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II-17洛陽之行(VI)
洛陽之行(vi) (上)分界線 “太太,”瑩雪努力站起來,“自在高縣老爺和太太救下了瑩雪, 瑩雪一直很感激老爺太太的救命之恩。所以一直就想做點(diǎn)什么來報答老爺太太,瑩雪自認(rèn)一路以來都是按照太太的意思在做事,若是太太愿意, 瑩雪也會在太太身邊做一個粗使丫頭, 不知道今日為何會如此對待瑩雪。” 周太太端起茶碗, 輕輕撥著茶葉, 沒有說話, 她身邊的孫嬤嬤十分伶俐:“既然雪姨娘也說了, 老爺太太對雪姨娘有救命之恩,雪姨娘就應(yīng)知恩圖報才是。但是咱們太太又是一個慈善人,看著姨娘你也曾經(jīng)是一個知書識禮的大家閨秀,細(xì)皮嫩rou柔柔弱弱的,別說在家里做粗使, 就是找個人家把你聘出去, 都怕夫家不合適,委屈了你。這不, 太太才想著老爺至今無所出, 干脆讓老爺收了你, 若是能為老爺添個一男半女也是一件好事,你這么嬌滴滴的,有老爺疼惜,在眼前也有個照應(yīng),也不用擔(dān)心你在外面受人欺負(fù)。所以太太也勸了老爺很久,老爺才把你收下。按理說,你進(jìn)了周家, 就應(yīng)該感激尊重太太, 可是你看看這幾天, 太太體諒你, 沒有傳你來晨昏定省,你就不來。你若是山野村夫也就罷了, 可您是大家出身,從小家教有方的,怎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只能說姨娘, 你現(xiàn)在覺著自己攀上高枝兒了, 心大了, 不把太太放在眼里了。” “我沒有, 只是這幾日老爺吩咐我在前面書房侍候,瑩雪只是不敢隨意離開, 怕萬一老爺找我,我不在, 沒有侍候好老爺。” “這可真是笑話了, 老爺難道以前沒你雪姨娘的時候就不過日子了?老爺難道這幾日都不上衙門?晨昏定省的時候老爺多半在衙門, 甚至在堂上升堂問案,難道那也要雪姨娘去侍候?還是雪姨娘覺著自己有文才,可以上衙門侍候去了?” 瑩雪有些急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回。 旁邊另一位李嬤嬤也開了口:“再說了, 老爺從衙門回來,還有多少正事要做, 哪里又用你跟著侍候?難道你讓老爺把平常日子里的正事都丟了?” “太太,”孫嬤嬤高高地抬起了頭:“老奴知道太太是個慈善人, 不肯把人往壞的想, 但是這瑩雪姑娘不是您想護(hù)著,她就不會犯錯的。這幾天她顯然已經(jīng)蠱惑了老爺。違背了周家的家規(guī),色惑家里的主子,這是要請家法教訓(xùn)的。當(dāng)年太太嫁過來之后,老太太怕太太太過和善,才讓老婆子我跟著在太太身邊侍候,跟著大人外放。今兒,老奴就要遵照老太太的意思,整頓家風(fēng)。”這周太太是周家老太太的表哥家的女兒,也算她的外甥女。當(dāng)初她在娘家的時候就跟那位表哥交好,故而對他的女兒也格外憐惜。但是表哥家境中下,小門小戶的,周老太太怕她進(jìn)門在周家被別的妯娌和勢力的下人欺負(fù),故而她一嫁過來周太太就把自己身邊的嬤嬤給了她。 屋里一眾人等, 不止瑩雪, 連侍候的下人都覺得脊背發(fā)涼,這孫嬤嬤的手絕對不軟的。 “請家法就不要了,”周太太慢條斯理地說:“打壞了怎么侍候老爺,回頭老爺還以為我容不下妾室呢。” “那太太的意思是?” “瑩雪啊,我也不忍心傷了你,但是治家不能對犯錯的人沒有懲罰。”周太太看著瑩雪,瑩雪看著她沒有表情的臉和渾濁的眼,第一次意識到這個以前對自己和顏悅色的埋汰女人,其實(shí)是一只可怕的狼。看到她眼中的恐懼, 周太太只是在嘴角有一絲若有似無的笑:“這樣吧,那些怕人的戒尺皮鞭就不用了。李mama,去拿雙木屐來, 侍候著雪姨娘除了鞋襪,光著腳在我這院兒里走上五十圈就好了。” 