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魏思語抿唇,伸出了手。 楚兆給魏思語把脈,又在她腹部進行觸診。 “病人產后胞衣不下、惡露不盡……其實就是胎盤殘留,一般來說,病人會更傾向于做清宮術,也應該立刻做清宮術取出殘留胎盤!”楚兆嚴肅地說。 魏思語看向沈畫。 她的情況沈畫知道。 昨天早產時,胎兒娩出,可是胎盤卻沒能完全娩出,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胎盤還留在宮腔。 醫生當時就給她做了清宮術,但只取出來了一小部分,還有一部分無法取出。 一般產婦在產后,zigong會進行收縮壓迫血管止血,若有胎盤殘留,則殘留物會影響到zigong收縮,會導致持續出血,而且殘留胎盤還會引發zigong感染。 這種情況就要立刻做清宮術。 可在清宮術之后,她的胎盤還是沒能全部取出,情況就比較危險了,她隨時都有大出血的可能。 現在醫生采取保守治療,還是希望她的胎盤能夠在干預之下,能夠自主剝離,娩出體外,若保守治療不起作用,就得考慮手術取出胎盤。 手術取出胎盤,就有可能大出血,在出血無法止住的情況下,醫生會選擇切除zigong保命。 魏思語的情況就屬于這種極端情況。 胎盤植入。 正常情況下,胎盤是附著在zigong壁的,但魏思語的胎盤,一定程度上侵入了zigong肌層,這也是她產后胎盤無法自然剝離的原因。 醫生雖然給了保守治療的方案,但這種方案成功的可能性極低,現在隨時都在監控著魏思語的除雪情況,一旦發生大出血,那就沒得考慮,立刻進手術室進行手術。 沈畫開會之所以遲到,就是因為聽說魏思語的情況,趕來給魏思語做個快速檢查。 魏思語家人想要保住魏思語的zigong,但如果真的情況危急,那也只能以女兒的命為先。 魏思語自己,在剛剛經歷丈夫和孩子死亡的打擊之后,心如死灰,對治療方案沒有任何意見。 沈畫在給魏思語檢查過后,告訴她可以暫時控制她的出血情況,等她開完會之后,再過來跟她進一步探討。 開會沒用太長時間,給那幾位病人行針用藥也沒用太長時間,在檢查楚兆針灸的病人時,她起了某種心思,就正好帶楚兆過來。 沈畫看向楚兆:“楚醫生有解決辦法嗎?” 楚兆皺眉:“如果只是胎盤殘留,通過中醫保守治療的方式,效果還是很好的。但她的情況是胎盤植入,這種情況單憑藥物治療幾乎是不可能起效,可能……必須手術。” 沈畫:“如果用針灸的方式,有沒有辦法?” 楚兆不認同地看著沈畫:“胎盤入侵zigong肌層,不可能通過針灸的方式解決。” 沈畫:“一般針灸當然不可能,喻派金針可以。” 她看向魏思語:“思語,如果你愿意讓我給你治療的話,我可以通過針灸的方式,讓你的胎盤自然剝離、娩出。” 魏思語也是醫生,她并不太相信,但她現在無所謂:“你想試就試試吧。” 倒是一直想要保住魏思語zigong的魏家人,提出懷疑:“醫生,這種方案真的可行嗎?” 醫院的產科醫生也不同意:“聞所未聞!” 沈畫并不著急反駁:“在病人沒有出現大出血的情況下,可以試一試。一旦病人出現大出血,立刻進行手術也來得及。” 這倒是…… 最終還是魏思語決定:“叫沈醫生試試,她……不會害我。” 魏思語說著,忽然又哭了起來。 她跟沈畫真的不算太熟,她是班長,沈畫只是一個歲數遠小于同班同學,看起來還很幼稚,又十分倔強,且不怎么通人情的小姑娘。 看著沈畫,她仿佛看到了大學時的自己,積極向上、神采飛揚,跟所有同學的關系都很好,跟導師、輔導員的關系也都很好。 學業也不差,在海市實習的時候,帶教老師甚至還邀請她畢業后考他們醫院,去他的科室…… 這才短短三年,好像,什么都變了。 楚兆對沈畫的做法很不認同。 一種病一種治療方法。 針灸不是萬能的! 開了藥讓人去抓藥熬藥。 沈畫帶楚兆開始給魏思語行針。 “《醫林改錯》中說:元氣既虛,必不能達于血管,血管無氣,則必停留而淤。” 沈畫道,“但魏醫生的情況還不僅于此,胎盤侵入zigong肌層,要想剝離,需要把侵入肌層的部分剝離出來,在剝離的過程中難度很大,且極易導致大出血……我們要做的是,控制zigong出血量,同時封堵胎盤血脈,刺激宮縮,讓胎盤自動剝離娩出……” 楚兆驚呆,下意識脫口而出:“這怎么可能做得到!” 沈畫:“我們喻派金針做得到,但你能不能感受到,直接決定你能否有資格學我們喻派金針。” 沈畫看向魏思語:“別擔心,交給我。” 她開始行針。 讓楚兆跟她一同行針,仔細感受…… 就像當初引導顧深感受脈氣一樣,她在引導楚兆。 一開始,楚兆還沒察覺到什么變化。 可半小時后,楚兆的表情裂了。 他吃驚地看向沈畫:“我好像感受到……我說不出來……” 沈畫笑了:“別聽,繼續,認真感受。” 整個行針過程,被沈畫拉長到2個小時。 實際上如果不教楚兆的話,她半個小時就能完事。 這么有天賦的小天才,不好好勾他一下,簡直浪費機緣。 