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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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桂心道他倒是省了事,這七夕也不需自個兒去挑節(jié)禮,直接付銀錢便是。 但至少比從前那不聞不問好一些,大抵也是想緩和緩和夫妻間的關(guān)系吧。 阿桂抿了抿唇,淡聲道:“多謝大人,夫人已付過定金,您只需再給五百錢就是。” “多少?”劉定指尖一頓,眸底浮出些不可置信,按嘉寧城的買賣來說,定金往往是總價的一半。 他輕瞇了眼,推算道:“光這一對磨喝樂,她就花了一千錢?” 姜府家大業(yè)大,這一千錢的磨喝樂對姜淑鷂來說算不得什么。 可于劉定來說,實在太過揮霍。 他收回手,將錢袋子重新掛回腰間,薄唇勾出縷似嘲似譏的冷笑,“不愧是姜大小姐。” 說罷,他拂袖而去。 瞧那背影,隱約間是有些生氣。 阿桂捧著磨喝樂,心虛地摸了摸鼻尖。 她怕不是,做了什么錯事? 見到姜淑鷂,阿桂不大好意思地同她說了這事。 姜淑鷂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抿口清茶后才無奈道:“門當戶對這幾個字有多重要,我也是嫁了他才知道的。于我而言習以為常的事,落在他眼里,都是奢侈揮霍的大小姐做派,叫他心煩。” 阿桂將那對磨喝樂擺在紅木方柜上。 她做的磨喝樂,一只穿著柳葉背心,系著石榴裙兒,另一只則著背兒帶帽兒,兩只小人兒牽著手,身材、面目亦或是神情都栩栩如生,很是討巧。 姜淑鷂瞧著也忍不住笑起來,“還是你手巧,見過這么多磨喝樂,數(shù)你做的我最喜歡。” “咱們投緣罷了,所以這喜好也一致。”阿桂彎了彎唇角,琥珀色的眸子里似是含了一池清水,澄澈動人。 姜淑鷂拿起帕子擦了擦嘴,也抿唇笑道:“瞧著這倆小人兒,我倒也想與你上街攜手同游一番了。今兒是七夕,外頭定熱鬧得很。” 出閣之前,姜淑鷂在姜府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學些女工刺繡,是個十分規(guī)矩的大小姐。 但如今嫁為人婦后,本帶來了數(shù)十奴仆,可劉定用不習慣,又嫌要支給的工錢太多,硬生生將他們遣回了姜府,只在家中留了姜淑鷂的貼身丫鬟,還有一個廚娘和一個粗使婆子。 所以姜淑鷂時不時便要出門,起碼這采買的事兒,就落到了她頭上。 阿桂本就打算去逛逛,所以姜淑鷂要與她同游,也是好事。 兩人有個伴,還能說說話。 走出劉家這三進的院子,阿桂還是忍不住勸道:“你家這宅邸到底不算小,還是多使些奴仆在家中為好,不若顯得太空,家里也冷清。” 姜淑鷂輕飄飄地笑了一下,無奈嘆道:“他那性子清高得很,面子薄,既不愿我爹接濟我們,也見不得我動嫁妝,非要用自個兒的俸祿養(yǎng)家。可他那微薄俸祿,哪里夠再多請幾個奴仆。” 阿桂怔怔道:“難怪你買這磨喝樂花了這么多銀錢,他聽了那般生氣......不如我給你算便宜些?” “不必了。”姜淑鷂笑笑,“我喜歡這些精巧別致的小玩意兒,你也知道的,且你做活兒也不容易,哪能讓你吃了虧。” “這一千錢我是用的私房錢。”姜淑鷂微垂螓首,將鬢邊一縷碎發(fā)捋到耳后,眸光淡淡道,“與他無關(guān)。” 到底是人家的家事,阿桂也沒有再多置喙。 與姜淑鷂手挽著手,在街市上逛了起來。 十字長街的街心之中臨時搭了個乞巧樓。 沿街又有許多小攤在撲賣水上浮、谷板、花瓜、種生等新巧的小玩意兒,讓人瞧得目不暇接。 黃昏將至,街上游人如織,成雙成對。 且隨著許多百姓用過飯后又上街游玩,也越發(fā)熱鬧起來。 尤以阿桂和姜淑鷂這般年輕貌美的女子最為矚目。 沿街不知有多少少年郎紅著臉故意打她們身邊悄悄經(jīng)過四五回,想引起兩人的注意。 姜淑鷂梳的還是姑娘家的發(fā)髻。 她和劉定還未行夫妻之實,本又不喜歡他,所以壓根沒將他當回事。 阿桂亦是烏髻如云,明麗秀美,一瞧就是待字閨中溫婉動人的好姑娘。 只是街上的少年郎大多靦腆,只敢遠遠瞧著,不敢胡亂上來搭訕,免得留下壞印象。 不過,有一人倒是大膽,直接打著折扇堵在阿桂面前,腆著臉笑道:“阿桂姑娘,當真是有緣吶!本少爺每回上街,都能遇見你!”