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戰(zhàn)或者說投資的一切行動舉措都來自于消息。

    現(xiàn)在是王秀圍城的第五日，主要處于對持之中，不論對于各方來說都消息太少了，所以暫時進入了平靜。

    沒有更多的消息之前，趙誠不知道怎么做，王秀不知道怎么做。興許，那個白沉香也不知道該怎么做。于是就大家一起拉扯著過。

    叛軍圍城的日子以來，趙誠只是每日辰時末登上城頭看上一刻鐘，算是觀察王秀隊伍的情況，除此之外，一般都是忙于內(nèi)務，不再上城了。

    看得出來王秀的隊伍不慌不忙，有足夠的柴火、炭火，以及酒rou，又因十里亭大捷所以他們士氣相對充足。這能說明為了這場戰(zhàn)爭，王秀在之前的幾個月里準備非常充分。

    只不過善于觀察的趙誠，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尋常的地方：

    盡管王秀是個聰明人，他應該算準了朝廷大軍進江南東路的時間點最快也要三月之后，他有充足的時間來等。但是作為造反的進攻方，他僅僅在第一日第二日很小規(guī)模的攻城了兩次，劉啟山方面只是扔了幾塊石頭木頭，就算結(jié)束了戰(zhàn)事。

    這連試錯都不算，于是趙誠下意識認為，王秀這樣的舉措背后有原因，可能是：白沉香的隊伍已經(jīng)利用機會，全面撤離羊山，進入了九華山，導致王秀撲空了，沒捉到白沉香。

    于是他王秀就有了后顧之憂，暫時不愿意放開手干。

    這是不是真的只有天知道，趙誠只能更具現(xiàn)有的現(xiàn)象，暫時做出這個判斷。

    假設(shè)真是這樣的話，那就一切皆有可能……

    細節(jié)是魔鬼，能夠做好一件事的前提就是細節(jié)。

    哪怕趙誠威望再大，再會演講，不代表城內(nèi)就沒有矛盾。事實上就算是底層的民眾，他們和被放進城來沒有地方住的難民也基本算是兩個群體。形成了隱性的對立，矛盾也不算小。

    內(nèi)部矛盾越大官府越輸，所以趙誠并不輕松，正在盡最大努力的著手解決這些東西。

    于是趙誠又干回了老本行：工建。

    趙誠火急火燎的調(diào)集縣衙資料查詢：城內(nèi)哪些土地是官府所有的？

    現(xiàn)在，但凡是官府持有的土地，符合條件的，趙誠親自抓衛(wèi)生問題，帶著當時熟悉的那些泥瓦匠滿城挖茅坑，順便還收集“馬桶”，為的就是解決難民的屎尿問題。

    張紀?險些有點看不懂，這個被再次啟用臨危受命的池州戰(zhàn)役指揮官，他現(xiàn)在大冷天的到處帶隊親自挖茅坑？

    但事實上勿要以事小而不為，有時候小問題也能產(chǎn)生大矛盾。

    趙誠深入基層觀察了這些天后發(fā)現(xiàn)，屎尿問題就是矛盾的一個來由。為此已經(jīng)發(fā)生了不止一次的摩擦，無一例外都是從口角，發(fā)展到拉扯，又發(fā)展到動手。

    最后就是“誰都有三親六戚和朋友”，一但打了起來喊一嗓子之后，基本上就會形成難民和原住民的開片運動。為此還死了人。

    情緒一度險些失控。

    所謂亂世用重典，趙誠的處理方式是各大五十大板，兩邊帶頭鬧事的人都判了刑，捉了關(guān)起來。

    雖暫時壓制住了第一波，但是根由沒有解決，隱患很大。

    要說簡單呢也簡單，就因為屎尿問題。雖同樣是底層民眾，但生活習慣是完全不一樣的。郊外生活習慣了的人，他和城內(nèi)生活習慣了的人，行為方式不一樣的。何況他們的家園不在城里。

    自從趙誠帶隊建設(shè)了無數(shù)茅坑之后，清潔的問題由趙青明親自抓，事實上這位堂兄除了干這類事外也不會做其他了，聽他那個胖嘟嘟的兒子對趙誠堂叔說，叛軍圍城的頭兩個晚上，趙青明睡覺都睡不著，整夜整夜的心驚rou跳。

