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節
柳枝看了一眼就立刻點頭,也驚訝無比:“看起來一模一樣!但到底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你們……也有這種藥嗎?” 沈畫沒回答:“你繼續說,你怎么知道這藥丸的配方的?” 柳枝:“我很早就對阿貴產生懷疑,在那次阿貴出現幻覺的時候,我又聽到了一點東西,就時刻關注阿貴的動向。” “三年前,有個離開村子差不多一年的男人,據說也是得了怪病已經快死了,阿貴大發慈悲同意讓男人回村,葬在村里。” 柳枝抿了抿唇:“我親眼看到阿貴是怎么配置藥丸的。” 原來如此。 柳枝說:“看到阿貴配置藥丸,我惡心得不得了,但我對那藥的功效感到懷疑,我需要更多案例來證明。” “但怪病之人臨死之前的慘狀,對村民還是很有威懾力了。連續一兩年有人想出去,最終也都打消了念頭。” “我沒辦法,只能悄悄地在背后慫恿,勾起他們對外面世界的好奇。” “去年,栓子被我說動,要求外出。阿貴照例招待了栓子,我偷看到阿貴騙栓子,說那藥是十全大補丸,對男人那方面有好處,栓子吃了藥,之后就離村了。” 柳枝說:“我在等。” “果然,過了大概四五個月,我聽到消息,那人也得了怪病。我當時就想偷藥,可阿貴把藥看得很死,我也不敢輕舉妄動。” “再后來,我又慫恿狗子。狗子一開始也怕,是我告訴他,村長肯定是騙人的,大不了出去兩個月再回來。狗子果然被我鼓動,也要求出去。” 柳枝:“這一次,阿貴果然又想辦法讓狗子吃了那藥丸。我就能確定,誘發怪病的就是那藥丸!” “果然,沒過幾個月,也傳出來狗子得怪病的消息,我就能完全確定了。” 柳枝聲音冷靜:“但我接觸不到阿貴的藥丸,再加上那些藥丸數量太少,如果用在全村人身上,恐怕就起不了多大作用。我必須自己再配置。” “可是我等了很久,村里只有一個老頭得怪病死了,現在還有一個還沒死。我從那個老頭身上取了需要的東西,但我覺得還不夠。” 柳枝:“正巧去年那個出去的男人,傳回來消息說病重,想要葬回村里,阿貴同意了。阿貴手頭的藥還有幾顆,他暫時懶得再配藥。病重回村這個沒幾天就死了,阿貴就直接叫人給埋掉。” 柳枝說,“平時阿貴也不叫人接近墳地,說墳地詛咒之氣最重。我這些天一直都在找機會……” 說到這兒,柳枝長出一口氣:“其實我沒想著能成功。” 柳枝苦笑著說:“我好歹也是上過大學的,高中基本生物基礎還是有的。但我從來沒聽過這種……我也不知道該稱呼病毒還是細菌真菌。” 沈畫:“叫朊病毒。” 柳枝:“可如果是病毒的話,人死后它在人體組織還能存活那么久嗎?且被制作成藥,病毒還能繼續存活?而且看阿貴的樣子,他的藥應該能儲存相當長的時間,他還把藥賣給別人過。一般病毒離開宿主之后,頂多存活幾天十幾天就死了,存活條件還非常苛刻,這個朊病毒這么厲害嗎?” 沈畫嘆氣:“朊病毒名字叫病毒,但它跟病毒不是一回事,它實際上只是一種蛋白分子……” 柳枝點點頭,也沒多問,繼續說道:“我當時不知道致病的是什么東西,細菌也好病毒也好,呼吸、接觸,好像都不會傳播,只有吃進去才會發病。我就想著,甭管是病毒還是細菌,應該都怕高熱,肯定不能直接丟在飯菜里面一起煮。” “我思來想去,除非是像阿貴那樣直接把人灌醉騙人吃下藥丸,要么就只能像我今天那樣,把東西跟牛rou涼拌在一起……” 不得不說,柳枝這點算是歪打正著,真要是長時間熬煮的話,朊病毒的蛋白結構直接就被破壞掉了。 