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沈芷的手覆在項鏈上,她想問怎么還留著呢, 還沒出口, 兩片嘴唇就粘在了一起,一個字都說不出。這條項鏈她曾一度戴在身上, 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 連體溫都是她的, 后來摘下來還給他時就像把皮rou往外撕扯。 可誰會把扯下來的死皮重新粘回去?掉了就是掉了。 賀北安站在她身后, 環住她的脖子, 俯下身去親她的耳朵。 “今天晚上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 沈芷每一個字都吐得很慢,但因為慢也格外地清晰,“不過我不想結婚, 也不渴望家庭生活。”每天吃烤rou的生活她初聽的時候確實受到了振動,可這些年她早已習慣了清淡飲食,脾胃受不了太激烈的。賀北安的感情太強烈了,凡是強烈的都不能持久。 她感到賀北安抱住她的手迅速地僵硬了。 “你是不是以為我這么多年很缺女人?”好像他做這些只是為了和她來一次,賀北安笑得很諷刺,“沈芷,你是太看不起我,還是看不起你自己?” “抱歉,謝謝你今晚款待我。”沈芷起身要告辭,快走到門口,才想起她脖子上的項鏈,伸手去解,解了好一會兒也沒解開。賀北安繼續笑:“你是想把它又還給我?又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還刻了你的名字,你還給我,我還能送給誰?” 賀北安撫摸著項鏈吊墜上的一點點鉆:“這么一點兒東西,也就當初你能看得上。沈芷,你可真他媽沒有見過世面,一碗面還要兩個人吃,你說你怎么就不覺得丟臉呢?”賀北安去親沈芷解項鏈的手指頭,其實如果不是他當年把錢都給賠完了,她一個有好幾份兼職的人怎么會連碗面都舍不得吃。他不知道哪個男的能親眼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吃苦,還是因為他吃苦,那種痛苦曾經不止一次煎熬著他,可她自己卻傻兮兮的,渾然不覺。 她的手指在抖。賀北安忍不住在心里笑,原來她并沒那么平靜。 好久之后,沈芷才聽賀北安說:“你剛才說,是今晚對你做任何事還是讓你做任何事?”賀北安突然咬文嚼字起來。 “你以為我會讓你干什么?” 沈芷截住了賀北安要脫口而出的話,“都可以”三個字說得很平。 “都可以?”賀北安附在她耳邊笑著說,“以前我還說你封建,沒想到你這么快就和時代接軌了。你可真會給我制造驚喜。”賀北安給沈芷倒了一杯酒,杯口剛碰到沈芷的唇邊,沈芷要接過,賀北安自己先喝了一口,他捧著酒杯坐到沈芷對面,打量她的整張臉,她的臉看不出表情,這樣的人不容易老,哪怕過個十年八年恐怕也長不出什么皺紋。他又仰頭將剩下的酒一口灌完。 喝完一杯賀北安又倒了一杯,仍是一口灌完。 他問沈芷:“你要不要喝?”賀北安直接為沈芷做了主,他的嘴貼過去,把她整個嘴巴都染上了酒味,酒精順著她的唇縫滑了進去,他滑到她的嘴角對她說:“既然你沒那么保守,是不是應該對我主動一點兒。” 沈芷先去親賀北安的嘴角,在他唇上碰了碰,又碰了碰,他諷刺地笑了笑:“這就是你的主動?”沈芷偏過頭去咬賀北安的嘴唇,兩只手環抱住他的脖子,他開始表現得像是無動于衷,等她的牙齒咬住了他在他的嘴唇留下了牙印,他突然無可抑制地抱住了她 ,賀北安的呼吸越來越重,喉結的跳動越來越明顯,他沒有辦法拒絕她的主動,自尊都顯得不那么重要,大概是為了保護她的腰,他箍她的手臂越來越靠上,手臂抵在她的胸部邊緣。 “我一會兒我問你什么問題,你都說是。這個要求對你來說不難吧。” 賀北安讓沈芷去解他的襯衫扣子,沈芷一粒一粒地解開。他的手伸進沈芷的襯衣。他親她的時候極粗魯,抱她去臥室的動作卻很輕。在做正經事兒之前,賀北安掏出了一個盒子,里面是枚戒指,鉆石很大,賀北安把它套進沈芷的左手無名指,戒圈意外的合適。 “你怎么又瘦了,我本來想選一個緊點兒的,讓你戴著難受,難受的時候就想起這是左手。你不是老擔心你分不清左右嗎?” 沈芷說不出贊美的話,她應該拒絕,可拒絕的話也說不出口。 “其實在你告訴我左右不分之前,我就知道了,正常人誰沒事兒在每張卷子上把左右都標上,你還以為我根本看不出來。沈芷,其實你喜歡我喜歡得要死吧。” “剛才你不都答應了嗎?”賀北安的嘴貼著沈芷的耳朵,“是還是不是?” 沈芷的嘴唇黏在一塊,她慢慢吐出一個字:“是。”賀北安去親她的耳朵和頸后露出的皮膚,聲音不大,好像是同她說悄悄話,“真巧,我也喜歡你。” “你是不是除了我沒喜歡過別人?” “是。” 沈芷感到賀北安的呼吸越來越粗重,連帶著親吻也越來越粗暴。 “你喜歡我親你吧。” “是。” “你是不是認為你對我是獨一無二的?”賀北安貼近她問。 沈芷這次沒有輕易地說出是。 賀北安提醒她:“不就說個‘是’嗎?有那么困難嗎?” “是。” “你是不是覺得除了你,我不會再喜歡上任何人?” 沈芷這時還殘存著理智,說是對她來說太困難了。 “是還是不是?” 她終于不肯再配合他:“我沒那么自戀。” “沈芷,你違規了,這不是你應該說的話。你只需要說是。”作為對沈芷的懲罰,賀北安咬了咬唇角,“沈芷,你是不是很后悔當年沒和我在一起,選擇了周彥?” 沈芷沒有回答他,她嫌賀北安太煩了,直接封上了他的嘴。她的手捧著賀北安的臉,偏過頭去親他。 賀北安咬住沈芷的嘴唇,他親得很狠,好像要把她之前的痕跡洗掉。他不知道有誰親過這張嘴,他避免不去想這個問題,只要他是最后一個就好。 沈芷還是被他的熱情給感染了,忍不住去回應他。直到她和周彥分手,她都以為她更喜歡和賀北安親密,是因為賀北安親吻和撫摸的技巧更好。 雖然耗子說賀北安的初吻在跳水撈落水大爺之前還留著,但沈芷總持懷疑態度。她以為賀北安應該在親吻和撫摸上有豐富的經驗,畢竟他年少的時候就渴望和女孩兒有深入的接觸,生理的欲望驅使著他一有空就親她。她因為這個有點兒看不起男的,和動物一樣被生理欲望支配,太過低級,可碰到賀北安,沈芷卻覺得他這樣很可憐,所以只要他的要求不太過分,她就會滿足他,這個施與者的立場也讓她覺得格外安全,而當她也享受他的親吻撫摸時,她就一點點失去了安全感。這讓她從施與者變成了同謀者。 周彥在她之前交過女朋友,不止一個,沈芷并不在乎這種事,她對周彥的過去一點兒不感興趣,她只注重現在。她沒問,周彥自然不會主動告訴她,如果不是周彥的meimei不小心提起,沈芷一直都不會知道。她并不認為周彥比賀北安更有經驗。 每次沈芷和周彥有觸碰,即使是拉手都會讓她產生心理壓力,這種壓力發展到后期,她甚至不想和周彥見面。她沒把自己的感受告訴周彥,私下里去看心理醫生,醫生問到她的童年,是不是和父母缺少親密接觸,沈芷并未展開說自己的過往,她不想和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即使對方是醫生。她只說她以前和別的男孩兒接觸過,她并不抗拒,醫生說得很謹慎,那你可能沒有那么喜歡你現在的男朋友,沈芷說,您猜錯了,我喜歡他,非常喜歡。她確實喜歡周彥,喜歡他的家庭氛圍,和他在一起,沈芷覺得自己內心都平靜了許多。