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被人群圍著的兩個小姑娘,雙眼通紅,眼看緊張得不行,這會兒也終于放松了點,可還是委屈得不斷掉眼淚。 “我們……我們可以走了吧。”其中一個女孩子小聲說。 “走什么走?誰知道我們小寶有沒有被噎出個好歹,得去醫院做檢查!”剛才的那個mama瞬間變了臉,氣怒地說。 旁邊立刻就有人附和:“是啊,看孩子噎成啥樣,眼看那么長時間喘不過來氣,聽說憋久了腦子會缺氧壞掉,也不知道是不是,可不得做檢查嗎。” 其中一個小姑娘氣得忍不住,說道:“我們沒有給他面包吃,我們自己在吃,他看到了非來搶。” 小姑娘指著周圍的人說,“他們都說,小孩子要吃就給他一塊,別那么小氣,我才給的!” “小孩不懂事亂要東西吃,你就給嗎?那小孩想要拿刀,你也給?” “那是面包,又不是刀!我怎么知道他看著這么大了還不會吃面包?我怎么知道他奪過面包就全部塞嘴里!”女孩子氣得直哭。 “反正你不給他面包,就什么事都沒有。”邊上的人說,“好在這會兒孩子沒事,不然肯定叫你倆償命的。這就是去醫院做個檢查,花幾百塊錢的事,檢查確定孩子沒事兒,以后就跟你倆沒關系了。” “憑什么!”倆女孩子委屈得直哭。 人太多,大家說話的時候面向各個方向,霍延看不全信息,但看懂幾句,大致就能猜出來。他眉頭擰得死死的,緊緊攥著沈畫手腕的手微微晃了晃,把手機給她看。 他打了110。 沈畫點頭。 對這樣的人,什么交流解釋都是徒勞,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找警察叔叔。 可這會兒孩子mama拽著倆姑娘不叫人走,孩子爸爸沉著臉縮在人群里不吭聲,孩子奶奶也哭天搶地的。 周圍的人又都指責倆姑娘,把人家孩子噎著了,去醫院看看也是應當應分,說倆小姑娘心眼兒不正。 倆小姑娘氣得直哭,掙扎著要跑,卻被周圍的人堵著,又被孩子奶奶拽著破口大罵。 警察可能還要一會兒才能到。 沈畫立刻想要走上前去。 霍延察覺到她的意圖,立刻攥緊她手腕,瞪了她一眼。 沈畫說:“沒事。” 霍延抿唇,知道阻止不了她,輕輕放開,卻步步緊跟著,一臉警惕。 沈畫蹲下來,摸了小孩的手腕,聲音極其冷靜:“是她們兩個把面包塞進小孩的嘴里嗎?” 見是救了孩子的沈畫,孩子mama止住了哭,“反正面包是她倆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到了孩子手里,就把孩子給噎著了。你說這該不該她們負責?我們也不是想訛錢,就是叫去給孩子檢查檢查,都放心。” 沈畫笑了:“從法律的角度來說,面包這種東西不具有任何危險性,只要面包無毒,只要不是她們兩個強硬地把面包塞進小孩嘴里逼他吃,那小孩因面包出現任何危險,都跟她們沒有絲毫關系。法官不會支持你的任何無理訴求。” “從醫生的角度來說,剛才孩子被面包噎到,搶救及時,除了受點驚嚇之外,并不會引起別的損傷。但是……” 沈畫表情變得嚴肅:“你確實該帶孩子去檢查一下。孩子小時候是不是抬頭走路都特別晚,脖子軟趴趴的?平時是不是走路很容易摔跤,平衡不好,容易一驚一乍,注意力不集中,不聽命令,尤其是站不住,讓他站著的時候不是全身晃動就是扭來扭去。這么大的孩子上幼兒園了吧,老師教的內容他是不是記不住?或者記住了很快就忘?有時候還會無故哭鬧?別的小朋友集體排隊跳舞,但對他來說很困難吧。” 孩子mama驚呆了,也顧不上哭,連忙點頭:“是是是,這孩子特別難帶。” 沈畫:“明天掛個神經內科的號看看,孩子大腦發育可能有問題。” 孩子mama瞬間傻眼,孩子奶奶趕緊問:“啥叫大腦發育有問題?” 沈畫:“大腦發育不全有很多形式,造成的影響也是多種多樣。具體的要去做檢查才能確定。” 邊上立刻有人嘀咕:“大腦發育不良,那不就是……腦癱么。” 腦癱倆字,瞬間刺激到了孩子mama。 孩子mama大聲哭喊起來:“不可能不可能!小寶怎么回事腦癱?腦癱不是傻子么,我家小寶會哭會笑,也會說話……” 沈畫道:“明天趕緊去掛號看看,孩子情況不算特別嚴重,盡早治療還是有可能恢復正常的,一直拖延下去錯過最佳治療時機,那就一輩子都毀了。” 孩子mama和奶奶大哭起來。 醫院這邊的治安是重點。 上次郭主任的事情發生之后,醫院附近又多增添了兩個治安崗。 沈畫耽誤的這么一會兒時間,附近的警察就過來了。 了解了一下事情原委,警察也很無語。 “首先是你家小孩主動去搶奪人家的面包,這點兒沒問題吧?要是有問題,我們待會兒調監控看。” “其次,面包這種東西,不是刀子毒藥等危險品,你家孩子這看著有四五歲了吧,誰能料到他吃面包也會噎著?這跟面包是誰的沒關系。