柳枝:“知道強子升子他們外出快回來了,我也是想了好多辦法,才引導著阿貴叫人買牛,大家一起吃大鍋飯的時候,煮牛rou,我給涼拌……” 柳枝嘆氣:“雖然知道阿貴的配方,但我也不能肯定這樣做就有效,就能叫這些畜生們都染上怪病……我根本沒想過能成功。” 沈畫看她:“你的目的,是當眾拆穿阿貴。讓其他人都知道,他們所謂的不能長期離開村子的詛咒,和那種染上必死的可怕怪病,都不是源于詛咒,而是被阿貴控制。你想讓村里人反抗阿貴……村子亂了,你就有逃跑的機會了。” 柳枝點頭:“是。” 秋橙立刻給柳枝豎起大拇指:“這招很高明!” 柳枝苦笑:“有什么用?其實我更想叫他們都染上怪病,最好是一個都別漏。” 沈畫沒接這個話題,又問道:“你見過阿貴把這種藥賣給別人?” 柳枝搖頭:“沒見過,但是聽阿貴提起過。” 這樣看來,還得問阿貴。 之前那位患者說是從一個江湖騙子手中買的藥,那個人可能跟這邊也有關系。 賀宗野他們調查了很久,也沒找到江湖騙子,案子就擱置了,但不知道對方手中是否還有藥,始終是個隱患。 沈畫沒什么要問的了。 警方又詢問了很多村子的細節,柳枝知道的都說了。 秋橙小聲跟沈畫說:“我都想象不到,她怎么能記得那么多東西,頭腦也特別清楚。而且……而且她被欺負得那么慘,怎么還有心思記得這些。” “柳枝,你也是案子的一部分,關于你,我們肯定也要調查清楚的。如果你不愿意告知家屬,你是成年人,可以,我們尊重你的選擇,但你不說,我們這調查就等于無法完成。”警方也有些無奈。 “況且,拐賣你的人,你不想給他們定罪嗎?”做筆錄的警察說,“將來上了法庭,你們的證詞都是要給他們定罪的。” 柳枝沉默片刻,低下了頭:“我可以說,但是別聯系我家人。我叫林知,雙木林,知道的知……” 秋橙聽完林知的敘述,簡直怒火中燒。 “就那個叫蘭蘭的孕婦?她是你閨蜜,卻把你騙來?”秋橙真是要氣炸了。 林知閉上眼睛:“跟我自己也有關,我當時和我男朋友才認識不到一個月,就火速同居還談婚論嫁,我爸媽特別反對,認為不靠譜是騙子……我怎么解釋他們都不聽,就跟他們大吵了一架,他們從來沒那么生氣,我也生氣……” 林知低下頭:“我從家里出來,去找我男朋友,可我們交往時間太短,我只知道他上班的公司在哪兒,沒去過。” “可我去找的時候,人家告訴我沒這個人。我當時腦子就嗡嗡響,情緒就開始控制不住。” “剛巧我同學給我發微信,說在一家高檔餐廳看到我男朋友和一個女生約會,問我是不是分手了,還是她看錯了。我一看照片,就是他。” 林知:“我當時就炸了,怒氣沖沖地去了餐廳,果然見到他在跟一個漂亮女孩子相親,我還看到他們擁抱……” 秋橙咬著唇,不敢吭聲。 林知:“我沖過去扇了他一巴掌,扭頭就跑了。” “碰巧就是那個時候,田思蘭給我打電話,我當時腦子根本不清楚,也失去了判斷力,接了電話就坐飛機過來……” “我到省城,又到市里,再輾轉到縣城,打田思蘭的電話打不通,等我一住到旅館,就被綁了。” 林知抬頭:“再然后就到了村子里。田思蘭她從小就怕疼,膽小,她屈服了我能理解,可我們兩個曾經那么好,無話不談,她為什么要把我也拉進這個泥潭呢。” “就算她拉我進來了,我怪她,也能理解她,可有一次,我明明可以帶她逃跑,她卻不跑,還把我要逃跑的秘密捅出去……我搞不懂為什么,她怎么可以變成這樣。” 林知看向沈畫和秋橙:“這三年來,你們知道我最痛苦的是什么嗎?” 秋橙:“閨蜜變仇人?” 林知搖頭:“我總是會一遍遍回想從前,我父母那么愛我,從小到大對我要求嚴格,盡全力培養我,他們給我準備了幾百萬的教育基金,供我出國留學。