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姑娘,你就放心吧,劉夫人有劉大人守著,哪里會有事。” “就是,況且劉夫人正是需要靜養的時候,姑娘您去守著她,就算關系再好,也免不了打擾她休息。” “嗯,等大人抓到了那群歹徒,姑娘再帶著這好消息去看劉夫人也不遲。” 阿桂被她們一人一句勸服,不由跟著點點頭,只是仍憂心道:“也不知她缺些什么,我在這兒備著給她送去也好。” 蘆葉幫她一塊想,“劉夫人瞧起來也是什么都不缺的主兒,想必姑娘送什么,她都會喜歡的。” 姜淑鷂出身大戶人家,雖劉定俸祿微薄,但光是姜淑鷂的那些陪嫁,田產鋪子,就足夠她揮霍一輩子都用不完了。 所以說起來,她倒真是什么都不缺。 阿桂想了想,還是認命地走回繡桌旁坐著,“淑鷂最喜歡我做的這些小手藝兒,給她繡幾樣送過去解解悶也是好的。” 汀州含笑在一旁附和道:“那我陪姑娘一塊兒繡。” 蘆葉不擅這些,連忙退后一步道:“我在旁邊給你們端茶送水。” 阿桂失笑,也不強迫她跟著學,剛引針穿線,又聽得蘆葉問道:“姑娘,你這香囊繡得多好看,扔了多可惜呀?” 原是她方才不小心,把做給方喻同的那只香囊半成品給碰到了地上去。 蘆葉還以為她是要扔掉,連忙撿起來,拍拍上面的灰,惋惜地捏著那只香囊。 阿桂垂下眼,又想起昨兒的事情,臉頰發燙,故作鎮靜地說道:“扔了最好。” “扔了做什么?”汀州瞥了一眼,也插話道,“姑娘這鶴才繡了半只翅膀,就似要從香囊上掙脫著飛出來一般,這樣好的手藝,扔了是真的可惜。” 蘆葉也附和著,兩人一言一語,互打眼色,說得阿桂輕輕蹙起眉尖,細指在香囊光滑的緞面上摩挲著,認真思索起來。 確實,這樣好看,扔了可惜。 可若是繡完,她也實在不好意思再送出去。 尤其經過昨晚,他或許,都已經知道了她的心意。 她再沒臉見他,更遑論送他東西。 阿桂眉目如畫,臉頰泛紅,別開眼道:“先...收起來吧。” 到底還是,舍不得扔。 “誒!”蘆葉好似比自個兒得了賞賜還開心,朝汀州飛了個眼神,又連忙將那香囊寶貝似的放回盒奩中,又側首問道,“姑娘接下來要用什么顏色的線?奴婢雖不會繡花兒,但穿針引線還是很會的。” 阿桂無奈抿唇淺笑,“你呀,不如也坐下來跟我們一塊繡會兒?” 蘆葉頭立刻狠狠搖起來,“好姑娘,可繞了我吧,我繡花兒十回有八回都是要扎到手的,可不能讓姑娘見血。” 汀州瞥她一眼,“你慣會找借口,既不繡,就站到旁邊些,別擋了姑娘的光。” 蘆葉又吱一聲,索性站到門口去,伸長了脖子盼。 盼大人怎么還不回來,想看看大人出現在姑娘面前,想知道兩人是不是快要好上了...... 午后清閑幽靜的時光總是匆匆,很快便將近黃昏,屋內的亮光漸漸暗下來。 阿桂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喚汀州去點盞燈。 汀州卻奪了她手里的針線,軟聲勸道:“姑娘,明兒再繡吧,點燈做這些傷眼睛。” 阿桂咬著唇,低聲吟道:“除了這些,我也不知道還能為淑鷂做些什么。她是為了我,才受傷的。” 這話說得汀州沒法接,只要姜淑鷂一日不好,阿桂心里的愧疚就一日都散不了,成日惦記,也是人之常情。 這時,蘆葉忽然腳步歡快地跑進來,稟告道:“姑娘,大人回來了,說是待會兒要帶你出去吃飯。” 阿桂遠山含黛的眉眼微微蹙起,似是浸在了一抹慌張的清潭中,“讓他莫要來了,我、我不餓,就在房中隨意吃兩口便是。” 她明顯無措,臉頰急得泛起紅暈。 餓不餓是不打緊的,她只是無顏再面對他。 真羨慕他啊,當時喝得那般醉,做了壞事,一覺醒來便什么都不記得。 可她,心尖卻總是不自覺泛起些昨晚記憶的碎片,還害她下午繡花時好幾次險些扎到手。 蘆葉不解道:“姑娘昨兒一整日都沒吃什么,中午也沒吃多少,怎的到了晚上還不餓呢?” 阿桂漲紅臉,擺擺手道:“吃酒都吃飽了,本就不餓。” 蘆葉點點頭,無奈道:“那我這就去找沙全,同他說一聲。” “不必了。”她的話音未落,門口就傳來方喻同清朗好聽的聲音。 阿桂聽得身子一僵,大腦瞬時變得空白,搭在膝蓋上的指尖下意識狠狠攥起。 熟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的身子也跟著越繃越直。 