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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俊寒,我苦苦尋找了九個月卻一無所獲的人。他是我的男朋友,一年前,他單方面跟我分手,從島城消失。 我曾跟沈星辰提過,這已不是第一次我懇求他幫我找人。 這也不是第一次他拒絕了我。 沈星辰什么也沒說,打開車門,繞到另一邊,將我從副駕上狠狠拽下去,然后再上車,發動引擎,揚長而去。 我捏著照片,忽然笑了,笑著笑著便蹲在地上,單手撐地,以便支撐軟綿綿毫無力氣的身體。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忽然響起剎車聲,抬頭時,發現沈星辰正居高臨下地站在我面前,他的臉隱沒在暗影中,喜怒難辨。 我仰頭望著他,心中也是悲喜難辨,只剩下一聲沉沉的嘆息,沈星辰,你為什么要回來呢? 他從我手中搶過照片,“不就是找個人嗎,周惟惟,我答應你了。”他拽起我,“所以,你現在,馬上,立即,跟我回家!” 車子駛上城區主干道,往城南的方向而去。此刻已是凌晨三點半,路上行人漸希,只有夜游的車在霓虹路燈下奔馳,偶與我們擦肩而過。我望著窗外這座不夜城,微微闔眼,沈星辰,很多個時刻,我真的寧愿,從未遇見過你。 第二次遇見沈星辰,是在盛世KTV。 他從外面接完電話回包廂,被我凄厲的尖叫聲嚇倒。而我呢,那個時刻的我,十分狼狽,雙手死死扣著包廂的門檻,身子后仰,頭發被包廂里的男人使勁扯著,痛得我眼淚都流了出來,既憤怒又絕望,我想大概要死在這個肥胖猥瑣的男人手里了…… 當我的思維再次清明過來時,已經被沈星辰拉著在馬路上一路狂奔。 后來他對我說,那晚我化了濃妝他一眼并未認出我來,熟悉的是我的聲音。 我們一口氣不停歇地跑到了美食街末尾,他往大排檔的桌子上一坐,揚聲喊道:“香辣蟹一份要大盤蒜蓉扇貝一打德國黑啤一扎要冰的!”回頭笑嘻嘻望著我,“同學,我是你救命恩人,以身相許就算了,請吃個宵夜吧。” 我無語地翻個白眼。他這一鬧,這份工作大概不保。但他畢竟幫了我,我不喜歡欠人,但我的包放在KTV的儲物室,此刻身無分文。 所以我坦白地攤攤手:“我沒錢。” 他愣了下,隨即說道:“告訴我你的班級與名字,宵夜我請。” 他誤以為我是蓮大建筑學院的學生。 “什么班級?我就一陪酒的。謝謝你幫我,請慢用。”我欠身,打算離開。 他拽住我,眉毛微蹙表示不信,“你不是我們學校的?” “不是。” “那你是哪個學校的?學建筑?” 我不耐煩,“什么學校什么建筑。放手。” “騙人!上次在展廳,你看起來可不像外行。”他依舊拽著我。 我實在沒心思跟他瞎扯,必須得回到KTV找經理道歉說情,試著挽救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 我深呼吸,一字一句地對他說:“如果你覺得我騙你那么就當我騙你吧,我現在真的得走了。再見!”我心一橫,恩將仇報就恩將仇報吧,抬腳狠狠踢了他一腳,趁他吃痛放開我時趕緊溜之大吉。 “靠!你這個惡毒的死女人!”他在身后痛呼著怒吼。 我懶得理他,一口氣又跑回了KTV。 意料之中,經理怒火中燒,如果不是旁的姐妹拉著,他的巴掌早就扇在我臉上。他將我的東西扔出儲物室,指著門口對我怒吼:“周惟惟,你給我滾蛋,現在,立刻,馬上!” 走出KTV,漫無目的地往前走,這座陌生的城,人來人往,熱烈而喧囂,卻沒有一個故人。巨大的孤獨與疲憊感襲上心頭,不如放棄吧,我對自己說,可下一刻,心里有個更尖刻的聲音在叫囂,周惟惟,你怎么可以放棄!怎么可以! 那是我來到蓮城的第二十天,每晚穿梭在這座城市的夜場,卻依舊沒有半點張俊寒的消息。我很納悶,難道熱愛泡夜場的張俊寒忽然轉性了?又或者,他壓根就不在這個城市?Q群里那個透露消息給我的他的哥們是騙我的? 我找了個網吧,登Q,上群里找到那個男生,大概是我三番兩次的追問令他生了疑心,最后不耐煩地丟了句“我就跟他喝過兩次酒,沒有那么熟好不好”后便再也沒有搭理我。 那注定是個悲催的夜晚,當我下機打算離開網吧時,才發覺放在椅子上用背壓著的包包不翼而飛,那一刻我真的有一頭撞死在顯示器上的沖動。包里裝著我所有現金、手機、身份證以及一張銀行卡。 報完警,我郁悶地回到旅館,將行李箱翻了個底朝天,最后在一件外套里搜刮出五十五元巨款,躺在床上望著發黃的天花板,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第二天,我將那筆巨款換成了一個疊畫紙,幾支素描鉛筆,找旅館老板借了塊木板與小馬扎,到音樂噴泉廣場擺了個攤,白紙黑字上書:人像,20元一張。 我運氣好,到下午時,已售出十張人像,畫到最后簡直想吐,甩甩酸脹的手腕,見離夜場開店時間還早,也不想再對著人臉,便收起牌子,抽出一張紙,對著廣場對面的建筑信手涂鴉起來。 時間流逝,夕陽西斜,我對著豐盈起來的畫紙吹了口氣,將鉛筆碎屑吹掉,而后習慣性地在右下角簽下名字,打算收拾東西離開時,一個聲音輕飄飄地響在耳畔,嚇得我尖叫一聲一屁股跌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