在瑩雪聽來, 這個懲罰很奇怪,但是聽起來并不可怕, 只是光腳穿木屐,不知道會不會磨破腳皮。 如果看到孫嬤嬤臉上此時的笑,瑩雪一定不會認(rèn)為此事簡單, 只聽孫嬤嬤說:“這樣吧,晚上大人回來了雪姨娘還要侍候,也不能讓她累著。要不今天先走十圈,過后每天來走五圈,分成十天走。這樣罰也罰了, 也不耽誤她侍候老爺。” 瑩雪疑惑地看著孫嬤嬤, 這個今天幫助太太給她下馬威的老婆子難道會對她發(fā)善心。但是她的話也沒什么漏洞。 木屐取來了,描金黑漆,看著挺精致, 只是腳底幾個位置略有凸起,想來是為了走路痛,起到懲戒用的。瑩雪一時有點(diǎn)呆,旁邊的婆子并不等她說話反應(yīng)過來,就除了她的鞋襪,套上木屐。 “你們?nèi)蓚€人,好好扶著雪姨娘繞著院子走走, 然后送她回去。”周太太漫不經(jīng)心地說, 然后起身帶著孫嬤嬤離去,仿佛此事就此接過。 上來兩個粗壯婆子, 架著她去到院子里。 雖然未著鞋襪腳有點(diǎn)涼,但還算能接受。且那幾個凸起的位置點(diǎn)在腳底xue位上,倒是讓她血脈通暢,腳自動發(fā)起熱來。走了一圈, 雖然覺得有些累,但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旁邊扶著她的兩個婆子嘴角都掛著一絲譏諷。看來這雪姨娘也是不懂的。這太太高明之處,這些女人都比不上。老爺?shù)耐ǚ康苍诟蠣斖窟^后幾天也總是會被太太尋個錯處,穿著木屐走幾圈懲罰一下。表面看著是太太和善, 但是是跟著孫嬤嬤從周家老太太身邊打磨出來的, 深知這套東西的厲害。 木屐上幾個凸起正對著腳底xue位,普通人走路壓一壓就當(dāng)活血按摩了, 但是女人,無論她肚子再精貴結(jié)實(shí),走了幾圈下來之后,肚子里胎都難保。晚點(diǎn)回去太太還會賞賜泡腳的湯藥,又更多了活血化瘀的好藥, 活血下去什么胎都保不住。而且因?yàn)闀r間早, 這些女人可能自己都還沒發(fā)現(xiàn)懷孕,出血就當(dāng)是來了月事排掉了。做得毫無痕跡。 而此時阿志并不知道自己后院中有這些齷齪事進(jìn)行著。一大早處理完公務(wù),就帶著人去城外接好友去了。雖然剛剛分開不久,但是彼此重逢的喜悅還是很濃。對阿志來說, 新杰比他周家的親兄弟還要親。 一群人沒有去唐家的任何產(chǎn)業(yè), 在城門外寒暄一陣便先住進(jìn)了阿志的洛陽府客院。稍事休整,并未在家用飯, 阿志陪著去了城里的月華軒。從這一天開始, 洛陽的百姓才知道,他們的父母官并非像最初他們看到的,每日里除了處理公事,就是回到后衙處理公文,讀書寫字,無論是富商士紳,各方邀請,除了讓客人去后衙的書房清茶一杯外,別的所有應(yīng)酬飯局都不去, 聲色場所更不會涉足。然而三公子一來,知府大人就像變了一個人。 唐三公子原本在洛陽就有一些友人,包括洛陽歷代世家子弟的洛陽五公子,以詩書字畫今年崛起的洛陽七大才子,大多數(shù)能文能武,各個神采飛揚(yáng)英俊出眾,聚在一起吟詩作畫,切磋武藝。這次來了, 并未像外間傳說的為了鞏固自己在唐家的地位,爭奪權(quán)柄去百草堂視察理賬。 反而是約了這些舊友賞雪看梅,聽曲作詩,在結(jié)冰的洛河上玩兒冰橇滑杠,鑿冰取魚暖爐把酒。一群人攪動著年尾的洛陽城好不熱鬧。好多芳心萌動的未嫁之女,閑來無事的婦人,為了一睹平日難得聚在一起的洛陽城中美男,想方設(shè)法找各種掩飾尋蹤而去。搞得洛陽城中原本說好親事還未下定的人家, 男家趕著下定,有活躍的漂亮媳婦兒喜歡出去看熱鬧的男人都自覺在家哄好媳婦兒。人比人真是沒得比。而這些宴飲歡聚,唐三少都帶著白家的表小姐前往。雖然公共場合她都以面紗遮擋,但是婀娜多姿的身影,如春風(fēng)般柔暖的聲線,讓在場的無論男女都覺得很是養(yǎng)眼舒暢。 