那個醫生被沈芷私自判定為庸醫,心理醫生并沒治好她,她是自己療愈的,依然和周彥固定約會,周彥也并沒有察覺到她的抗拒。 她告訴自己,凡有所失,必有所得。 但是她和周彥并未走到實質性那一步,因為她不想未婚先孕。她給周彥分析了各種避孕手段的優劣,最后得出結論沒有任何避孕手段是百分之百的。她對周彥說,如果對她的做法不贊成,可以隨時和她分手。任何一個有擔當的男孩子都不可能在女朋友提出這個時馬上分手,但她感到了周彥的失落。她并未因這個失落而改變意見,也不覺得抱歉,再有擔當的男孩子,也不可能在自己最好的時光去照顧孩子,她不認為周彥能承受得起意外的后果,她自己也承擔不起。 現在她才意識到,這無關技巧,她是在這親吻和撫摸里感到了無法克制的喜歡,而恰好,她也喜歡他,她喜歡的人也喜歡她…… 沈芷擅自關了燈。一個人太快樂的時候面部肌rou就容易扭曲,遠沒有平靜時來的得體。賀北安的眼睛就像她的鏡子,她不想在他的眼球里看到自己。 接下來的情景只在賀北安的想象里出現過,窗簾拉著,外面的月光瀉進來,把房間里的濃黑的夜色給染灰了。他第一次做這夢的時候,起床兜頭澆了個涼水澡,隨便拿毛巾擦了擦,套上白t,跑了十公里,跑得太快,t恤濕了一半,那時候的他看著很瘦,肌rou也是少年人的肌rou,靠著打籃球和長跑得來的,現在也沒什么改變,投籃的時候,他會想起被耗子不幸打中的沈芷,他的手伸到當年被耗子打中的地方。他當時并沒多想,是過了好些天,他在一天晚上突然想起,沈芷發育的挺不錯的。 在這濃黑的夜里,沈芷發現賀北安之前的經驗好像失了效,他有的是熱情,這熱情因為沒有足夠的技巧變成了煎熬,不過后半夜一切都好了起來,越來越好。 如果沈芷沒說那句話將會更好。 第47章 瑣碎往事 臥室的床頭對面掛著一幅畫, 是賀北安找人照著沈芷的相片畫的,那時候他有了錢,很多錢都不知道怎么花出去的, 找名畫家照著沈芷的照片畫。畫上的沈芷剪著短發, 發尾有一層小小的卷。 四中有人曾對燙發的沈芷提出質疑, 老師為了平息民憤,說沈芷的卷發是天生的, 而對于她的耳眼,老師解釋說她的奶奶是少數民族,有從小打耳眼的習俗, 其他同學就不要效仿了。她的眼睛斜著, 好像對這世界上的一切都看不上眼。 那張照片是沈芷第一次成績超過趙航時拍的照, 照片曾躺在學校的大畫框里。當時的沈芷并不知道她會和賀北安睡到一張床上,還會和他抱在一起,他的汗淌在她的眼睛鎖骨以及手臂上,也許是她自己的汗,兩個人纏在一起, 汗水也分不清誰是誰的。 沈芷年輕時承受不起意外懷孕, 現在她能承受得起,雖然她并不怎么期待。 賀北安開始還和她說話, 后來就不說了, 沈芷的手指去摸賀北安的頭發, 他的頭發有些濕, 是汗浸的, 她的手指去摸賀北安鼻子上的汗珠,眉毛上的汗,天已經轉涼, 窗戶很嚴,沒有任何風透過窗戶透進來,她喜歡他身上的汗,他越用勁兒,證明他越喜歡她。 賀北安是后來才想起問她腰疼不疼的,沈芷說不疼,她確實沒感到腰疼,也不知道是真不疼,還是其他地方的疼痛把腰疼給掩蓋了。 她想起以前去看骨科門診,一個病友和她的男朋友吵架,男朋友看似很有理,批評病友當時有外傷沒及時看,落下了病根,現在這病給以后他們的生活造成了嚴重困難,女孩兒開始忍著,后來開始罵,什么造成不便,不就是有些姿勢沒法做嗎,男孩兒突然就沒了吵架的力氣,低聲指責他女朋友怎么能當眾說這些,女孩兒說你都這么想的還怕我說出來,后來兩個人在候診區公開分了手。男孩兒走了,留女孩兒一個人在那兒哭。 沈芷坐在她旁邊,等待著排號,女孩兒停了哭,問起沈芷的病情。 病友問沈芷為什么男朋友不陪她來一起看醫生,沈芷說她沒有男朋友。病友很貼心地建議她找男朋友時先不告訴人家自己的病,否則恐怕沒有下文。