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東西方的交鋒五
阿玉奇的卡爾梅克騎兵在徹辰的騎兵、步兵、火炮的協同作戰下蒙受了第一次大規模的損失,不僅兩百余名精銳的卡爾梅克騎兵死傷,而且噶爾丹策零也被炮風擊中了手臂負了傷。 與之相對的,雖然在戰斗期間,在庫班河對岸已經出現了烏曾貝伊率領的軍隊的旗幟,可他們卻一直按兵不動,哪怕戰斗進行到最激烈的時候,烏曾貝伊的軍隊也在做著壁上觀。 入夜,伊始蘭·格萊伊單獨來面見了阿玉奇。 阿玉奇一見到伊始蘭·格萊伊,他那滿腔的怒火終于爆發了。在阿玉奇看來,河對岸烏曾貝伊的按兵不動顯然是想保存實力,坐看他們土爾扈特人和徹辰兩敗俱傷。而指使這一切的,一定就是伊始蘭·格萊伊。 “叛徒!無信者!佛祖會懲罰你的。” 伊始蘭·格萊伊一進入阿玉奇的大帳中,阿玉奇便不顧涵養地咒罵道。而隨著阿玉奇的咒罵,噶爾丹策零等隨侍在阿玉奇身邊的軍人紛紛拔出了刀。 當然,這只是阿玉奇給伊始蘭·格萊伊來的下馬威,為的只不過是敲打敲打伊始蘭·格萊伊那日益驕橫的氣焰。 能看到阿玉奇惱羞成怒的樣子,伊始蘭·格萊伊的內心是心花怒放的。不過,實事求是的說,這一次對岸的烏曾貝伊按兵不動,倒真不是伊始蘭·格萊伊指使的。因為連伊始蘭·格萊伊也大『惑』不解,一向好戰的烏曾怎么今天就退縮了。 見阿玉奇等人誤會了自己,伊始蘭·格萊伊擺出了一副被冤枉后委屈至極的表情;“阿玉奇臺吉,您真是冤枉我了。今天白天,烏曾貝伊沒有進攻,那是有原因的。” “哦?什么原因,我倒愿聞其詳。”阿玉奇強忍著問道。 “烏曾貝伊他們遇到了敵人的阻擊。” 伊始蘭·格萊伊的話音剛落,為自己部民的慘痛損失懊悔不已的阿玉奇便惱怒的三步并兩步地走到伊始蘭·格萊伊的面前。 “混賬,我明明看到你的人按兵不動!” 阿玉奇雖然年少,可身高卻幾乎和伊始蘭·格萊伊格萊伊齊平。此時,兩人的距離是如此之近,阿玉奇那似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睛直視伊始蘭·格萊伊的雙眼。 在如此的威壓下,哪怕是伊始蘭·格萊伊也不由得退后了兩步。 “自己怎么會在一個小輩面前退縮!” 等伊始蘭·格萊伊擺脫了阿玉奇的威壓,他才發現自己示弱了。這使得伊始蘭·格萊伊懊惱不已。 “阿玉奇臺吉!”伊始蘭·格萊伊提高了聲調,他試圖用更高的聲音為自己找回面子。 “嗯?” “你沒有在對岸,所以你看不到烏曾貝伊面對著的是什么!剛才烏曾派了個心腹冒險渡河過來,告訴了我事實的真相。”伊始蘭·格萊伊高聲辯解道。 “是什么?難不成是銅墻鐵壁擋在了你的貝伊前面?”阿玉奇譏笑道。 誰知伊始蘭·格萊伊竟真的點了點頭“是的,一堵銅墻鐵壁擋在了我的貝伊面前。那個徹辰用堅固的四輪馬車在烏曾貝伊的面前建立起了一道屏障。這些馬車可不是我們尋常的四輪馬車,它們都是特別改裝而成的。戰車的側板、輪子都加裝上堅固的包鐵和可拆卸的厚木板。在車輛的頂端,還有一扇可收縮的防御護板,平時收起來可以遮風擋雨,戰斗的時候放下,就形成了一面比車身更高的防御護板。車身的木板上有了四個三角形的槍眼,『射』手可以安全的躲在后面用火槍進行『射』擊。馬車朝內的方向的護板上還有一個供乘員上下車用的窄門。我們的敵人躲在馬車的后面,就像堅守在城墻后面一樣。阿玉奇臺吉,你說沒有火炮的我,難道要那士兵的生命去填嗎?” 事實上,烏曾貝伊的確派了人過來,但只是通報了烏曾貝伊率領大軍到達的消息。傭兵團布下車陣的事情,還是伊始蘭·格萊伊自己從來人口中掏出來的。而伊始蘭·格萊伊事無巨細的打探,正是料到阿玉奇或許會遷怒自己,而為烏曾貝伊的按兵不動找合適的理由。 其實當烏曾貝伊的人馬趕到的時候,傭兵團雖然已經開始布陣了,可戰車并未全部布置到位,一些地方還留有很大的缺口。拒馬等輔助工具也未布置,如果烏曾貝伊能當機立斷的進攻,雖然不一定能消滅徹辰的傭兵團,可一定能造成其較大的損失的。 阿玉奇尚未說話,噶爾丹策零便針對伊始蘭·格萊伊的最后一句話心直口快地說道“這又有何不可!