在這些宴聚中,洛陽城的人發(fā)現(xiàn)原來他們的知府大人不是一個只知讀書和公務(wù)的文弱書生,他也會出入豪華的月華軒這種奢華場所處變不驚,也會和友人縱馬郊外豪情萬分,也能文能武射箭填詞無一落下,雖然比不上唐三少,但是揮灑自如不輸于洛陽城中過往大家公認(rèn)的洛陽五公子。也不像前段時間坊間流傳的懼內(nèi), 因?yàn)榇蠖鄶?shù)可以帶家眷的場合他都帶著新收的姨娘瑩雪。 從知府大人上任到現(xiàn)在, 從未開門宴客。洛陽當(dāng)?shù)氐氖考澝擞行┮苍?jīng)送帖子請過知府夫人參加各種宴會游玩。一則大人剛剛上任不久, 二則夫人性子比較刻板, 并不是每一個邀請都去, 去了也不大喜歡和人深談,往往淡坐一陣就早早離開。故而大家都對知府大人的家眷不熟悉, 更是覺得對這知府后院無從下手。如今可好,都打聽得說這瑩雪姑娘溫柔婉轉(zhuǎn), 各方應(yīng)對得當(dāng),進(jìn)退自如,讓很多看到了跟知府拉近關(guān)系的希望。 另一些更有辦法打聽到更多細(xì)節(jié)的人還知道,這瑩雪姑娘在這些場合除了照顧知府大人, 做得最多的就是跟唐三公子帶來的白家表小姐交往。顯然這位表小姐在唐三少面前極具面子,而知府大人對三少一看就是兄弟之情加仰慕。那接近不了知府大人,就找三公子吧,三公子在洛陽有月華軒有青木茶社的生意。雖然此次受唐家家主委派來視察百草堂生意,沒有去百草堂,每天就是高朋滿座,不是政務(wù),也許真是很難成器。但是人家是唐家子弟,多少人想見一面都難,知府大人這么看重他,也肯定是看好了唐家這個大樹。 于是乎,知府后衙連天像雪片一樣的請柬襲來,而洛陽百草堂的留守主事黃松在接到老太太信后始終不見三公子來談事務(wù),反而天天在月華軒過著奢靡的日子。手下提起來要讓他去月華軒參見三公子, 他只是一臉鄙夷,不說話。這種公子哥兒如何能成器,每天把時間浪費(fèi)在這些聲色酒rou上,不求上進(jìn),老太太讓他來整理洛陽庶務(wù),不是開玩笑嗎?百草堂的生意千絲萬縷,牽涉到方方面面, 又豈是一個餐館小老板能懂的。還有那所謂的表小姐,白姑娘,老太太不知道怎么想的,讓她來做大管事。他派去咸陽的人早就打探清楚了,小聰明有些, 會看病不稀奇, 會查點(diǎn)賬,但說到底不過是個女人, 依附于男人而生。而他派去月華軒盯著的人回來跟他說, 這個女人雖然在公共場合都戴著面紗,但是也是一個嬌弱自大加無恥的角色。三少這邊高朋滿座的時候,她時不時要進(jìn)去更衣休息, 還常常讓人將三少也請進(jìn)去陪她,將一眾賓客好友丟在那里。月華軒后院比較私密,外人不得而入, 這私密去處,孤男寡女,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 洛陽之行(vi) (中)分界線 咸陽洛陽和京城杭城里的月華軒選址和設(shè)計都非常別致,在鬧市之中,門口車水馬龍。但是這幾個月華軒附近都有青木茶社。青木茶社的正門往往都在離鬧市不遠(yuǎn),但真正到了門口卻清靜得很的地方。和月華軒往往一壁之隔,中間有花徑連接,熟悉的客人在月華軒用餐享受完畢之后可以來這邊喝茶小憩,會客會友。這幾處青木茶社的隔壁又是新杰一位好友的書局。洛陽城中和青木茶社緊鄰的書局是洛陽才子景慕賢所有,以收藏的古籍殘本,拓印古籍碑帖出名。再加上景慕賢本人對古物鑒別的高超技藝,使得這間名為木石的書局有著中州第一書局的雅稱。 木石書局和青木茶社因?yàn)閮杉抑魅说男值苤椋瑤缀跏沁B在一起的,兩邊共用一片竹林,中間只有一堵女兒墻,中間通著常年不閉的月洞門。王石頭在月洞門那里站了站, 探頭看看隔壁的茶社, 早上茶社還沒怎么上客 院子里除了有幾個打掃樹下桌椅整理花木的伙計,看不到別人。 自從老主人前些日子吩咐他開始注意書局動向之后,他就借著進(jìn)城買辦, 順道來探望自己守寡的妹子。他妹子王春花,現(xiàn)在在書社管著外廚房。每天雖然不會對書局來往之人一清二楚, 但是書局的伙計們都去廚房吃飯, 跟他們混熟了,閑聊之中也知道不少事情。 