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節
左塵升忍不住嘆氣:“這個月被宣布接受組織調查的公立醫院院長,不下十名吧。” 付云中:“12名。除了沒有公開宣布的海一院長程希釗,還有n省沙市一家三甲醫院的院長也因嚴重違紀違法被調查。” 左塵升無奈搖頭:“我們公立醫院還都是院長負責制,行政化嚴重,院長的權利太大,又缺乏有效監督,面臨的利益誘惑也是難以想象的。自從反腐開始,這些年多少院長落馬。而這些院長,原本都是臨床上最好的醫生,個個都是學術大拿,醫術高明救死扶傷……可當他們走上管理崗位,脫離醫生這個身份……” “這些拼盡全力脫穎而出的精英醫生,成了醫院管理者,受不住誘惑,一個接一個身陷囹圄。醫學界失去了這些學術大拿,病人們也失去了能救他們命的頂尖專家,可惜啊。” “前幾年w省一個地級市不就鬧出個笑話么,兩人共同競爭他們市人民醫院院長的職位,輸的那個去當市衛計委主任了。去年,那位競爭上位的院長被查,受賄千萬。” 付云中點頭:“從根本上還是院長權利缺乏監督缺乏限制的問題。被誘惑是人的本性,像海一這樣的醫院,那疑惑可不只是千萬級別的。抵抗巨額誘惑一次兩次或許可以,久了確實困難。以現在的調查力度,只要做過,就一定會被調查出來。” 左塵升嘆氣,又問:“那個先師,確定是杜家老爺子嗎?” 付云中搖頭:“線索都指向杜家,但無法最終確認。” 左塵升:“不要打草驚蛇,繼續盯著。另外盡快敲定小沈說的賠償事宜,加強對小沈的保護,秋橙要對小沈時刻不離。” “明白。” 醫院。 沈畫在看李憲坤的各種檢查報告。 “這是一周之前在慈嘉國際醫院的檢查報告單,慈嘉國際醫院的報告單在國際上都是被認可的。” “這是在京市京和醫院的檢查報告和醫生診斷。” “這是在我們h國韓京醫院的檢查報告……” “這是在喻和堂的中醫診斷。” “這是昨晚在你們海一院重新做的檢查報告。” 所有檢查報告都擺在沈畫面前。 第一份,慈嘉國際醫院的檢查報告顯示,李憲坤的身體只有輕度疲勞,沒有別的病癥。 第二份診斷,李憲坤壓力較大,需要多多休息,放松心情,結論無病。 韓京醫院的檢查,結果也都差不多,只是說李憲坤緊張疲勞過度,開的診斷依舊是無病。 接下來就是喻和堂的診斷,只說李憲坤氣虛體弱,需要調理,但結果也還是無病。 最后,海一的這份檢查報告,給的結論是李憲坤精神壓力過大,內分泌失調,應該多補充維生素,好好休息。 那有病嗎? 醫生直接說:“你說有病就有病,說無病就無病,人體跟機器不一樣,沒那么精準,有疲勞失調,休息調節就行了,不一定非得吃藥,也不一定非得說出有病還是無病。” 沈畫一份一份看完所有檢查報告。 她抬頭看向李憲坤:“李副會長,不知道你想找我看什么?” 李憲坤盯著她,眼神陰沉:“你在我身上動了什么手腳?為什么所有檢查結果都說我無病?” 李憲坤兩頰略微凹陷,就一周不到的時間,他整個人憔悴了好幾圈,精致的形象打理,反倒更襯得他氣色不好,現在說他沒病,大概都沒人信。 沈畫笑了:“從見面到現在,我只給李副會長你簡單地把脈了一次吧,其他時間我們也就只在昨天見面一次,沒有任何肢體接觸。李副會長是覺得我會詛咒之術?說叫你病,你就生病?” 李憲坤:“就是把脈那次。” 沈畫瞇了瞇眼:“把脈那次?你的意思是,我通過把脈,叫你生病?” “不,是你通過把脈,把我的病癥隱藏起來,導致所有檢查都查不出我有病。”李憲坤道。 沈畫:“……” 這人是篤定自己有病了。 沈畫微微抿唇,又想起了什么:“那位先師這么厲害的嗎?只通過把脈,就能改變人的身體狀況,還能瞞過檢查設備?