我自己也做好了出國的準備,可因為認識了我男朋友,我們感情火速升溫,我就放棄了出國留學的計劃。” “我后來想了無數遍才想明白,他們也不是非要拆散我和我男朋友,他們只是恨鐵不成鋼,怕我上當受騙。” “我家在一線城市有兩套房,其中一套還是學區房,家里存款也不少,他們就我一個獨生女,全家的保險都買了很多,就算老了他們也不需要我養。” “而我男朋友,我對他了解也真不夠多,他說他家是外地的,家里還有兩個弟弟一個meimei,他自己就是普通白領,沒車沒房。工資不到一萬。以這點工資,根本別想在大城市買房。可我那個時候陷入愛情里面,覺得這些都不是問題。” 秋橙小聲嘀咕了什么。 林知的眼淚忽然掉下來。 這是見面之后她第一次哭。 “我后來才想明白,如果是我,我也不想把自己精心養大的女兒,隨隨便便交給一個看起來并不靠譜的男人。” 林知哭著說:“我錯了,我錯得離譜。我脾氣急,跟他們吵架的時候甚至說了特別難聽的話……” 做筆錄的警察也是于心不忍,拿了紙巾給她:“既然這樣,你更應該聯系他們。” 林知吸了下鼻子,擦掉眼淚,堅定地說:“不,我現在這種鬼樣子……我不能叫他們知道。我寧愿讓他們以為,我就是任性胡鬧跑了,不要他們了,是個沒心沒肺的白眼狼、不孝女。也好過……叫他們把我的痛再痛一遍。” 秋橙也紅了眼眶,可憐巴巴地看著沈畫。 沈畫沒吭聲。 林知平復了一下情緒,深吸口氣,又說道:“其實也是我活該。我的脾氣一直都急,沖動任性,怎么都改不掉。在我爸媽那沖動,在我男朋友那也沖動。” “我之所以愛上我男朋友,一個是因為他長得特別好看,還有則是因為我們的性格很合拍。” “我急,但他總有辦法三言兩語叫我平靜下來,也不會像我父母那樣說教,讓我煩……” “他工資是不多,可他每次送禮物總能貼合我心。” “他很紳士,很有教養,也很尊重女性……” 林知捂著臉,眼淚再一次失控。 “這些年,我除了反復想我父母,就是在反復想最后一次見他的畫面。” “我想起了很多細節。” “在我脾氣炸的時候,我根本沒注意過的細節。” “他是在跟一個女生吃飯,女生很漂亮,但我路過櫥窗的時候,兩人的距離很客套。” “而我沖進去的時候,他跟那個女生擁抱,我回想了無數次,是那個女生抱的他,他則在推開那個女生……” “可在那個時候,我腦子根本冷靜不下來,扇了他一巴掌就走了。” 林知哭著說:“我覺得我誤會了他。” 秋橙眼睛通紅。 林知蹲下來哭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站起來:“我仗著父母的疼愛,卻狠狠地傷他們;又仗著他的包容,連給他解釋的機會都不曾。” “來到這個鬼地方,沒有了他們,我就再沒任性的資格。我的急脾氣,終于治好了。” 秋橙咬著唇,眼淚也掉了下來。 她抓住沈畫的袖子晃了晃。 沈畫也有些無奈,這會兒的秋橙,哪兒還有半點兒大殺四方的威風。 林知的身份信息搞清楚了。 系統里顯示,林知的父母在六年前就已經報警說女兒失蹤。 這些年,他們每年都會到派出所詢問消息。 可不管警方怎么說,林知都不同意告知父母她的消息,并且威脅警方,告知的話她就要自殺! 在場的其實都能理解林知。 她本就對父母極其愧疚。 而她現在這個樣子,讓父母知道,那簡直是叫了父母的命,也會叫父母背上沉重的愧疚。 還不如讓父母以為,她就是任性躲起來了,她就是個不孝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