收針之后,楚兆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魏思語的家人急得不行,病房門終于開了,他們立刻過來詢問情況。 看楚兆的表情,魏家人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沈畫笑著說:“熬的藥拿來給她服下,服藥之后半小時內,殘余胎盤大部分會陸續娩出,在2天內,一些小的殘余組織也會隨著惡露一起排出。” 怎么可能! 醫生立刻又給魏思語做了b超。 第一次做,結果顯示胎盤還沒脫落。 后來又連續做。 第三次,b超結果顯示原本黏連在zigong壁上的胎盤殘余部分,逐漸脫落…… 果然,半小時后,殘余胎盤娩出! 現在還能看到zigong內有一些殘余細小組織,這些已經不要緊了,接下來用藥就可以讓這些參與組織隨著惡露一起排出體外。 自始至終,魏思語都沒出現大出血的情況! 沈畫跟楚兆說:“能感受到脈氣,學喻派金針你就有入門的可能。我在這邊待不了幾天,你好好考慮一下。” 楚兆整個人都受到巨大沖擊,腦子亂哄哄的。 出了病房,他第一時間就給爺爺打電話。 沈畫重新回來看魏思語。 “產褥期憂思太過,容易傷身,還會落下病根。”沈畫低聲說。 魏思語還是忍不住哭:“我跟阿輝在一起好幾年了,原本說好的畢業后一起再讀博,留在海市。可偏巧畢業那年,阿輝父親重病,老人家希望看到兒子結婚成家……在老人家的病床前,阿輝求我,我也心軟答應下來……” “我爸媽為此跟我生了好大一場氣,可他們終究拗不過我。” “結婚后沒多久阿輝父親就去世了,阿輝母親哭鬧著讓阿輝留在本地醫院……阿輝也勸我說,先工作,之后再考博也可以。” “我又妥協了。” “我嫁給阿輝,圖的就是他這個人。結婚的時候一分彩禮都沒要,我爸媽生氣歸生氣,可還是給了我三十萬當嫁妝,我們在清市付了首付買了房,家就算安頓下來。” “阿輝哪里都好,可就是……太孝順了。他總說他爸媽供他讀書不容易,現在他爸爸過世,只剩下他mama一個人住農村孤孤單單的,想來城里跟我們住,我也同意了,畢竟我們工作太忙,老太太來了能幫我們煮個飯什么的也挺好,日后有孩子了,也能幫著帶孩子。” “可……生活習慣上差別太大,我難受,老太太也委屈,阿輝夾在中間里外不是人……” 魏思語擦了擦眼淚:“生活上的矛盾也罷了,我們醫院工作忙經常加班,大不了我錯開點時間,少跟老太太碰面。可老太太一直想叫我們早點生孩子,我跟阿輝商量好是晚兩年情況稍微穩定一點再要,那時候才剛工作沒多久,怎么要?可我沒想到,老太太竟然用各種方法逼著我們要孩子,甚至還鬧到我們醫院領導那去……” “阿輝說早生晚上都得生,現在生了丟給老太太帶,她就沒時間鬧騰。我也煩不勝煩,那就要吧。可是從懷了孩子后,老太太就念叨著一定得是個男孩,要不是也行,明年再生一個,說他們這邊都是一家生好幾個,必須有男孩,不然一家子在農村都抬不起頭來。” “我早就跟阿輝說好,只生一個,老太太又念叨的時候,我就直接告訴她,只生這一個,男孩女孩都一樣。” 魏思語的眼淚根本控制不住:“我真沒想到,我這話會讓老太太動了那種心思,去找什么轉胎藥……是我害了孩子……” 沈畫微微皺眉:“班長,你還記得自己當班長的時候什么樣子嗎?” 魏思語眼淚婆娑,不明所以。 沈畫微微皺眉:“我記憶中的班長,獨立、自信、善良、強大,可是你看你現在,你結婚是被迫,離開海市是被迫,懷孕也是被迫,如今孩子父親和孩子的死亡,都不是你的錯,你卻第一時間歸錯給自己……” “你可以痛苦,但也可以心疼心疼自己。” 魏思語的眼淚再次嘩嘩直下。 從病房出來,魏mama抓住沈畫的手:“閨女,謝謝你,謝謝,思語當初一門心思跟小梁結婚,小梁那人看著老實面善,性格也好,思語脾氣大又強勢,小梁能包容她,雖然我們覺得她那么著急結婚,并且來清市工作很不理智,可是想著小梁這個人……或許他們能過好。” “可是,誰能想到……會是這樣。” 沈畫:“思語看起來脾氣大還強勢,實際上心軟處處為別人考慮,而梁運輝看起來脾氣好性格綿軟,可實際上最為執拗,最終妥協的都是思語。一次退讓,步步退讓。現在思語情緒很消沉,你們多陪伴,讓她想清楚,錯的從來都不是她。” 沈畫想了想又說:“無論如何,她和梁運輝戀愛結婚這么多年,又沒了孩子,短時間內她的情緒肯定很難恢復。你們可以給她找些事情做,找個新的工作目標,忙起來就不會再胡思亂想了。也找找她曾經的事業心。” 又去了一趟隔離病區,看了感染者的情況之后,沈畫回了酒店。 洗個澡換了衣服,正在擦頭發,門鈴響了,酒店的送餐服務。 沈畫挑眉,她好像還沒來得及訂餐。 打開房門,服務生推著餐車在門口,餐車上還放著一束花,很漂亮的一束小雛菊,邊上還有賀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