難道你們韃靼人還能比我們土爾扈特人的命金貴不成!” 噶爾丹策零的話引來了伊始蘭·格萊伊的怒目而視,雙方一時劍拔弩張。 這時,阿玉奇反倒最先冷靜下來并開口了。他先是對噶爾丹策零說道“策零,把刀收起來。伊始蘭·格萊伊是自己人。” “可是……” “沒有可是。” 噶爾丹策零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刀入鞘。 接著,阿玉奇對伊始蘭·格萊伊似有歉意地說道“原來對岸的防御如此的堅固,倒是我誤會可汗你和你的部下了。那么今晚可汗您的烏曾貝伊不顧危險偷渡過來,是希望你向我借炮嗎?” 自從阿玉奇在切爾克斯克收買了些頓河哥薩克的技術人員,他便夜以繼日地命令這些人為自己制造蒙皮火炮以增強卡爾梅克騎兵的火器水平。雖然之前的戰斗損失了一些,可阿玉奇的手中還有了二十余門蒙皮火炮。 伊始蘭·格萊伊點點頭又搖搖頭。他說道“能得到臺吉您的炮火支援當然好,不過我的貝伊手里頭也有些火炮。比起火炮來,他更希望臺吉您能率軍渡過河來與他并肩作戰。徹辰那『jian』賊隔河布陣,就是想以河流為掩護分割我們。” “可汗,您這話說笑了吧。我們的敵人已經燒毀了河上唯一的橋并且用炮火封鎖住了河面。他們的火炮『射』程比我的遠,打的也更加的準確,你難道要我的騎兵在河上成為他們的活靶子嗎?”格魯喇嘛在一旁出言質疑道。 對于格魯喇嘛的質疑,伊始蘭·格萊伊卻說道“格魯上師,您怎么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啊。那徹辰的火炮『射』程再遠,他難道能封鎖整條河嗎?我的意思是請臺吉在火炮的『射』程外選一處渡河。” “你說的輕松,萬一我們渡河的時候,那個徹辰派兵過來堵截怎么辦?”格魯喇嘛兀自質問道。 “那就更好了。脫離了車陣的掩護,我們正好把他們全殲在河邊。”伊始蘭·格萊伊拍手道。 接著,伊始蘭·格萊伊用急切的口吻催促阿玉奇道“臺吉,現在克里米亞汗國在亞速和切爾克斯克就剩這一支孤軍了。只要我們殲滅了他,亞速和切爾克斯克就真正地歸你我所有了。” “你和我?”阿玉奇看了伊始蘭·格萊伊嘴角勾了出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伊始蘭·格萊伊暗自責怪自己嘴快,竟然把心里的真心話說了出來。他退后了一步,又擺出恭敬的笑容來。 “不,歸偉大的土爾扈特汗國所有。我們都只是在替汗國暫時打理。” 阿玉奇說道“伊始蘭·格萊伊,你回去吧。去告訴烏曾貝伊,明天我會如約渡河同他協力消滅這克里米亞汗國在此地的最后力量。不過他必須先進攻,我要聽到對岸的炮聲,我的人才會渡河。” 聽了阿玉奇的話,伊始蘭·格萊伊氣的牙齒都要咬碎了。不過形勢比人強強,現在徹辰的軍隊可是在河的那頭而不是這頭。阿玉奇可以率領他的軍隊拍拍屁股走人了,可自己就要一個人面對。 “當然,臺吉。明天你會聽到您忠誠的仆人進攻的聲音的。”伊始蘭·格萊伊承諾道。 接著,伊始蘭·格萊伊又小心翼翼地說道“臺吉,我派烏曾貝伊派來的心腹嘴笨,不如我親自過去一趟。” 伊始蘭·格萊伊話音剛落,他便感覺噶爾丹策凌和格魯喇嘛正盯著自己——他們是懷疑自己是要溜了。 “可汗要親自去?那太危險了吧。” 連噶爾丹策凌都看的出來,阿玉奇哪還不清楚伊始蘭·格萊伊的心思,他微笑著出言勸阻道。 “雖然危險,可為了能消滅徹辰,我在所不惜。”伊始蘭·格萊伊義正辭嚴道。 伊始蘭·格萊伊其實也知道阿玉奇勢必不會放自己過河,可他仍然要提出了要求。對面指揮的烏曾貝伊勇則勇矣,卻是一介武夫,有勇無謀。伊始蘭·格萊伊擔心,沒有了自己在,烏曾貝伊要么墨守成規,什么都不做;要么魯莽行事,做出蠢事來。而且,后一種可能『性』更大。所以,他一定要想辦法親自去一趟,當面面授機宜。 “那好!”阿玉奇突然握住了伊始蘭·格萊伊的手“可汗快去快回,明天我還要和你一同指揮渡河呢。” 午夜時分,伊始蘭·格萊伊和烏曾貝伊派來的心腹偷偷地泅渡渡過了河。