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姜淑鷂的阿弟姜鴻斌。 說是偶遇,實則是他故意為之。 阿桂已“偶遇”過他幾回,見著他便頭疼。 他是姜淑鷂的阿弟,總得給幾分薄面,可他偏偏又是個紈绔,還總沒皮沒臉的,實在不好應付。 幸好他不如吳壯志那般色.欲熏心,只是有些像黏人的牛皮糖而已。 阿桂揉了揉眉心,還未出聲,姜淑鷂已經(jīng)擰起眉頭替她攆人。 “小斌,你怎的又來了?阿姐與你說過的話,你可是忘了?” “我沒忘。”姜鴻斌仿佛想起什么,忙捂住耳朵,有點兒小心翼翼地看著姜淑鷂,“阿姐,我、我難道就不能——” “不能。”姜淑鷂奪過姜鴻斌手中的折扇,反手敲了一下他的腦袋,“這時候,你不是應該在書院里么?我記得書院七夕可是不給假的。你溜下山來玩?” 姜鴻斌縮了縮脖子,搶回折扇,心虛地說道:“阿姐,你可別告訴我爹啊!” 說罷,一溜煙兒地跑了。 姜淑鷂失笑,朝阿桂說道:“我這阿弟,太過頑劣,你莫要在意。” “無礙的。”阿桂抿唇,望著前頭熙攘的人群,輕笑道,“我也有個阿弟,和你阿弟差不多年紀,小孩罷了,我不會往心里去的。” 只是,小同似乎不像姜淑斌已有了年少慕艾之情。 想到他對晏芷怡那冷冰冰的態(tài)度,還是個榆木腦袋。 阿桂彎了彎唇角,抬頭瞧了瞧天上徹底斜向了西頭的日光,染出深淺不一的紅云。 不知此時小同,在做什么。 應當,還在埋頭苦讀吧...... 雖經(jīng)過了姜鴻斌這個小插曲,但也沒影響二人的心情。 逛到另一條街,夜色漸起。 沿街鋪面都點起了紅艷艷的燈籠,亦有火花銀樹,映出一片熠熠的燦光。 阿桂和姜淑鷂正說著話,忽而冒出一個少年郎,紅著臉雙手遞上一束彩絲繩,磕磕絆絆地說道:“請...請姑娘收下。” 這是南國的習俗。 七夕佳節(jié),若有男子在街上遇見了心儀的姑娘,便送她一束彩絲繩。 若她與你看對了眼,便會帶在手腕上,成就一段佳話。 若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那她也會收下,藏進袖袋里,便是既不當著街上眾人的面?zhèn)四悄凶拥拿鎯海裁骰位蔚鼐芙^了人家。 只不過當街將姑娘家攔下,這也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兒。 姜淑鷂打趣地看著阿桂,“總算遇見個膽大的了。” 阿桂卻默默提醒道:“阿鷂,他仿佛...是送你的。” 姜淑鷂一怔,才發(fā)覺這頷首臉紅的少年郎確實是朝著她的方向。 “我——”她正要說話,身前陡然出現(xiàn)一道黑影,伴隨著一聲冷得如數(shù)九寒天冰棱子一般的冷哼。 阿桂眨眨眼,竟是劉定。 方才走了一路可沒瞧見他,頗有些神出鬼沒。 劉定負手插在姜淑鷂和那少年郎之間,臉龐清俊的線條如今只剩下冷硬。 一雙眸子沉得仿佛能凝出寒冰來。 阿桂心尖微顫,忙看向姜淑鷂。 這位主簿大人應該不會生氣到做出這等事來吧。 姜淑鷂也有些慌亂地抿了抿唇,忙扶住劉定的胳膊,朝那少年郎解釋道:“抱歉,我已經(jīng)成親了,這位就是我的夫君。” 少年郎的臉更紅了。 掉頭就跑。 阿桂仿佛看到劉定的身子在被姜淑鷂抱住胳膊的時候僵了一僵。 冷厲的神色稍緩,仍有些嚇人。 姜淑鷂似是有些心虛,抱歉地看了阿桂一眼。 原本兩人逛得好好的,倒是因這一出,鬧得不盡興了。 阿桂朝她微微搖頭,示意自個兒沒事。 只是現(xiàn)在劉定杵在這兒,臉色沉得可怕,讓兩人都有些心驚膽顫的,不知他會不會做出些失去理智的事兒來。 畢竟是他的新婚妻子,當街被人攔住送彩絲繩。 若他再晚來一步,怕頭頂都生出青青草原了。 劉定下頜繃緊,偏頭看了一眼姜淑鷂。 沉默片刻,他沒說旁的,只說了兩個字。 “回家。” 姜淑鷂緊繃的身子松弛些許,握著阿桂的手悄悄用力,捏了捏阿桂的手背。 阿桂會意,朝她遞了個讓她自個兒小心的眼神,與她挽著的手松開,揮手道別。 劉定回過身,并未多言,大步往前走。 姜淑鷂連忙跟上,邁著小碎步與他并肩而行。 阿桂望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似是看到走了沒多遠后,劉定冷著臉掏出一個花瓜,塞到了一只緊緊埋著頭的姜淑鷂懷里。 花瓜也是七夕節(jié)物,是用小刀雕出了不同花樣的瓜,可以賞玩,也可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