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頁
城市不大,可要找一個存心躲起來的人,卻如大海撈針。琳瑯的父親從政,自然不會大肆宣揚地去找她,程家陽卻無所顧忌,他在島城與蓮城的報紙都刊登了尋人啟事,簡短的一句話:琳瑯,你的朋友程家陽在找你,速聯。 可幾個月過去,卻無半點消息。其實他心里清楚,她就算看到了,也不會聯系他。他這樣做,只是給自己心里愈加濃烈的想念找一個出口。 是的,他想念她,非常非常想念她。 伍 再次得到傅琳瑯的消息,已是盛夏,程家陽過完十七歲生日的第二天。他預想過很多個再見面的情景,卻料不到會是在警局。趁律師去交涉的間隙,程家陽跟傅子宸一起去見琳瑯。幾個月不見,她瘦了很多,長發剪得短短的,染成了火紅色,耳鼓上穿了好幾個洞,整個一不良少女形象。 這么久未見,她也不寒暄,開門見山地對傅子宸說:“哥,你讓他把其然一起弄出去,否則,我也不出去。” 傅子宸臉色難看,聲音里隱帶怒意:“傅琳瑯,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就為著那樣一個人,你一而再地把自己弄進警局!他只會毀了你!” 琳瑯也炸毛了:“什么叫那樣一個人?傅子宸,我原本以為你不一樣,可現在看來,你們傅家人都一個德行!” “我們傅家?哈哈,既然這么看不起這個姓,你讓警局給你爸打什么電話!噢,有難的時候你就姓傅了?!” 眼見著戰火上升,程家陽趕緊拉住傅子宸,說:“有什么事先把人弄出去再說。” 再怎么生氣,也做不到真的見死不救。這次只是普通的斗毆事件,對方被毆打至昏迷,至今未醒。說起來挺嚴重,但傅家的律師手段了得,不過幾個小時,傅琳瑯與商其然便被保釋出來。 程家陽終于見到他曾臆想過千百遍的情敵,商其然個子高挑,瘦削,帥氣不羈。一頭火紅色頭發與傅琳瑯的同一色系,就連左耳鼓上的耳洞數也相同。 站在警局門口,傅琳瑯毫不避諱地踮腳勾住商其然的脖子,在他唇上印上一個深吻,“等我,我會回來的。” 傅子宸臉色愈加難看,程家陽偏了偏頭。 她轉過身,走到他們身邊,似是對傅子宸說又似是自語:“真沒勁,他的條件就不能再新鮮一點?” 琳瑯的父親答應保釋商其然,唯一的條件便是傅琳瑯離開他。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做這樣的交易。琳瑯母親去世后,她不肯回到傅家,卻為救商其然而妥協。只是那一次,商其然被控涉嫌娛樂城的毒品交易,就算有傅家的律師做辯護,依舊被判了半年。 在傅家人眼里,商其然是不良少年,只會毀滅傅琳瑯。可在她眼里,他百般不好,卻依舊是她此生執著的愛人。 就好像她之于程家陽,就算她染了一頭紅發,穿那么多個耳洞,這些都背離他的審美,就算她當著他的面吻別的男生,她依舊是他心中放不下的執念。 琳瑯又回到傅家,九月的時候,復學念高一,與程家陽傅子宸同一所學校。她將頭發染回黑色,耳鼓上閃閃發亮的耳釘也盡數摘去,穿老土的校服,安靜地上學放學。在學校里,除了傅子宸與程家陽,她從不與其他同學來往,只埋頭學習。期末考試時,竟拿了年級第一,她父親以為她終于收心懂事,高興地答應了她的要求:給她在學校附近租了個小公寓。 她終于從傅家搬了出來。 搬家那天,程家陽去幫忙,其實她的東西不多,除了書便是衣服,連一只布偶娃娃都找不到。出租車離開傅家時,傅琳瑯偏頭對程家陽說,早知道只要裝乖巧就可以離開,我何苦想方設法與他斗呢。又說,謝謝你呀,程家陽。 她是得謝謝他,這幾個月,若不是他幫她惡補,哪那么容易拿到年級第一。 程家陽笑笑,心里卻泛起苦澀。他很清楚她迫不及待想要脫離控制是因為什么,很多個周末她對父親撒謊說去程家找他幫她補習功課,而實際卻偷偷跑到蓮城去見商其然。傅家對他很放心,他幫著撒謊,從未出過問題。久而久之,傅琳瑯最初的那點內疚也消失殆盡。 他常常想,她明明知道自己喜歡她,卻還是毫不在意地利用了這份感情。 她真殘忍。 可他卻像個患了斯德哥爾摩癥的病人,甘心受虐,只要她還在他的生活中。沒有比這一點更為重要的了。 陸 對傅琳瑯有求必應的程家陽,唯有一次,沒有答應她。 那是圣誕節前夕,她忘記帶鑰匙,進不了門。程家陽過來給她送備用鑰匙,進門之后見她客廳里亂糟糟的,便幫忙收拾,那張診斷書就壓在一疊報紙下面,琳瑯從廚房端著兩杯熱水出來,想要去搶已經來不及了。 程家陽舉著那張紙的手指微微顫抖,白紙黑字灼傷了他的眼,良久,他才望向她,滿臉不可置信。 傅琳瑯張了張嘴,最后鎮定地在沙發上坐下,淡淡地說:“如你所見,我懷孕了。” 他耳畔“嗡”一聲巨響,在那震蕩中他聽到她接著說:“我要生下這個孩子。” 他終于回過神來,對她低吼:“你瘋了!” “我沒瘋,我很清醒。”她望著他,“這些天我一直不知道怎么開口,我要走了。既然你現在知道了,也好。” “走?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