王石頭現(xiàn)在很佩服老主人, 早兩年就經(jīng)常來木石書局買書送人。經(jīng)常都是高價買些古籍, 一來二去自然跟書局主人混熟了。便經(jīng)常讓莊子上的人送些應(yīng)季的蔬菜瓜果來,后來聽說原先管廚房的廚娘走了, 就送了他守寡呆在娘家的妹子來主理。原先王石頭想不通老主子那么大的家業(yè),為什么要巴結(jié)一個城里買書的書生,妹子來了之后他才明白,敢情人家慕公子深藏不露, 這書局除了印書拓印的印社,還有玉器坊,金匠坊,都藏在這書局后面的僻靜巷子連著的幾個院子里,占了大半條巷子。那邊也有設(shè)廚房,不過都是從書局的買辦這邊統(tǒng)一采買了,送到書局再從書局把東西送過去。那些玉器和金匠作坊看著雖然不及書局三成大,但妹子聽那些管事的說,出的貨直接送往洛陽城和周圍大市鎮(zhèn)的金店和玉器行。伙計們雖然不知道那些金店和玉器行自己東家是否有股份,但是這幾年來出貨穩(wěn)定。 各地的玉器行金行都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囤貨需要的大筆資金就讓普通人望而生畏。而玉器等的估價買賣,若是沒有人撐腰, 客人稍有不滿就會有爭議,而能買得起這些東西的人大多在城里非富即貴,都是有來頭的, 東家要不自家就很有實(shí)力,要不就是有大靠山,否則哪里壓得住。而書局老板若是和這些人密切, 就肯定有不一般的背景。 王春花正在外廚房清點(diǎn)剛剛莊子里送來的菜蔬,冷不防看到自己的哥哥在院子門口晃了一下。 她急忙將入賬的本子勾好了, 然后吩咐其他廚娘照慣例將東西分做三分,除了自己廚房的, 其他的給兩處廚房套車送過去。 然后利落地收了賬簿,朝著自己住的小院走去。這里的廚娘都是有家的, 晚上下了工都各自回家。 只有王春花因是寡居,景爺就讓人給她撥了這廚房隔壁的小院子獨(dú)自住著,晚間這一帶沒人也算幫著守夜。偶爾書局的伙計們晚上要個湯水之類的, 也能有個知道的人。 王春花進(jìn)屋就看到王石頭坐在炕上,她不耐煩地將賬簿扔在炕桌上。 “喲,咋這么大脾氣?是不是這幾天孫掌柜沒上你屋里來,想男人受不了了?只要你辦完了老主子的事,我讓主子賞你到青山院掛牌去。” “呸!”王春花走去院門看看沒人, 關(guān)上門又走進(jìn)來:“有你這么做哥哥的嗎?當(dāng)初你想往上爬,把親妹子推給羅開,你倒是好, 不用在莊子上刨地討生活了, 卻攛掇著羅開去接什么要命的任務(wù)。結(jié)果任務(wù)沒做了, 人沒了。我這好容易有份兒安靜日子, 你又非讓我去找孫二。” “孫二有什么不好, 人斯文,又是這書局的掌柜。雖然景爺才是東家, 但是景爺不理雜事, 這書局進(jìn)出銀子不都是孫二在插手。別以為我不知道, 他你這里沒少填你東西。”說罷從炕桌下面的抽屜里翻出一個金鐲子在手里掂量著。 “你只知道看這些,”王春花走過去奪過鐲子,“你怎么不想想我吃了多大虧。” “我呸,你吃虧, 當(dāng)初羅開五大三粗的都被你拿下。別以為做哥哥的不知道, 你說是我坑你讓你跟了羅開, 你自己何嘗又不是想跟他?雖說那一夜是做哥哥的我撮合的, 但是這是誰后來見了人家就走不動路的?你自個兒不是跟人說你見了他就自己會流水嗎?” 王春花很吃驚, 這話她只跟在莊子上一起長大的五丫兒說過。 “別瞪著那么大眼睛看著我,我是你哥,不是你要勾引的男人。”王石頭自說自話地倒茶喝了一口:“是五丫兒自己跟我說的, 順便跟你說一句, 五丫兒以后就是你嫂子了。” 王春花更吃驚:“那我芬兒嫂子呢?” “你已經(jīng)沒有芬兒嫂子了, 她已經(jīng)是老主子的第十七房姨太太了。你哥我也不再是過去的王石頭了, 你哥現(xiàn)在是跟著管老爺出門車馬和外書房迎賓的總管了。” “老主子怎么會尋上嫂子?”王春花太了解自家老主子郭二老太爺是什么人了。