沈芷笑著不說話,她并不需要找一個這樣的男朋友。女孩兒沒從沈芷這里收獲感同身受,沈芷并不覺得這病比感冒嚴重多少,女孩兒很羨慕沈芷的樂觀。沈芷忍不住笑,她哪里是樂觀,分明是悲觀,因為一早默認了最壞的結果,只要不那么壞她就覺得可以接受,這種悲觀讓她很少失落。她建議病友去腫瘤病區看一看,看了就會覺得自己這病不算什么。沈芷的話好像并沒起到勸誡的作用,她沒有再說話。 沈芷因為對疼痛有預知,反倒不覺得那么難熬,或許這疼痛被別的掩蓋了。她想起賀北安跟她說,接吻會產生內啡肽,撫摸也會產生。 沈芷發現賀北安變了,他以前里面的皮膚和外面完全不一個顏色。他其實天生很白,就是懶得防曬,所以臉比沒露出來的皮膚要黑好幾個色號,到了夏天會有些改變。沈芷和賀北安共同生活的那個暑假,賀北安有次洗澡忘了拿換洗衣服,直接赤著上身就出來找衣服,他大搖大擺地從她面前走過,見她背過臉,馬上套了件t恤,頭發仍是半濕著,過來和沈芷說話,沈芷發現他太著急把t恤穿反了。他不以為意,和她一直去樓下吃晚飯。那時他還年輕,身上沒有一條不該有的疤痕,他雖然有那樣一個爸爸,卻始終是一副沒吃過苦的樣子。沈芷在賀北安的胸前摸到一條疤。 她的手指停在那兒:“這個怎么來的?” “不小心弄的。”賀北安說得很輕松,好像是隨意磕碰留下的。 “怎么不小心?” “早忘了。” 他當然沒忘,那時萬老板看他有了些發展,想要截他的生意,找人敲打他,他那一身傷就是被敲打出來的,他在醫院躺了幾天,一直發燒,第一天還去了重癥監護室,結果不到一個星期就從醫院出來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好的,躺在病床上的時候,他想到了沈芷,他不能就那么完了,他喜歡的姑娘,他的兄弟,他的事業就這么讓人給毀了。萬老板沒想到手下下手太重,他聽人說賀北安傷得很重,也怕搞出人命,還去醫院看望了賀北安,親眼見著賀北安吃下了一個蘋果,賀北安吃完還很客氣地請他吃。他太客氣了,客氣得萬老板心里發毛。 萬老板大概還在雪茄室嘗雪茄。賀北安今天本來沒準備和沈芷躺在這里,他只是想和沈芷吃吃飯,未來很長,他以為他等得及。 現在他發現,他可能高估了自己。他體諒沈芷腰疼,自始至終都是他在出力。 賀北安很突兀地問沈芷是不是沒經驗? 沈芷說:“你如果有這種要求,就不應該找我。” 她催賀北安快一點,可賀北安偏要和她作對一樣,開始緩慢地折磨她。他第二次再來時就比第一遍從容多了。 沈芷開始時很快樂,中間也快樂,可到最后腰酸取代了其他,她不得不承認她吃不消他。如果不是賀北安的手機一直響,沈芷覺得等天亮后,她可能需要去醫院。 在電話響到第四遍的時候,賀北安接了電話。他接電話時是避著沈芷的。 電話里告訴他,萬老板現在不想抽雪茄了,賀北安說那就先讓萬老板好好休息休息。 既然馬宇早晚要收拾這位,為了不節外生枝,他只好提前收拾。 馬宇其實本來比他要老實得多,他家原本是開木廠的,家里很殷實,要不也不會在生了兩個兒子之后又追生一個女兒。木廠著火那天,馬宇的爸爸在廠子里,不光人沒了,給人定制的家具也都毀了,養家的擔子就落在了馬宇身上。父親去世之后,他就獨自扛起了養家的責任。 賀北安和馬宇是高二暑假時認識的。那時他為了看航展去工地打工。馬宇那時候很老實,有人看著他年輕老實一直支使他干活兒,連分發的盒飯也只給他剩倆饅頭。賀北安看不下去,他把自己的那份飯很諂媚地主動獻供,等大哥們吃完,他開始道歉,“現在我才想起我在里面吐了兩口唾沫,你們要是喜歡,我明天還要在里面加點兒料。”