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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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兀的一道閃電炸裂驚雷,映得南樂慘敗的臉也有了世外高人的意味。 “你先將我心口的箭取出來。” 果然老琵琶是個凡夫俗子,高人之姿什么的都是錯覺。 陸淵源碰到帶著雷電的箭翎的時候,手心一陣暖流劃過,遲疑了片刻。 南樂擰眉道:“取不下來就算了,也不會死。” 陸淵源搖頭,“不,很容易。” 單手握住箭身輕輕一抽就可以,他將原因歸結為自己是人,得天獨厚。 “多虧了你在,不然今日小命都要交代在這兒了。” 南樂靠在攔腰折斷的柱子上,緩緩向下移動,雙腿岔開,頗為浪蕩無狀地解開胸前的衣衫,笑道:“還好,扎得偏了點,還沒斷。” 陸淵源詫異看他,胸腔腹地不是血rou,只有一堆爛木頭,只看著都仿佛都能聞到陳舊腐爛木頭的味道。 “你這樣看我做什么?早說過我原身是紫檀琵琶,世上哪有不會爛的木頭,何況我還死不了。”雖然也活不了多久就是了。 陸淵源:“……” “唔,你剛剛說你想知道什么?” “于堂芝為什么對你下狠手,要是我不該知道的事你也不必說了。” 南樂微瞇雙眼,泛著精光,將手放到陸淵源的頸項之間,問道:“你就不怕我動動手指頭將你也和那些魚一樣殺了?” 還帶著魚腥氣的的雙指摁到人類脆弱的頸項間,陸淵源實在不知道魚血是不是涼的。 “且不說你有沒有這個心思,就算有,你這幅模樣,動一下都要顫半天,我在人間好歹也算半個道士,你不一定打得過我。” 話雖如此,但陸淵源私心里認為南樂不會做出隨意殘殺的事,哪怕對象是一群魚,再加上朱明鏡告誡于堂芝的話,陸淵源下意識覺得這件事并不是他看到的那樣簡單。 于堂芝一知半解,莽撞出手,阮離白看樣子是不知道的,南樂知道,那剛成了冥府公員的陸淵源有沒有資格知道呢? “朱明鏡不想告訴你,其實這件事他誰也不想說,但我覺得你早晚要知道的。” 陸淵源靜靜聽著,不曾打斷。 “你知道神話中的女媧補天和西方的諾亞方舟嗎?” “……嗯,知道。” 女媧補天的傳說很多版本,較為完整的是這么說的。 水神和火神交戰(zhàn),水神公共騎著燭龍撞到不周仙山,天柱傾倒,天塌地陷,天河之水流入人間,女媧不忍生靈涂炭,斬鰲四肢,煉石補天,平洪水,通陰陽,除逆氣,萬靈以居。 諾亞方舟的建造也是為了陸上的生物躲避一場上帝降下的洪水。 “人類其實是很神奇的生物,新舊時代的交替相隔萬萬年,可他們有無數(shù)天馬行空的點子抓到須臾的真相。但很可惜,沒有神明拯救他們,也沒有上帝警告。” 所謂災難,就是毫無征兆,不可理喻地降臨,凡夫俗子毫無還手之力。 “所以……”沒有活下來的人。 第一個生命誕生的最初會以為自己是天地間最新鮮、前所未有的,也確實如此。 頭頂?shù)奶鞊Q過了,腳下的土地也是在滄海桑田中重新生長的大地。 女媧沒有補天,諾亞方舟也沒有救世。 所以南樂說,我們這些古日舊時的余孽啊! 陸淵源抓到了他的意思。 “那些喪生的人也像現(xiàn)在的人一樣,有不知疲憊的輪回嗎?” “有的。”南樂道:“舊世界的規(guī)則和這個世界不一樣,但也有一樣的。” 過去也是有輪回的,但舊的制度在消亡,新的秩序還未建立,新的天不能容忍舊時的生物擾亂偉大的創(chuàng)造。 “他們在龍鳴寺下,一直在。” 當年的朱明鏡懵一臉逼茫然被推到冥府之主的位子上,腦子和心上都是空蕩蕩的,偏偏冥府秩序空缺,緊隨其后的就是一場滅世災難,人間與冥府不分彼此,滔滔洪水流入。 天河水流經人間,打破了生死界限,涌入冥府,徹徹底底葬送了舊的世界。 “朱明鏡一人不可能兼顧冥府人間,后來冥土將人間與冥府相隔,互成鏡像。冥主大人那會兒呆呆的,因著我答應了一人要守好龍鳴寺,便將龍鳴寺放在了陰陽交接處,人間有一塊土地殘缺,冥府的天空殘缺。” 剩下的事即便南樂不說陸淵源也能猜到了。 舊人間的生靈殘存的不甘怨恨,也許還有些干凈的靈魂,白茫茫大地再無容身之處。 “龍鳴寺上可超度,下可鎮(zhèn)壓,天傾之水下的亡靈與血rou盡數(shù)填補龍鳴寺下與冥府之間的缺口,算是和稀泥,千萬年經過此處的只有一樣東西,水。” “滲透過萬千人類怨靈的水從冥府東區(qū)更東邊的深淵里逆流經過冥府,才有了冥河。” 深淵的名字是——無極淵。 “凡入無極淵者,血rou皆為之所食,枯骨至冥河,怨鬼撕咬,魂魄永囚。” 永墜無間,不得超生。 