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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年哥哥。” 陸年轉頭,看見她站在那里不動,他微微蹙眉。 “你……”她咬了咬唇,“你是不是不再討厭我了?” 他轉身就走。 歲歲小跑著追上去,她伸手攔住他,仰頭望著他:“是不是?” 她臉上神色有點期待又有點緊張,大眼睛又黑又亮,微微仰著頭,等一個答案。 他被她忐忑的眼神晃了下神,然而很快他就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他母親的忌日! 他的神色變得很冷,聲音也是:“你想多了,我管你,是因為外婆年紀大了,我不想她為你cao心。” “還有,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為什么這么討厭你,卻還要跟你一起生活?我告訴你答案,因為這是我mama的遺言。” “若不是因為這個,你以為我想管你?想看到你?” “趙歲歲,我告訴你,我以前討厭你,現在也是,以后也不會變。” “所以,我拜托你,離我遠一點。也求你安分一點,別老是惹事,我沒空給你收拾爛攤子。” 他從未跟她一次性說過這么多的話,然而此刻,每一句都宛如利刃,刺進她心窩。 她看著他慢慢走遠的身影,眸中升起nongnong的霧氣。 除夕夜,又下了一天的大雪,推開門,院子里潔白一片。 歲歲在臺燈下寫一幅春聯,她擱下毛筆,微微后退,低頭打量寫下的字。 外婆端著炸好的春卷從她身邊走過,掃了眼她寫的春聯:年年歲歲花相似。 外婆說:“歲歲,這句詩不好。” 歲歲說:“我覺得挺好的呀。” 年年,歲歲。中間有她跟陸年的名字呢。 外婆搖搖頭:“重新寫一幅吧。” 老太太知道小女生的心思,可這句詩的下一句是,歲歲年年人不同。沒有比物是人非事事休更令人悵然感傷的了。老人最見不得這樣的句子。 后來歲歲到底還是重新寫了一幅應景的,把“年年歲歲花相似”這句貼在了自己的房間里。她躺在床上,一側頭,就看到這句話,嘴角便微微勾起,隨即,又輕輕嘆口氣。 他說希望她離他遠一點,如果這樣能令他開心一點,那么就算再想跟他說句話,她也會忍住。 她房間的窗戶總是打開著,陸年從她屋子前走過的時候,一偏頭,就看到墻壁上貼著的這張紅聯,偏偏只有一句,孤孤單單地立在墻壁上。真別扭。他在心里嘀咕。 自警局那夜后,他們之間的關系,比從前更僵硬了。其實之前,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是從不主動搭理她的,總是她沒臉沒皮又帶著忐忑地在他面前找話題。他多是懶得接腔的,但她總是拿著理科習題本找他問問題。在外婆的再三念叨下,他不得不幫她補習。 然而現在,她連補習都不找他了。開始幾天,他樂得輕松,漸漸地,不知怎么回事,他坐在臺燈下復習功課,看著看著竟會微微走神,仿佛耳畔還能聽到她怯怯的聲音說,是這樣啊,這么簡單的問題我都不明白,真笨哦! 他微微偏頭,燈光下除了自己的影子,什么都沒有。 同居一個院子里,每天都會見面,可卻像是兩個陌生人。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來年初夏,歲歲從外婆那里聽到陸年在高考后將去英國留學的消息。 她沖到他的房間,連門都沒敲,就闖了進去,劈頭就問:“你要去英國?” 她那時候剛剛洗完澡,還穿著睡衣,頭發濕漉漉的,就這樣站在他面前,他怔了怔,還沒開口,有人已替他回答了。 “是的,跟我一起。” 歲歲這才發現,他房間里有人,是顧婕。她抱著一疊資料,正準備離開。 他要去英國,他要跟顧婕一起去英國。 如果說第一個消息是一個手榴彈,那么第二個消息,就等于一顆原子彈。 歲歲望著顧婕,顧婕也正看著她,然后,她對歲歲笑了笑,那笑容里,有勝利的意味。 那是屬于女孩子之間的電流與火花。 趙歲歲喜歡陸年。她早就看出來了。至于陸年嘛,顧婕望了眼他,不重要了,他已經答應她一起去英國留學,四年。她不信,異國他鄉,朝夕相處四年,他還會對她無動于衷。 顧婕離開后,兩人陷入了沉默。 許久,歲歲才訥訥地說:“不能不去嗎?” 陸年說:“很晚了,我要睡覺了。” 歲歲說:“外婆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你為什么要跑那么遠的地方去呢?你是……因為討厭看見我才走的嗎?你就這么討厭我……” 陸年不看她,轉過身,開始收拾課本。 歲歲在他的默認中,強忍著淚,轉身默默離開。 自從知道陸年要去留學的消息,歲歲就覺得時間過得前所未有地飛快,她每天都在倒數,她早就忘記當初他說過的遠離他的話,她又恢復了從前,抓住一切機會纏著他說話、講題、劃中考重點。當她厚臉皮也好,給她冷眼也無所謂。既然注定要分離,她希望他們之間,能多一點點回憶,哪怕那些回憶,對他來說,并不值一提。可于她,卻是她瑰麗的夢。 他高考,她中考。考試結束后,照例是畢業散伙飯,那天歲歲喝醉了,她像是被離愁擊中,發了瘋地與班上每個同學碰杯,大家以為她千杯不醉,而其實,那是她第一次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