她當(dāng)初跟著羅開的時候,去外院兒找當(dāng)值的羅開時被他見到,當(dāng)晚就逼著羅開將自己送到他房中。雖然他已經(jīng)老了做不動了, 但是不妨礙他折磨人。她遍體鱗傷地回來之后,羅開發(fā)誓攢點(diǎn)錢要帶她離開,只是不久羅開就沒命了。從那以后,老主子還讓她去院兒里侍候過幾次。后來有了書局這活路,她才得以安生。當(dāng)初她家芬兒嫂子也是知道老主子召見她的事。哥哥嫂嫂住在郭府后面的巷子里, 嫂嫂沒事怎會招惹上老主子? “五丫兒真是聰明, 也會看人, 她跟我說你芬兒嫂子肯定能入老主子的眼。這不, 前兒才見到芬兒, 昨天就派人來家里打賞,告訴我將芬兒留下了做姨太太了。也升了哥哥我的職位。今兒我就讓五丫兒搬來咱們家了,五丫兒做主給她莊子上老爹送了二兩銀子算是聘禮。她讓我?guī)г捊o你, 這人往高處走,如今若是你將老主子交代的事做好了, 沒準(zhǔn)兒今后還有更大造化。你現(xiàn)如今也拿下孫掌柜了, 讓孫掌柜幫幫你, 若是能攀上景爺, 也會是好前程。景爺年輕俊俏,有才氣有人脈還特別有錢。我家妹子長得這么風(fēng)sao,景爺沒準(zhǔn)兒會動心,別一頭吊在孫掌柜身上。” “這都是五丫兒教你的?她的話你都聽?” “當(dāng)然, 你看看你們倆當(dāng)初都在莊子上,你好歹有我這個哥哥照顧, 五丫兒除了做活兒,還能干啥。若不是五丫出主意讓哥哥我想透了,怎么會給你找到羅開?咱們也不會一路跟著從莊子上進(jìn)到洛陽城。” “我還真不知道那丫頭片子這么多心術(shù)。” “是你嫂子,今后咱們都是一家人, 有五丫出謀劃策, 咱們一家人的日子只會更好。” “出謀劃策就是賣了我芬兒嫂子?” “芬兒就是太笨,不會動腦子, 不過如今她也不虧, 郭家的姨奶奶,穿金戴銀多好, 說來是咱們的主子奶奶。” “賣完了嫂子, 現(xiàn)在又琢磨讓你再賣一次你妹子?” “別說得那么難聽, 哪里是賣了你, 只是替你著想出謀劃策。” “我謝謝你們了。從今往后別跟我說替我想的話, 我還怕被她賣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這里也忙, 你若是說完話可以走了。” “我還沒說正事呢。今天是老主子讓我來的,他說前天你確認(rèn)看到畫像里的那個男人在書局見景爺,這幾天可能還會出現(xiàn), 讓你隨時注意他什么時候來了書局, 見了誰。另外,他說景爺這幾天可能都會去隔壁的茶社會客, 讓你找機(jī)會跟過去, 若是見到畫像上那個男人,也要特別留心他說了啥, 做了啥, 一字不漏地復(fù)述給老主子。另外老主子讓你認(rèn)清他身邊的女人, 若是有機(jī)會單獨(dú)看到她一個人的時候,把這只蟲兒放在她身上。”說罷遞給她一個小小的竹筒。 “主子說了, 你是一個聰明伶俐的, 若是這幾件事辦好了,他身邊能干的漢子多了,他給你配一個跟羅開一樣的好男人,今后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妹子, 若是咱們能再攀上像羅開或是衛(wèi)隊(duì)長之類的,咱們在老主子身邊就更安穩(wěn)了。 若是你能攀上景爺, 咱們也不錯。所以五丫兒說得對, 你要兩邊下注, 也不枉咱們爹媽把你生得這么招惹人。” 洛陽之行(vi) (下)分界線 洛陽城輕衫院,郭家二老太爺正在這里頭牌畫柳姑娘的畫柳閣中,他手下的護(hù)衛(wèi)將這里守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院中時不時傳出畫柳姑娘聲嘶力竭的喊聲。郭二太爺喜歡女人,尤其喜歡折騰女人, 這在洛陽是出了名的。若這輕衫院不是郭二太爺自家的產(chǎn)業(yè),估計其他的地方也不樂意讓頭牌受二太爺?shù)恼垓v。