所以南樂將水龍卷里的魚盡可能殺掉,只是這一世的消亡而已,總好過生生世世與怨靈為伍,日日遭啃食,還要看著自己的靈魂被囚禁在森白的骨頭里。 “那冥主大人和水君都下去了,他們……” “朱明鏡不一定會出事,他早死了萬萬年了,于堂芝不好說,他好歹也是半個神仙,脾氣忒暴躁,但就這一下交代了挺虧的。” 南樂也沒說實話,只是殺了水君大人湖里的幾條魚,水君大人還不至于要命的下狠手,畢竟于堂芝自己殺的也不在少數(shù)。 實際上,于堂芝火急火燎趕來的時候水龍卷早先一步到了,水君大人還想查探一番,卻忘了自己先前定下的龍吸水時辰,趕到的時候就見南樂將水里的魚揀出來,有的聚集到一起一下全殺了,單拎出來的有些被他一下一下剁了腦袋…… 南樂還在喃喃自語,“水君大人啊要找的人在你們其中的話也別怪我,怪他,早死早超生。” 于堂芝能忍? 眼見南樂惡意殘殺族人在前,知道少爺?shù)南⒃诤蟆?/br> 水君大人畢生為這兩件事翻江倒海,好不容易有了希冀,臨門一腳,迎面痛擊。 陸淵源也不只該說什么,他還不知道被卷入水龍卷的朱明鏡現(xiàn)如今狀況如何了,但已經知道于堂芝犯下了不可能被族人原諒的錯誤。 南樂道:“還是晚了。” 于堂芝只顧著跟他打的時候,那些涌入無極淵的靈魂,絕不會原諒他。 一會兒的功夫就見黑色夜幕里乍然見天光,風平浪靜,月亮漸露面容,樹影微顫。 其實人間的白天和黑夜也沒有很大的分別了,隨處可見的燈影斑駁,風雨凄凄里聊以慰藉,月朗星稀后反而瘆得慌。 恰好此時的陸淵源將南樂所說的消化掉,他忙到龍鳴寺地陷的那出去看,果然是望不見的深淵。 從這兒下去是無極淵,隔著萬年撕咬不絕的襤褸怨鬼,連通冥河水。 南樂見他看的入迷,更怕他想不開跳進去,道:“哎哎,你回來,朱明鏡在無極淵出不了事兒,你要是掉下去了才沒地方說理去!” 陸淵源回頭看就見這人拖著一副病歪歪的身子骨沖他招手。 “圓圓啊,你站得太近了,老人家年紀大了受不住驚嚇。” 陸淵源有種這是師父在跟他講話的感覺,扯了扯嘴角沒笑出來,便順從地離遠了。 雖然有些擔心朱明鏡,但南樂信誓旦旦說了不會有事,他也將心放到了肚子里。 “端看這張臉您可看不出來是位老人家。” “你不懂,妖精鬼怪活到我這份上連老人家都算不上了,得叫什么……老不死!” “你這話我?guī)煾刚f過一句相似的。” 圓圓啊,師父其實……早該死在過去的老不死。 南樂頓一頓道:“你師父他不一般。” 陸淵源認同點頭,“那當然。” 別的他不知道,逍遙散人留下的那本記載著逆天改命禁術的簿子他就知道,師父絕不是一般人,也或者不是一般的妖。 陸淵源見南樂還是衣服大開衣襟,露出的胸腔中還是爛木頭,他遲疑片刻道:“我是人,是不是能救你?” 琵琶也是能工巧匠做的,南樂嚴格來說也算和南境那些一樣,他是人,應該也能做到。 南樂笑得艱難,卻帶著安撫之意調侃,“我還說怎么你去了趟南境還要朱明鏡親自去接,原來是遇上烏舒他們。” 陸淵源被問及身份的時候總說自己是一顆無憂樹,也就騙騙別人。 南境那些對人有天生的親和力,他們就算知道了他是人也不會做什么,朝朝知道,于堂芝知道,南樂一開始就知道。 所以他不奇怪南境的物妖想留下陸淵源。 “胡娘已經離開了,烏舒和陶岸怕也快了,滿打滿算還剩下了我跟朱明鏡……” 陸淵源有一瞬間慌神,卻見南樂安撫道:“小朋友急性子,陶岸和烏舒的快了,那也是人類壽終正寢的一輩子。” 陸淵源:“……”活得可真久啊! “哎呦,這半人半琵琶的模樣還不如我那爛琵琶的原身,等我歇會兒。”正說著就見南樂的身形消失,倚靠紅柱的一把琵琶。 說是爛琵琶還是抬舉了。 琵琶的弦槽、弦軸都爛了,琵琶身子紅漆斑駁,四根弦也只存了一根。 陸淵源道:“琵琶弦斷了,換弦會好彈一些。” 說不準也能活得更長些。 南樂終于像個正經的老年人,神神叨叨。 “今天弦斷了,要換根弦,明天拉弦板斷了要換板,等到整個零件都換過的時候,琵琶也不是原來的琵琶了。” “哎呀,也許從換第一根弦的時候就不是了。” 陸淵源:“……您說得對。” 活了萬年的老前輩總結出來的真理,每一個都讓陸淵源懷疑人生。 幸好南樂的琵琶之弦理論用不到人身上。 否則該怎么說? 與你曾有分別之人有了你所不知道的經歷記憶,他就不是原來的那個人了。 胡說八道! 對琵琶而言,頭身弦就是全部。 對人而言,記憶至關重要,有時候又無關緊要,人心易變,又多得是一條道走到黑的。 陸淵源就算沒有前塵鏡里所見所感,還是在第一次相見就對朱明鏡見之難忘,重尋鏡中花影。 可見尋芳客與那落難人并無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