李東錫和之前你們用來訛詐中醫的病患,都是用的這種手段嗎?” 李憲坤抿唇,不言語。 他搞不懂沈畫為什么要這樣問,那位先師用的也是喻派金針,沈畫又是喻派傳人,完全繼承了喻派金針,她怎么會不知道? 沈畫看他:“你既然知道喻派金針,就應該知道,喻派金針的很多手段都是要依賴金針。就算真想在你身上做點什么,也需要金針,沒有金針什么都不是。” 她瞇起眼睛:“你們當成寶貝的那位先師,他不用金針?” “用。” 李憲坤立刻說。 沈畫點點頭,也不深究:“那你還覺得是我通過把脈控制了你的身體?” 李憲坤沉著臉,不再說話。 院長程希釗笑了笑:“李副會長有病在身,情緒上不太好是可以理解的,小沈你也別抓著這點不放。既然李副會長已經完全兌現了他的承諾,小沈,你就給李副會長好好看看。” 沈畫一笑了之:“坐吧,我再給你把個脈,檢查一下。” 李憲坤在沈畫面前坐下,伸出手來。 片刻之后,沈畫瞇起了眼睛。 情況跟她想象中的,還不太一樣。 那天只是匆忙一診,本就是為了詐李憲坤,她壓根兒沒有仔細看,今天認真看,才發現李憲坤這脈象,可真是內有乾坤,差點兒把她給騙過去了。 這會兒,沈畫反倒是理解了,為什么她只是隨口一句話,李憲坤就會被嚇成這樣。 原來,根本就是李憲坤自己心虛。 沈畫收手。 李憲坤忙問:“沈醫生,怎么樣?” 沈畫:“無病。” 李憲坤臉色猛然一變:“為什么?” 沈畫笑了笑:“李副會長你自己恐怕比我更清楚吧。這么多檢查報告,全部都是一個結果,您壓力太大,只是內分泌失調,算不上有病。” 李憲坤咬牙:“不可能!” 沈畫:“為什么不可能?” “你上次……你上次明明說我身患絕癥的……”李憲坤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的字。 沈畫一臉誠懇:“可現在所有檢查結果,跟脈象顯示的結果都很一致啊。我總不能,沒病還要說有病,騙你吧。” 程院長皺起眉頭,看向沈畫:“小沈,可你上次在直播的時候,親口說李副會長身染重疾,還讓李副會長盡快找你,不然你也沒辦法……難不成,你是在騙人?” 沈畫搖頭:“程院長,人體情況隨時都在改變,沒有誰敢說能完全掌控人體變化的奧妙。我診脈,也只能對當下的結果負責。上次我的確診出李副會長的身體情況很不好,但沒有時間細診,今天再診,脈象竟然跟那天完全不一樣。” 其實她是反著說的。 那天診,李憲坤是沒事的,倒是今天,他脈象大變! 沈畫看向李憲坤:“李副會長,我還想問你呢,是不是你這些天做了什么,導致脈象忽然改變?跟之前截然不同?” 她說著又微微瞇起眼睛,帶著幾分狐疑,忽然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氣氛地說:“李副會長,你們上次利用李承泛和李東錫訛詐喻派,想要奪取我們喻派金針,結果失敗了,這么快你就又要卷土重來?手段都不換一換,真當我中醫好欺呢?” 李憲坤沉著臉說:“我還犯不著!” 程院長也說:“是啊小沈,不至于,真不至于。李副會長要是還打算再算計你的話,又怎么會答應你那么苛刻的條件?現在a國紐約廣場的大屏幕上,可還在滾動播放韓醫改名的消息呢。你今天還沒上網吧,上網看一下就知道,現在國內國外,各大頭條都是這個。” 程院長又嘆了口氣,說道:“就為這事兒,李副會長在h國已經成了罪人,眾矢之的呢。很多h國民眾都在抗議,要李副會長為這次的事情負責。” 李憲坤沒再說話,只是陰沉著臉盯著沈畫。 沈畫想了想,表情還是有些不大相信,她看向身邊跟著她寸步不離的秋橙:“李副會長真的很有誠意?” 