每每來一次, 畫柳姑娘都要閉門謝客兩三天,據(jù)說最厲害的一次體無完膚,半個月都不見客人。在眾多護(hù)衛(wèi)的耳中,各種女人的叫聲早就讓他們麻木而不在意了。其實(shí)今天的畫柳姑娘叫得還真是不同, 聽起來慘,但是和前幾次比起來,顯得太有節(jié)奏了些。 一個護(hù)衛(wèi)站在陰影里,聽了一會兒,輕輕地將袖中的一只小鳥放出來,灰黑色的小身影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一刻鐘后,一隊(duì)人馬來到了輕衫院門口, 說是來尋兄弟的。原來是一伙南河的客商,其中一人說上次路過洛陽和畫柳姑娘有情,且約定此次賺了銀子來贖她。怎知道來的時候畫柳姑娘忙著侍候郭家二老太爺沒空。這位也是軸的,就坐在那里不走了。今晚所有的客人,龜奴和前后跑堂打雜的,這條巷子隔壁院子逛花街的客人都知道了畫柳姑娘有位癡心人在等,她卻被郭家二老太爺在蹂躪中。許是來人為了兄弟抱不平, 又或是勸不走,反正是最終言語不和有人動了手,一群南河漢子沖進(jìn)了輕衫院,來到畫柳閣門口,郭家的護(hù)院也不是吃素的, 一陣混亂, 南河的漢子畢竟是常年在外行走的, 實(shí)戰(zhàn)經(jīng)驗(yàn)豐富,不到半盞茶功夫就占了上風(fēng),有人沖進(jìn)了畫柳閣。就在一片混亂中,這條洛陽出門的花街上多年來第一次迎來了官兵。這些年洛陽城中歌舞升平,眾人在花街沉醉,紙醉金迷,只見過橫著走的各家護(hù)院,各色江湖人等,無論是商家還是客人都沒有見過如此整齊迅速的官兵。 今天真是有人報案快官兵來得迅速?還是這洛陽城中要變天了。靈敏的人似乎都捕捉到了什么,比如此刻坐在輕衫院對面云紗院樓上眺望街景的客人。這位客人雖然已經(jīng)人到中年,但是用老鴇mama的話來說這位年輕的時候一定也是英俊過人玉樹臨風(fēng)的,即便此刻上了點(diǎn)年紀(jì),穩(wěn)重成熟的男人味是那些毛沒長全的屁娃子們一絲絲都趕不上的。客人每次來,只是點(diǎn)上一杯清茶, 聽云紗院中頭牌歡云姑娘彈彈琴,自己沒事看看街上人來人往的熱鬧,從不挑剔也不多話。仿佛就是為了來聽一首曲子喝杯茶看著燈火通明的花街放松一下。老鴇mama此刻很慶幸,自己這里雖然沒有郭家撐腰,沒有那么大場面, 但也少有像對面輕衫院此刻的禍?zhǔn)拢瑏淼拇蟛糠侄际茄瞿綒g云姐妹們琴棋書畫技藝的雅客。 輕衫院此刻已經(jīng)翻了天,郭家二老太爺在南河的漢子沖進(jìn)去的時候不知道在做啥,只是外面的人聽見各種尖叫。官兵來了之后將一應(yīng)人等都帶回了洛陽府衙,這里也包括郭家二老太爺。 云紗院的客人看著一溜人被官兵帶走,左嘴角微微勾起很快又恢復(fù)了原狀。剛才勾唇那一瞬間的玩世不恭仿佛從未在他臉上出現(xiàn)過。此事歡云姑娘早已彈完琴下去休息了, 這里只有他和自己的護(hù)衛(wèi)。他平靜地跟站在離他半尺遠(yuǎn)的貼身護(hù)衛(wèi)說:“真是不能小看了這個唐家三少,就是這點(diǎn)蛛絲馬跡他都能猜到追過來。” “這還不是主子有意留了線給他。若是主子不留線他哪能把眼光放在郭家呢?好歹這郭家老太爺前一個月才去他家給唐老太太報信端了持麥坡那邊的莊子,一般人怎么會疑心他們家二太爺會和黃松搭在一起呢。” “不要小看了他, 雖然我們留了線索, 但是畢竟非常淡,若不是思維縝密的人也不會想到。我倒是沒想到他如此防范黃松, 怎么說也是他們唐家百草堂自己的人。這個三少爺不簡單啊,來了洛陽不幾天,一個百草堂的人不用,借洛陽官府之手把事情辦了。” “這洛陽知府本來就是他的發(fā)小。” “不是每一個發(fā)小都值得信奈,也不是每一個發(fā)小都會為了兄弟義氣賭上自己的仕途。更何況周海志這種精明正直的人。若不是站在對立面, 我還真想重用這位周知府。你看這才來洛陽府多久, 就將這些府兵訓(xùn)得如此嚴(yán)整。