你從面包店買了面包回來,孩子噎著了你還跑去找面包店?那喝水嗆到的,是不是得去找自來水廠?” 孩子mama和奶奶這會兒滿腦子都是腦癱腦癱,壓根兒顧不上孩子被面包噎住到底是誰的錯。 一個警察留在這兒,另一個警察去附近調監控。 這年頭,街道上哪家店沒監控,剛才的一切都被清楚拍下。 看完監控之后,就更沒什么可說的了。 還真是那小孩忽然沖上去奪走了姑娘手里的面包。 警察安撫兩個姑娘:“別怕,視頻證據都有,不干你們的事兒。你們留個電話,如果后續有什么情況,我們再聯系你們。” 倆姑娘顯然還是害怕:“都不干我們的事,為什么還要留我們電話?” 警察說:“不管誰對誰錯,沖突雙方的聯系方式我們都要留的,只是備案。” 倆姑娘不情不愿,但還是留了電話給警察。 小孩奶奶卻忽然哭嚎著沖上來,就要廝打兩個姑娘,被警察連忙攔住:“你干什么?” “都是她們!是她們把我孫子的嗓子噎壞了,腦子也噎壞了!不是說噎住太久腦袋會缺氧變傻嗎?肯定是因為她們!” 警察:“誰說你孫子腦子缺氧傻了?那不好好的嗎?” 沈畫眼神冷淡:“腦癱是先天的,胎兒時期大腦發育有問題。剛才噎那一下,并不會對孩子造成任何損傷。” “我我……” 警察知道遇到胡攪蠻纏的人了,直接說:“你們跟我們去所里一趟,備案。明天帶孩子去做檢查,看看到底是先天的,還是被一口面包給噎的。另外,按照目前的證據來說,就算真是被面包噎的,也跟人家姑娘無關!” 警察示意那兩個姑娘可以走了,倆姑娘哪還敢留,趕緊跑走。 圍觀群眾這會兒也開始你一句我一句:“腦癱一般都是懷孕的時候沒養好,你們好好想想,懷孕的時候是不是吃不該吃的藥了?或者孩子mama生病發燒了?” “真是腦癱可得早點治。你們這還好,孩子看起來也沒那么嚴重,好好治說不定過幾年就跟正常人差不多了。要發現得晚,孩子越大越沒希望治。” “你們這爹媽也真是的,孩子不對勁,也不說早點去醫院看看,怎么當父母的。” 沈畫晃了下霍延的手,兩人一同離開。 這會兒指責父母的,跟剛才指責那兩個姑娘的,都是一批人,所謂的,正義路人。 沈畫和霍延回到公寓,已經凌晨一點多了。 沈畫洗完澡出來,看到客廳燈還亮著,就下樓。 霍延正坐在落地窗前,手里拿著一個本子,上面是簡譜,他在寫歌。 沈畫在他旁邊坐下。 霍延轉頭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也沒說什么,繼續寫,不過這一次,他寫的時候,順口就哼了出來。 天籟這個詞,在她腦中有了具體的印象。 沈畫忽然看到他脖子里還有手臂上,有幾道刺眼的傷痕。 稍一回想就知道,是被那個孩子mama給撕抓出來的。 她沉著臉去找了藥膏回來給他涂抹。 “人的指甲里帶有各種病菌,抓傷必須要處理一下。”沈畫說。 霍延乖乖地由她上藥,低著頭看她:“只一點點疼。” 沈畫頓了頓,“你怕疼嗎?” 霍延下意識搖頭,但又很快點頭:“怕。” 沈畫微微抿唇,但很快就說:“那我輕一點。” “嗯。” 上完藥,霍延就又繼續開始寫歌哼歌。 沈畫坐在邊上,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她本來不算很困的,可聽了幾句竟然就睡著了…… 再度醒來,已經是天光大亮。 她躺在木質地板上,身上蓋著薄毯。 他坐著,靠在落地窗上,溫暖的陽光從玻璃窗子投射進來,給他的輪廓堵上一層淡金色的毛邊,仿佛一層天然濾鏡。 洗掉偽裝恢復原貌的他,好看得不似真人。 在異世有傳言說她喜歡長得好看的男人,也許大概可能……是真的。 至少,養眼。 沈畫這兩天上班,都帶著化了妝的霍延。 給應老先生三診的時候,霍延也不想待在休息室,就戴了耳機待在走廊上。 他當然不是為了聽歌,而是不想在別人叫他的時候,讓人看出他的異常,戴了耳機就可以說自己沒聽到,不是聽不到。 沈畫給應老先生診脈,抬眼往外望去,就能看到霍延站在欄桿邊上,目眺遠方,安安靜靜地站著,沒有看手機,不急躁也不無聊,就只是單純地等待。 這一點沈畫都做不到,有一點兒空余時間,要么是拿著手機看,要么就打個盹兒,根本不存在說安靜等待這個選項。 沈畫嘴角微微翹起。 霍延這人好像自帶安靜的buff,無論到什么環境,看到他就覺得安寧。 “應老先生這兩天體溫控制在38攝氏度左右,少量白痰,難咳出,夜間時候咳嗽偏多,食欲不振,偶有呃逆。” 顧深說:“脈沉細數……從脈象上看,肺中郁熱逐漸消退,但熱邪傷陰,肺失肅降……當養陰清熱、和胃降逆。” 沈畫點頭:“你開方吧,可以再行一遍針,幫著梳理胃氣。” 顧深說好。 應青戎跟著沈畫出了病房,低聲問道:“沈醫生,老爺子的情況,算是好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