秋橙眨眼,嘴里的棒棒糖撐得一邊腮幫子鼓鼓的,含糊地說:“不知道呀。” 沈畫表情也嚴肅起來:“行,就當是我多想了。可是李副會長,你現在的脈象的確沒有大問題,以上所有醫院的診斷,都跟我現在的診斷一樣,認為您是精神壓力太大,疲勞過度,需要多休息,放松心情。” “上次!”李憲坤盯著沈畫,“你上次到底從我脈象中診斷出了什么?” 沈畫遲疑了:“這不太好說吧,畢竟現在什么證據都沒有,我亂說的話,口說無憑,跟現在的脈象又一點兒都對不上。” 李憲坤盯著她:“韓醫改名我已經履行,對那些中醫診所的賠償金,就按照你們說的數,一個小時內就會到賬。所以,上次你到底從我脈象中診出什么了?” 沈畫也收斂了表情,坐直身子,認真地看著李憲坤:“上次我從你脈象上看到,你脈氣極弱,五行失和……你知道五行是什么吧。五行在華國傳統文化中占比很大,無論是道家、兵家、儒家、雜家、史家、歷算家都必須要精通五行。當然,醫家也不例外。” “你們韓醫引以為傲的四象學說,就是來源于我們的五行。” “肝屬木、心屬火、脾屬土、肺屬金、腎屬水……” “五行之間,相互資生、相互制約。” “比如腎能藏精、肝能藏血,而腎精又可以化生肝血,這就是腎水滋養肝木,也就是五行說的水生木。其他幾個臟器之間也是這樣,這就叫資生。” “而肺氣肅降,使氣機調暢,可抑制肝氣上逆、肝陽上亢,這就是所謂的金克木;而肝氣通達,可疏導脾濕之壅滯,這就是木克土……也就是五行中的相克,放在臟器之間,就叫互相制約。” “人是一個整體,在五臟之間,誰過強誰過弱都不行,必須調和通達。” “這是五臟對應五行的聯系,還是那句話,必須調和。” “而脈氣是什么呢?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脈氣就是你的生氣,是你的經脈中存在的一種精氣,脈氣的強弱好壞,直接關系到你的身體狀況。” “健康出生的嬰兒,脈絡通達,脈氣充足純凈,但總量尚小。隨著年齡增長,脈氣純凈度會下降,但總量會逐漸增長。健康的女性在28歲時、男性在32歲時,體內的脈氣能達到巔峰。” 沈畫看著李憲坤:“李副會長今年應該正當巔峰,但我之前在你脈象上診斷的結果可不是這樣。” 李憲坤看著她:“沈醫生請講。” 沈畫說:“脈氣在經脈之中滋生行走,用以調暢。當人生病時,會有脈氣用以疏通經絡,用以滋養臟腑,脈氣也會被消耗。待人體恢復健康之后,臟腑會再反過來滋生脈氣。” “但人的臟腑能夠滋生的脈氣是有限的。在正常范圍內不會有影響,但若是超過這個正常范圍,就類似于在透支臟腑的生命力,這種透支看似不會傷害到臟腑,可卻直接會影響到臟腑的壽命。” 李憲坤皺眉:“沈醫生,你究竟想說什么?還請只說。” 沈畫:“簡單來說就是,你的脈氣和臟腑,都和正常人不一樣。別人臟腑之間五行調和,平穩地滋生脈氣增長。而你的臟腑五行失和,會在短時間內大量滋生脈氣。” “把你原本在這個年齡應該有的脈氣看做1,那按照你臟腑失調的情況看,你過多滋生的脈氣,現在的總量至少應該是2,可實際上,你現在體內的脈氣只有0.5。” “丟失的那些脈氣去哪兒了?” “兩個可能。一種可能,你體內有隱藏的大病,你身體為了修補和調和,才讓你產生這么多脈氣,那些丟失的脈氣,都被身體用于自我修復了。” 沈畫看向李憲坤:“上次只是匆忙診脈,我只能這么判斷。” 李憲坤點頭:“但現在所有檢查結果都證實,我沒病。” 沈畫:“對。所以第一種可能不成立,那就只剩下第二種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