    一切的一切都顯得手忙腳亂，效率不是很高，還好現(xiàn)在是凜冬，小冰河時期的寒冷氣溫以及厚厚的積雪，可以掩蓋許許多多的真相，否則難民扎堆又滿地屎尿的環(huán)境，大自然會通過蒼蠅蚊子等害蟲媒介讓人們知道什么是疫病的真相。

    第一波茅坑突擊建設(shè)趨于尾聲，池州城似乎又多了一些秩序。

    并沒有任何人覺得趙大人帶人挖茅坑是種恩賜，這其實就是一件不起眼的日常事務，在默契中被所有人接受了，顯得理所當然。

    特別記掛這事的乃是蔡攸和老裴，趙誠所用掉的那些政府產(chǎn)權(quán)土，乃是他們密謀了許久，打算來年出讓給土豪，以土地出讓金填補官府財政不足的衣飯碗。現(xiàn)在卻被趙誠挖成了茅坑。

    什么把茅坑填了再賣？

    不好意思，賣不出去了，因為全池州的人都知道那些地曾經(jīng)做過糞坑，就沒人想買。這個時代的人么，總歸還是很講究這些噱頭和風水問題。

    對于蔡攸而言土地財政僅僅是小問題，糞坑事件導致土地貶值先不說，緊跟著，便又有趙誠闖的禍需要蔡攸去處理，因為趙誠又把池州城所有藥堂給共產(chǎn)了。其中一個就是朱家的藥堂。

    先不管是誰家的，無一例外，家家戶戶的藥材庫房現(xiàn)在已經(jīng)貼上了官府封條，縣尉趙誠簽押的。池州城的每一株藥材，都被列為了戰(zhàn)爭狀態(tài)下的管控戰(zhàn)略物資。

    每一顆藥材的使用需要有詳細記錄，經(jīng)得起查詢，否則就是責任人人頭落地。

    現(xiàn)在輪流著來，所有藥堂的伙計們，正在配合縣衙的押司文吏清點藥材庫存，以記錄在案。同樣，記錄在案后以官府白條，平價買下這些戰(zhàn)略物資。

    貓膩漏洞總會有些的，但這不是重點，在已經(jīng)有人為此人頭落地的當下，趙誠相信漏洞不會太大，在可以接受的“合理損耗”范圍內(nèi)。

    這就行，戰(zhàn)爭時期任何事都不能抓的太細。

    趙誠還頒布了用藥禁令，揚言除了蔡攸外，所有人單獨用藥都要經(jīng)過審批，原則上要盡量杜絕開小灶行為，把治病、改為官府指導下的“大鍋藥防病”。

    禁令一出整個池州城的富貴土豪們嘩然！

    蔡攸正在為此焦頭爛額，馬不停蹄的牽頭組織藥商們開會維穩(wěn)，以試圖解決這爛攤子。

    而另外一邊，黑市正式誕生。

    和所有古今中外的戰(zhàn)爭狀態(tài)下一模一樣，藥材列為戰(zhàn)略性物資、單獨使用需要特批后，一些關(guān)鍵、土豪們想要的藥材，在黑市能能夠賣到一兩黃金一株。

    有需要就有市場，這個市場就是黑市。有利潤就會有人鋌而走險，這個過程叫人為財死。

    于叛軍圍城的第六日，共計七個私自侵吞藥材用于在黑市高價出售的人，被趙誠下令腰斬于市。其中一個只有十七歲，并且是跟隨趙誠參與了溪山之戰(zhàn)和陵陽山之戰(zhàn)的功臣。

    無數(shù)人膽寒，心驚rou跳！

    看起來為了這場戰(zhàn)爭所有人犧牲都很大。外人并不知道，只有張紀?清楚，趙誠這是真正的揮淚斬馬謖。每次抉擇都有得有失，一但選擇了，就有代價。

    為了這場戰(zhàn)爭中必然會發(fā)生的幺蛾子，趙誠出賣了一個鐵桿兄弟。

    若不殺這個叫楊文忠年輕差人，趙誠往后就再也殺不了任何人。在矛盾集中危機四伏的當下，一但不能殺人震懾，哪怕趙誠也解決不了剩下的很多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