的姑娘都多的很,但我不喜歡外國女孩子,也有華國的留學生、富家千金想要跟弗蘭克發展,弗蘭克那個時候一心專注工作,沒時間也沒心思談戀愛。要不然哪里還能留到現在。” 薛雪平道:“你家世一般,不過你是喻老的弟子這一點,算是彌補了些許家世上的劣勢吧。當然,最重要的是弗蘭克喜歡你,那我就不多說什么了,我也不是那種會格外挑剔苛刻的婆婆,只要弗蘭克喜歡,我就沒什么說的。” “你那個男朋友,早點分手,再過倆月,自然而然地跟弗蘭克走到一起,你們不是還要合作嗎?正好是個機會。” “今年年底就可以結婚了,明年生個孩子,我給你們帶著。” “弗蘭克性格上比較別扭,我說的話他聽不進去,你也幫我多說說他,往管理崗上發展有什么不好?往近了說,當上海一的院長也可以;往遠了說,往衛生部走也行啊。” 沈畫被她給說都無語了。 她不得不抬手打斷:“薛女士,我跟耿醫生只是同事關系,你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