直到方喻同在她身上站定,一垂眼,就已經可以看到她從耳尖紅到脖子根,像極了小鵪鶉的模樣。 他勾唇忍不住輕笑出聲,“阿姐這是怎的了?” 她還背對著他,不肯轉過身來,脖頸僵直,身子不自覺微微發顫。 大概是羞的。 方喻同抿起唇角,指尖摩挲著窄袖上繡著的玉帶紋,溫聲道:“阿姐,真的不餓嗎?” 阿桂沒有回答他,反而是她的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一聲。 昨兒一直沒吃,中午又只勉強吃了幾口。 哪能不餓。 只是比起面對他,她更愿意挨餓罷了。 可現在,她的肚子已經無比誠實地出賣了她,在幽靜的屋子里,響亮地“咕”一聲。 阿桂更是恨不得將臉埋到地底下去。 真的快要羞瘋了。 她的耳尖已然紅得快要滴血,咬得唇瓣泛白,長睫顫動,被不爭氣的自個兒氣得懊惱不已。 方喻同眼底笑意閃爍放大,蘆葉和汀州相視一笑,躡手躡腳地退出了屋子。 和沙全三人一道,窩在門口悄悄聽里頭的動靜。 方喻同一把拉開阿桂身后的椅子,坐下,笑容未減,“阿姐,既都已坦白,就直接明說吧。” 阿桂背對著他,身子繃直,聲音卻發顫,“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我的心跡,阿姐早已知曉。”方喻同勾起唇角,笑得眸色動人,“阿姐對我的心意,昨夜也俱已袒露。不是嗎?” “你、你胡說些什么!”阿桂想訓斥他,可實在羞得嗓子都是抖的,又怎可能還有兇狠之色。 全然化成了軟得不像話的哭腔,明明是反駁,卻更像是羞嗔的承認。 方喻同聽得微妙地一頓,阿桂越發懊惱地咬著唇瓣,暗自發誓,無論他再說什么,不理他便是。 他好聽清冽的嗓音再次在她身后慢慢蕩開。 “阿姐,我醉酒一回,你醉酒一回,都胡作非為了一番,也都表露了心意,這便是命中注定的緣分,你說呢?” 阿桂怔然,立時忘了方才心中想的什么,瞪圓了眸子回頭看他,“你醉酒時的事,你還記得?” “自然。”方喻同朝她笑笑,勾著攝人心魄的笑意。 阿桂連忙回過頭去,不敢再看他那過分灼人的眼和笑。 她捂著guntang臉頰,想到他還記得那一晚的事情,更是連指尖都開始微微發燙。 “阿姐太容易害羞。”方喻同望著她漲紅的皙長脖頸,嗓音含笑,淡定從容地評判。 阿桂這才意識到,明明他也是當事人,為什么她羞成這樣子,一整日心神不寧,如今更是心跳都快不像自個兒的了。 可他,卻似沒事人,還能這樣平靜促狹地逗她。 她咬著唇角,輕哼出聲,旋即終于想出了罵他的詞兒—— “你、你不要臉!” 被罵不要臉的方喻同似乎更開心了。 他彎起唇角,眼角余光瞄到繡桌的盒奩里,那只繡了一半的香囊。 他忽然覺得,他大概還可以做些更不要臉的事情。 方喻同抬手,將那只墨色繡著白鶴半只翅膀的香囊提起,垂目道:“阿姐這是繡給我的?” 阿桂心口燒得慌,她慣不會撒謊,卻還是因為面皮薄,矢口否認道:“不是。” 方喻同修長指尖摩挲著白鶴翅膀的細紋,薄唇抿成一條沒有弧度的線,“除了我,阿姐難道還會給別的男子做香囊?” 阿桂被堵得沒話說,她總不能說這是繡給淑鷂的。 這是鶴,男子才戴。 她沒回答,方喻同卻已經反手,將那只香囊別到了腰間。 他今日穿著牙白色廣袖長袍,寬袖束腰,袖間的卷云紋搭上這一只墨色香囊,便更顯得清俊疏朗,眉眼之間更是說不出的好看。 不得不說,阿桂打算給他做的這只香囊,很適合他,她素來最了解他。 方喻同滿意地瞥了幾眼,“阿姐送我的香囊很好,我很喜歡,多謝阿姐。” 阿桂只回眸瞥了一眼,便又轉過身去,繃著聲音道:“誰、誰說了要送你。” “沒關系,反正我不會再取下。”方喻同也不管她這香囊有沒有做好,總之,先戴上再說。 這就叫,不要臉。 自從被她罵了這幾個字后,方喻同忽然覺得,他做什么都理直氣壯起來。 真好,被阿姐罵真好。 方喻同指尖搭在香囊上,心中無比滿足,瞥著阿桂發紅的耳尖輕聲問道:“阿姐,走吧?” “不去。” 才不要和你出去吃飯。 “去吃完東西,我帶你去劉家看看姜淑鷂。”方喻同似乎總是知道如何戳中她難以抗拒的心思,“你不是一直記掛著她的傷勢么?白日里不敢讓你出去,只有我帶著你出門,才能放心。” 提到姜淑鷂,阿桂實在是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