他的挑釁太過明顯,被他耍了的人決心要教訓教訓他,賀北安手腳正想活動活動,也沒示弱,他一個人當然不是一群人的對手,何況那些人還是成年人,手上有家伙兒,一貫老實巴交的馬宇上來幫他的忙,他這時才發現馬宇原來手上有兩下子。 這么一鬧,馬宇的工作就沒了,他倆的工資也沒了戲。因為他,馬宇丟了工作,賀北安很過意不去,他把自己的錢都給了馬宇,還送了他正在用的手機。他告訴馬宇,缺錢就找他。有一陣兒,馬宇一直以為賀北安是不愁吃穿的公子哥兒,打工就是為了體驗生活。賀北安確實不愁吃穿,他愁錢,但他身上充斥著有一股萬事不值得發愁的派頭,活得輕松肆意。 后來他為了掙錢那么拼命,馬宇還納悶當年他認識的賀北安怎么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賀北安出院的時候,精氣神很好,他本想著以后再算賬,可馬宇那時很意氣用事,沒等他準備好去找萬老板報仇。馬宇沒讓萬老板吃到好果子,他自己也沒落著好,賀北安自己有傷的時候都沒求他在省中心醫院的舅舅,馬宇躺在醫院里,他才聯系。舅舅開始罵他,畢竟護短,罵了幾句又開始罵他的父親。 賀北安回臥室時,沈芷正披著被子抽煙,煙也不知道是從哪兒翻出來的。他走過去,搶過沈芷手里的煙,塞在自己嘴里抽了一口。 兩人輪流交換著手上的煙,賀北安的手搭在沈芷的肩上,和她說話:“沈芷,你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他并沒找到像沈芷的人,哪怕三分像的都沒有,但他的孩子一定會像她的母親。 這句話給了沈芷很大的反擊余地,但沈芷什么都沒說。 沈芷聽到這話真的想了一下,女孩兒像爸爸,她不知道賀北安小時候長什么樣,應該很可愛吧,他的孩子也許會像他一樣,有一個很厚的耳垂。她的孩子如果像她,一個像她的男孩兒,她一定會對他很差勁,就像她的母親對她一樣,她會把以前的不滿全部拋灑到他身上也說不定。 賀北安問起沈芷的小時候:“我想你小時候一定很可愛,恨不得早認識你幾年。”他去摸沈芷的鼻子,“你小時候鼻頭應該更圓一點。”又去摸她的眼睛,“眼睛也應該更圓一點。”又捏捏她的臉頰,“你的臉上應該有很多rou,你生下來應該很胖吧。” “并不胖。”沈芷琢磨了下措辭,最終說道,“像一個毛發不旺盛的猴子,五官皺巴巴的,很難看。好看的新生兒應該很少。” 她描述得很可觀,既不傷心也不感到難過。 “怎么會?說得好像你見過似的。” 她沒見過,但金美花跟她轉述過,她聽到的時候,也曾低聲反駁,說金美花騙她。可她心里知道,都是真的。 她不說話。 “那也應該是個可愛的猴子。” 過了會兒,沈芷突然笑道:“你應該慶幸沒有早認識我,我認識你的時候脾氣已經變得很好了,你可以想象一下我以前是什么樣子。” 沈芷跟賀北安講她以前那些討人嫌的事情,經常和人打架,她說:“你可能不相信,我以前打架很厲害,我們胡同的小男孩兒都不是我的對手。” 她會抓人咬人,對于各種打人的方法無師自通,經常有人找上門來,金美花那時候就指著沈芷的小身板說:“她這么小,別人欺負她還差不多,她哪敢欺負人家。”她下垂著眼睛,閉著嘴巴,不說話,就連那些找上門來的家長都不確定了,她個子太小了,實在看上去不像是個欺負人的。 楊老師一貫不喜歡沈芷,可看到她的樣子,也不免懷疑是金美花虐待了她,她的爺爺一去世,她的父母主動提出要接她回家。 爺爺去世后的那年國慶,沈芷的母親沒跟金美花打招呼就來了鄉下。來得很突然,正趕上沈芷拿著小木槌在院子里做打糕,她看見楊老師也不叫媽,一溜兒跑到廚房里向金美花報告“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