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會無好會
在昏暗的帳篷內,一支牛油蠟燭無風自動。 阿孜坦桑半跪在牛油蠟燭旁,低著頭朝向內中一個模糊的身影。 “真的是格魯嗎?”黑影問道。 “是的,”阿孜坦桑的聲音低沉且悲憤。他說道“格魯上師的一只手被齊肘砍斷,我去的時候他已經奄奄一息、氣若游絲了。但是我聽的很清楚,上師說是烏曾貝伊突然襲擊了他。” “還有什么?”那黑影又問。 “在徹辰那里我還看到兩具尸體,是護衛格魯上師的人。他們的后背插滿了羽箭,那箭桿和箭頭的樣式都是韃靼人的。”阿孜坦桑繼續說道。 這是,賬外忽然一陣大風吹來。牛油蠟燭的燭火在風中搖曳,一下一下照出了那黑影的身影。 那黑影的主人便是阿玉奇。 在格魯喇嘛喝下奧克薩娜配制的藥水后,徹辰連夜地便讓隨軍的普麗吉特秘密的過了河,將格魯喇嘛被烏曾貝伊所傷的事情告訴了阿玉奇。開始的時候,阿玉奇并不相信,因為阿玉奇難以想象,伊始蘭·格萊伊作為一名成熟的政治家,會做出如此決絕的、自絕后路的事情,可普麗吉特以上帝和佛祖的名義起誓,并且自愿地留下來做人質,只要阿玉奇派人過去一驗真偽。 阿玉奇見普麗吉特說的如此堅定并且還愿自愿留下做人質,他將信將疑地派了曾經與徹辰有一面之緣的阿孜坦桑渡過了河去。 沒想到阿孜坦桑帶回的消息,果然如普麗吉特說的一般。 此時的阿玉奇坐在鋪著羊皮毯子的臺階上,他宛如一具石刻的雕塑一般一動不動,搭在右腿上握著佛珠的右手大拇指停留在第七顆佛珠上一動不動。 風小了些,牛油蠟燭不再搖晃了。阿玉奇的身影重又投入到了黑暗之中。 阿孜坦桑仍然保持著半跪的姿勢,他的手握在刀柄上,在等待著臺吉的命令。 半晌,阿玉奇開口說道“阿孜坦桑,你去將噶爾丹策零叫來,然后再去請伊始蘭·格萊伊,就說我要為今天的事向他當面道歉。” 阿玉奇將“請”咬的很重。 “是!”阿孜坦桑振奮地領命道,然后大步地走了出去。 帳篷的簾門重新合上的那一刻,從帳篷內傳出了珠子滾落在地的聲音,那是阿玉奇的指甲摳斷了串起佛珠的細繩。 “格魯,我會為你報仇的。”阿玉奇的手指摳斷了佛珠,他那指甲又深深地摳入了自己的手心。 格魯喇嘛說是烏曾貝伊傷了他,阿玉奇是完全相信的。因為烏曾貝伊和自己麾下的噶爾丹策凌一樣,都是同一類的人,他們魯莽、勇敢并且毫無政治頭腦,只會憑著性子去做事。雖然此事并非伊始蘭·格萊伊所主使,可阿玉奇自然而然地將帳算在了伊始蘭·格萊伊的身上。卡爾梅克人可不講求冤有頭債有主,烏曾貝伊既然是你伊始蘭·格萊伊的人,那么他犯下的錯誤,你伊始蘭·格萊伊也要一并的承擔。 手心的皮膚被尖銳的指甲刺破,鮮血從阿玉奇的手掌留下來。可阿玉奇仿佛毫無知覺一般。 而在韃靼人的大營中,伊始蘭·格萊伊也從烏曾貝伊派來匯報的人口中得知了烏曾貝伊殺傷格魯喇嘛的事情。對于這件事情,烏曾貝伊一點都沒有打算對自己的主子隱瞞,相反的,他還將這件壞事當做好事主動地匯報給了伊始蘭·格萊伊。在烏曾貝伊看來,自己殺死格魯喇嘛就是為伊始蘭·格萊伊出氣。 可聽聞此事的伊始蘭·格萊伊卻在帳篷里面氣的直跳腳,那些罵人的詞匯也一個勁地往外吐“笨蛋!蠢材!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 罵完后,余怒未消的伊始蘭·格萊伊一把抓起了趴倒在地的信使,他厲聲問道“說,給我說實話,格魯喇嘛在逃入傭兵團前到底死了沒有!” 那信使在伊始蘭·格萊伊的威壓下嚇得瑟瑟發抖,他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死,應該是死了!” 伊始蘭·格萊伊將信使領口拽的更緊,他又厲聲問了一遍“到底死了沒有!” “死了,那個禿頭被我們和他的手下被我們的人萬箭穿心,肯定是死了的。”這一次,信使肯定的答復道。雖然他的確不能確定格魯喇嘛是否真的已經死了,但他知道,自己如果再在這個問題上稍有遲疑,那么自己肯定是死定了。所以為了自己的性命著想,可憐的信使只得欺騙伊始蘭·格萊伊。 伊始蘭·格萊伊得到了肯定的答復,他終于松開了手。而那信使一個站立不穩,摔倒在了地上。 伊始蘭·格萊伊平復了下心情。烏曾貝伊的魯莽舉動差點將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阿玉奇和格魯喇嘛亦師亦友,如果阿玉奇知道格魯喇嘛是被自己的人所殺,那他勢必會不顧一切的報復的,到時候自己將成為卡爾梅克人攻擊的對象。可現在,格魯喇嘛既然已經死了,那么在死無對證之下,自己大可以說格魯喇嘛是死在傭兵團的手里,反正死無對證。 這一段的念頭在伊始蘭·格萊伊的心頭轉過,他對仍癱倒在地的信使說道“爬起來。” 可汗有令,戰戰兢兢的信使剛忙從地上爬了起來。 “你趕快回去告訴烏曾,讓他寫一封戰報,就說尊敬的格魯喇嘛在戰斗中身先士卒,英勇地戰死在了傭兵團的陣地前。” 伊始蘭·格萊伊說完大體的意思,他轉過頭看了信使一眼,見那信使龜縮著身子低著頭,伊始蘭·格萊伊的火氣沒來由地又上來了。 “聽到沒有,蠢材!”伊始蘭·格萊伊劈頭蓋臉地喝問道。 那可憐的信使連連稱是,并趕緊退了下去。他決定,回去后烏曾貝伊要讓他再送戰報過來,他一定堅決推辭。 就在信使退出帳篷的當口,阿玉奇派來請伊始蘭·格萊伊赴宴的阿孜坦桑百戶也到了伊始蘭·格萊伊的營前,二人錯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