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四章身后事
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死了。 當臥室的大門被打開,他的死訊和尤里·赫梅利尼茨基接任酋長國的大酋長之位的消息被告訴在外等待的人。眾人先是一驚,他們即不相信這一位梟雄就這么去了,也難以消化尤里·赫梅利尼茨基繼位這一消息。 而瑞典大使馬格努斯·德·拉·加爾迪耶則是心中一喜。尤里的繼位標志著瑞典和哥薩克酋長國的同盟關系將堅如磐石了。 接著,當其他所有人都邁著沉重的腳步跑進了臥室的時候,馬格努斯·德·拉·加爾迪耶的步伐則是輕快的。 他們是去瞻仰逝者的儀容還是去討好烏克蘭酋長國新任的大酋長,徹辰不得而知,他依然沉浸在這一消息中。 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叔侄和徹辰一行人可謂是最晚到達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宅邸的。當三人踏上樓梯的時候,樓上已然傳出了眾人為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去世而發出的哭喊聲。 “還是來晚了一步。”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哀嘆道。他是以老朋友的身份哀嘆自己不能見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最后一面。 徹辰沒有見過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在來基輔的路上,徹辰曾想過讓包洪為他引薦下。他真的很好奇,這位老人,這位被波蘭貴族,這位被包括娜塔莉形容為魔鬼和撒旦化身的老人,到底長的什么樣子?是否真的如傳說中的那般青面獠牙。 波蘭使團的正使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推了徹辰幾下,示意徹辰和他一同進去,徹辰反應了過來。他情知沙皇俄國和瑞典外國的大使已經搶先了一步,趕忙和兩位波托茨基一齊快步地走向臥室。 在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床邊,率先一步搶占最好位置使得其他人只能站在一邊的馬格努斯·德·拉·加爾迪耶哭的如喪考妣。他大聲地哭喊著,哭喊著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這位瑞典國王的老朋友就這么去了。不過他的演技顯然過度的夸張和用力了,因為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和卡爾十世連面都沒有見過,何來老朋友之說。 馬格努斯·德·拉·加爾迪耶哭夠了。他又握住了了尤里的手。 “尤里,我的孩子,請節哀順變。”馬格努斯·德·拉·加爾迪耶對其說道。 尤里手握住父親傳給他的權杖,沉默地點了點頭。此時,這位15歲的少年是沉默且悲痛的。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一死,也就意味著他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親人了。從此煢煢孑立。 馬格努斯·德·拉·加爾迪耶站起了身。他對如鐵塔一般站在尤里身后的波波維奇說道“上校,您也請節哀。” 波波維奇深吸了一口氣。他壓抑下心中無限的悲痛,回答道“我會的,閣下。尤里和烏克蘭的未來,將由我來守護。” 馬格努斯·德·拉·加爾迪耶握住了博格丹·波波維奇的手,緊緊的,緊緊的。 在馬格努斯·德·拉·加爾迪耶做這一切的時候,希爾科、包洪、維戈夫斯基三位最位高權重的團隊長只是站在一旁看著。 而當波波維奇說出“尤里和烏克蘭的未來,將由我來守護”這話的時候,希爾科發出了一聲冷哼。 這聲冷哼是如此的響和刺耳,引得所有人側目。而波波維奇則對希爾科怒目而視。 希爾科想成為哥薩克最高統治者的野心是最強烈的。此時見波波維奇瞪著自己,這位敢于侮辱奧斯曼土耳其蘇丹的哥薩克團隊長以同樣挑釁的目光回應了過去。 “怎么著?什么時候你波波維奇成了哥薩克的大酋長,連我哼一聲都要管了?” 波波維奇的臉漲的通紅,他把手放到了腰間的哥薩克戰刀上。 希爾科毫不甘示弱,也把手放到了刀柄上。并且的,他還高聲說道“諸位盟兄弟,老赫梅死了,可大酋長的位置不該由他的兒子繼承。我們哥薩克的大酋長一向是選舉產生的,這個傳統不能變!” “說得好!剛才在大酋長的面前,我和希爾科都反對繼位,要求按哥薩克的傳統辦。” 希爾科的話音剛落,包洪便出聲聲援道。 受到二人的鼓舞,一些團隊長和連長也小聲的附和。 波波維奇怒發沖冠,他嘴笨可手不笨,那腰間的馬刀已拔出了一半。 一時間,在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尸體前,氣氛竟一下子緊張如斯。 這時,維戈夫斯基擋在了劍拔弩張的兩伙人中間。 “哥薩克人不打哥薩克人。”維戈夫斯基平靜地說道。 希爾科和包洪“哼”了一聲,二人同時將刀插回了刀鞘。然后一轉身,竟同時離開了。 這一走引起了連鎖的反應。那些效忠于又或和希爾科和包洪親厚的連隊長們見狀紛紛地跟了出去。連俄國大使圖布爾林也緊隨希爾科的身后而去。 臥室中的人少了一多半。馬格努斯·德·拉·加爾迪耶尷尬地看著這一幕。他怎么也沒想到,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尸骨未寒,他手下這些團隊長、連隊長便開始各行其是了。 只能說,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臨死前讓自己兒子繼位的昏招,不僅不得希爾科和包洪的心,也不得其他哥薩克團隊長和連隊長們的人心。 這其中的原因一方面當然是因為扎波羅熱哥薩克一直以來就沒有父死子繼的傳統。哪怕是在波蘭共和國統治時期,每一任的大酋長去世或者卸任后,新一任的大酋長也都是選舉產生的。雖然能夠被選上的往往就是那聲望和實力最強的那個,但選舉這一程序卻是被嚴格遵守的。現在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要搞世襲制,要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他所受到的反彈也就最大。其二的,尤里·赫梅利尼茨基年齡太小,并且聲望和實力嚴重不足,難以服眾——尤里在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長子死后一直活在父親的羽翼下,既沒有足夠的戰功,也沒有聲望;況且尤里脾氣暴躁,性情剛烈,所有人對他的恭敬,只因為他是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兒子。而第三點,也是最深層次的原因便是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領導的哥薩克大起義一開始便階級成分復雜。其中即有包洪這樣的原在冊哥薩克,也有維戈夫斯基這樣被脅迫的小貴族、還有希爾科這樣的無產者。每個人按照自己的階級屬性和好惡形成了各自的團體,這些個團體形成后便有了自己的訴求和利益。而當這些個團體的總代言人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離世,他們便開始依附于小團體內的那個代言人。 人一少去,原本站在門邊的徹辰終于看到了躺著的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的遺體。由于是平躺著,徹辰看不真切,只看清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身材不過中等,肩膀很寬,體格消瘦——他或許強壯過,可是因為病痛的折磨已不復以往了。等徹辰同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老大人走近前,徹辰終于看清了逝者的全貌。 平躺著的博格丹·赫梅利尼茨頭戴著狼皮帽,他的腦袋很大,膚色黝黑,眼角微微斜吊,頗似韃靼人。狹窄的嘴唇上蓄著男人常見的八字胡須,下端作兩綹分開,變作寬寬的兩撇。即使是死了,博格丹·赫梅利尼茨基仍透露著某種堅毅,那張臉上有某種吸引人的氣質,可又拒人于千里之外——那是屬于哥薩克統領的威嚴,又兼有韃靼人的狡詐,溫厚中夾雜著粗野,俠義里伴著兇殘。 “這就是哥薩克酋長國的大酋長。”徹辰想道。沒有傳說中的青面獠牙,也不似普通人。 在另一邊,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對維戈夫斯基自我介紹道“我是波蘭使團的正使斯坦尼斯瓦夫·波托茨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