過去的洛陽府咱們可是見過的,莫說如此迅速齊整,事前密不透風(fēng),就是出去府衙前過年過節(jié)巡個街都懶懶散散亂七八糟。” “這位周知府確實(shí)能干。能文能武,是個人才。只可惜了, 他們跟了唐老三。洛陽是咱們的重地, 今晚他若是跟著唐老三不知道會不會有事。” “有時候我想,跟著唐家的未必真是敵人,未必一定要清除?因?yàn)樘萍沂浅⒁粋€特別的存在,他們忠于的是朝廷,關(guān)心的是這個國家。只不過是誰坐在那個大位上他們就幫誰。唐家若沒有陳氏的關(guān)系, 他們會在朝堂中立。今天即便站在我們對面,也是因?yàn)樘笳驹谔幽敲妗L菩陆懿艜挥噙z力地維護(hù)沂義。若不然,我真舍不得對這樣的人下手。” “可是他們畢竟站在那一面了。屬下明白主子為了這天下惜才。只是該出手時不能手軟。若是這次讓唐三兒在洛陽繼續(xù)搞下去,我們在洛陽多年的經(jīng)營都會被他毀了。” 那文士輕輕地點(diǎn)點(diǎn)頭:“那也要他今晚能逃出命來。” “只怕不易, 咱們給了那么多連環(huán)套,他出了這個也難免掉進(jìn)另一個,全脫出來,只怕他還嫩了點(diǎn)。” “永遠(yuǎn)不要小看你的對手。唐新杰九歲開始行走江湖,近十年的迅速崛起絕不是靠運(yùn)氣。” “屬下明白.. ...”他剛要說什么, 突然聽見外面同僚的信號,趕緊出去看了看,又趕著進(jìn)來稟報:“黃松來了。” 文士輕輕地皺眉,并未說什么,但是屬下已經(jīng)明白主子此刻極為不爽,但是.. ... 黃松低著頭在哪里,頭上不斷地冒著冷汗。一路進(jìn)來見到主子就知道這里空氣冷了三分。今晚主子在洛陽城內(nèi)安排了周全的大行動一舉拿下唐三少和洛陽府,沒想到他派去郭家二太爺那里聯(lián)絡(luò)的人會出了紕漏。真是千算萬算沒想象到一幫粗人去妓院打鬧,會把郭家二太爺和他的人都捎帶進(jìn)去。 “這種時候你還知道到這里來找我, 說明還不算太蠢。”文士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幽幽地說道:“只是來稟報出事了可不是你這種位置的人應(yīng)該做的。你好歹時我們在洛陽的大都頭,黃大都頭,沒有什么建議和措施給我嗎?” “屬下在洛陽府大牢里已經(jīng)安排了人, 剛剛已經(jīng)通知他們了, 今晚無論如何要把趙剛給封了口。他畢竟知道得太多。為了怕有意外,我讓人把趙剛知道的幾處密道入口也封閉了。” “你以為那些密道口只要用石頭堵上唐新杰的人就挖不出來?” “那?... ...屬下明白, 屬下迅速去安排人將密道里的東西和人全部轉(zhuǎn)移去秦莊。” 文士閉了閉眼,輕輕嘆了一口氣:“與其去讓他們進(jìn)一步暴露秦莊,不如把那些東西送給他們吧。” 黃松吃了一驚,抬頭看著主子。 “怎么,不明白嗎?你現(xiàn)在動什么都晚了,既然唐新杰今晚能在這里抓到馬古力和你的人,就說明他早就察覺了這里和郭家。” “可是馬古力進(jìn)城是十分隱蔽的,即使是郭家的人也就是今天傍晚才知道我們會帶馬古力去見他談甘涼道的事,他們怎么會提前知道的?而且太子派來的人從出京我們就一直監(jiān)控著,玉器工坊里并沒有動靜啊。” “那只能說玉器坊那邊要嘛是有另外的通道, 要嘛是唐三兒手上有另外的能人監(jiān)視了你的人,你不知道。”先前那個護(hù)衛(wèi)有些不耐煩地對黃松說。 “不可能,玉器坊那邊我們的人進(jìn)去探查過, 并沒有發(fā)現(xiàn)別的出口, 而且今天下午他們回去之后一直在院子里, 剛剛還讓人送宵夜過去。唐家在洛陽的人手我比誰都清楚,無論是百草堂和平安客棧,他都沒有調(diào)動過精衛(wèi)。”黃松不服氣。 “他一來洛陽就沒有用過百草堂的人, 你怎么到現(xiàn)在還這么自信。”護(hù)衛(wèi)不耐煩地說。 “他若是不用洛陽本地的力量,從咸陽調(diào)人過來的話我在咸陽的人肯定會察覺。難道是百花堂那些娘們兒?但是洛陽百花堂并沒有高手。看個病守個院子還成,其他真是用不上。而且他一個外面女人養(yǎng)的野種,即便老太太寵著,唐家那些老人也未必聽他的,他也調(diào)不動。所以最有可能是太子給他的人,沒準(zhǔn)兒太子的人沒有都在玉器坊, 還有我們沒察覺的。” “時至今日你還沒認(rèn)清你的對手,還以為是太子的力量。你以為他跟唐新天一樣單純自大?一個十一歲就攪得大河幫上下不寧的人能只靠唐家?”他對屬下的一些既定固有思維很無耐。“更何況現(xiàn)在不是分析他是怎么知道馬古力出現(xiàn)的, 是你們應(yīng)該告訴我如何應(yīng)對這個場面的。” 黃松和護(hù)衛(wèi)都低了頭。唐新杰這一步確實(shí)讓他們有點(diǎn)措手不及。 “不過屬下覺得此事也沒那么嚴(yán)重, 畢竟咱們在茶社那邊今晚也動手了, 只要滅了唐三兒,他們一時亂了陣腳,哪里還有人能好好做事,咱們還是來得及將密道里的一切轉(zhuǎn)走的。”護(hù)衛(wèi)再次站直看著文士。 “茶社那邊傳信來得手了?”文士不以為然地問。 “還沒有,不過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說明一切正常, 我們定的動手時間還有一刻鐘。” 黃松也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認(rèn)同。 “我現(xiàn)在是怕此刻沒消息, 一會兒傳來咱們吃不住的消息。”文士再次無耐地閉眼。 “應(yīng)該不會,剛剛不是說主子已經(jīng)圈了那么多套在哪里, 且別說他是否能一一解開。即便最壞的情況他逃過了, 咱們不是還有景慕賢的母親在咱們手里嗎?” “哼, 我們什么時候要沒落到賭一個小子的孝心的時候了。”他深深地皺著眉。為了和太后一系爭鋒,他不得不引入外藩實(shí)力,今天才有馬古力的出現(xiàn),想通過郭家的人和馬古力建一條起自京城經(jīng)甘涼通西域的財路。今天為了控制局面,他卻要動洛陽俊才,出名孝子的母親。若是有一天他榮登大寶,不知道天下人知道真相了會如何看他。 護(hù)衛(wèi)隨侍在他身邊超過二十年, 了解主子的性情。又想成大業(yè), 有顧著名聲。此刻只怕又在糾結(jié):“主子放心,我們讓映月樓的人出手,即便有什么, 也不會疑心到咱們頭上。更何況他cao控了玉器市場, 恨他的人大把。 ” “主子懷疑景慕賢的人cao控了洛陽的玉器市場?” “不是懷疑, 是肯定。”護(hù)衛(wèi)對于黃松的遲鈍很是不屑:“而且真正cao控的不是景慕賢, 是唐三兒。這景慕賢不過是他在洛陽的一只手套。而且今天下午已經(jīng)按照您的吩咐在外面放出風(fēng),說著景慕賢不過是唐家控制cao作玉器市場的一只手。這洛陽是中州玉器集散地,城中有背景的家族對這里和京城的玉器市場被景慕賢占了大頭早就不滿了,無論出了什么事都可以推到生意上。而且將知府大人圈在其中,官商勾結(jié),更讓人覺得可信。” 黃松只是知道主子今晚有行動,讓他調(diào)集人手配合,卻沒想到他們連知府大人都算計上了:“聽老兄這意思是今晚連知府都逃不掉,那么小弟我就不用為馬古力的事情擔(dān)心了。反正都一勺燴了, 屬下干脆讓知府大牢里的兄弟把他們都滅了。死無對證豈不干凈?這樣咱們的密道也保住了。” 護(hù)衛(wèi)也覺得這個想法可以, 便和他一起看向主子。 “你們覺得唐新杰今晚都已經(jīng)提前知道馬古力的事了, 今晚為他設(shè)的全套他能看透幾個?” 本書首發(fā)來自百書樓(m.baishu.la),第一時間看正版內(nèi)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