在到達對岸的時候,二人差點被徹辰派出的暗哨發現,幸好他們仗著草原馬的馬速快,這才在暗哨發出警報前突了過去。 二人回到了烏曾貝伊所在的大營,烏曾貝伊正端著一碗燒熱了的馬『奶』酒在喝。 “可汗您怎么過來了?阿玉奇那小子同意過河了嗎?”烏曾貝伊見伊始蘭·格萊伊竟親自過來了,驚訝地問道。 “那小子,”在自己人面前,伊始蘭·格萊伊換了副嘴臉。 “那小子和他父親一樣,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他要我們先進攻,要聽到對岸的炮聲才過河。而且的,今晚我要是不回去,他也絕不出兵。” “這怎么可以!” 聽伊始蘭·格萊伊這么說,烏曾貝伊急道“這不是把您當人質了!況且憑什么我們要替他們土爾扈特人消耗我們自己寶貴的力量!” 伊始蘭·格萊伊看傻子一樣看了烏曾貝伊一眼。 憑什么?就憑他們的實力比我強,就憑徹辰的傭兵團在河這邊而不是那邊。 “烏曾,你今天為何沒有進攻?”伊始蘭·格萊伊沒有回答烏曾貝伊的“憑什么”,而是問起了烏曾貝伊沒有進攻的理由。 “可汗你不是一直提醒我要保持實力嘛,我看他們的戰車陣那么堅固,所有就……” 自己的擔心果然不是多余的。 這時候,伊始蘭·格萊伊無比想念去世的巴倫貝伊,如果老貝伊還在,那是可以和自己商量和放心托付的人。 斯人已逝,伊始蘭·將很快這無用的念頭拋開。 伊始蘭·格萊伊問道“烏曾,這一次你帶來多少人?” “可汗,我帶來了十個部族族長全部的部民還有亞速堡內的居民,有五千多人。” “好!” 伊始蘭·格萊伊高興地叫了起來。他沒想到,終于有一天他又有了過萬的人馬。 接著他又對烏曾貝伊告誡道“烏曾,明天你指揮進攻。記住,用那些亞速堡內的俘虜和居民打頭陣,消耗對方的火『藥』和子彈。切記,我們的主力,一定不能損失太多;但是,如果我們的敵人要截斷土爾扈特人渡河,你一定要拼死阻攔,記住了嗎?” “記住了。” 囑咐完后,伊始蘭·格萊伊離開大營。他繞了更遠的一圈,終于在天亮前回到了對岸。 第二天一早,天還蒙蒙亮。烏曾貝伊對車陣的進攻便開始了。 烏曾貝伊的炮兵用繳獲自亞速堡的小炮對著車陣開火,可是炮彈不是打的太遠就是太近,沒有一發對車陣造成傷害的。 兩輪炮擊過后,在烏曾貝伊率領的督戰隊的威『逼』下,數百亞速堡的俘虜和居民拿著簡陋的武器,朝著車陣涌了過來。 “真主至大!” “安拉胡阿克巴!” 一聲聲的叫喊聲中沒有了虔誠,只有無助和絕望。 “開火,開火!別讓他們靠近!” 費多特和斯帕索庫科茨基神父不斷地在車陣內走來走去,指揮著戰車上的士兵『射』擊。一發發的散彈被填進了炮口,士兵略微地瞄準便點燃了引線。隨著一聲聲炮響,無數的散彈被從炮口噴『射』了出去。 沖在最前面的紛紛中彈。他們的鮮血噴濺而出,在空氣中化為了一團霧。 一排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一排繼續前進。一些自以為聰明的家伙躺在地上裝死,可他們馬上就后悔了,因為他們的身體被無數只腳踩過。 而烏曾貝伊聽到敵陣中反擊的炮聲越來越大,終于滿意地吹響了允許撤退的號角。 “等過10分鐘繼續進攻,然后對方開炮后就退回來。”他命令道。 對岸的阿玉奇等人當然也聽到了隆隆的炮聲和漫天的煙霧。不過他們可不知道伊始蘭·格萊伊和烏曾貝伊的鬼蜮伎倆。 “格魯,渡河吧。”阿玉奇命令道。 “遵命,臺吉。”身穿扎甲的格魯喇嘛回道。 論起打仗,阿玉奇麾下的噶爾丹策凌本是最好的人選。可是噶爾丹策凌在之前的戰斗中受了傷,阿玉奇只好讓格魯喇嘛頂替了他的位置。 不過格魯喇嘛雖然是出家人,可卻并非只知念經,他同樣擅長打仗。此時的他,邊脫下了袈裟,換上了戰甲,儼然一名驍勇善戰的軍人模樣。 隨著號角的吹響,卡爾梅克騎兵和韃靼部族騎兵十人一組扛著木排牽著馬來到河邊。他們或坐在木排上、或伏在馬背上泅渡。隱約的人影如同落在水中的黑芝麻一邊。 庫班河上的動靜當然被對岸的傭兵團看在眼里。不過,卡爾梅克人的渡河地點距離傭兵團的車陣數里,早已超出了火炮的『射』程。 不死心的傭兵團炮兵試著以高仰角和大裝『藥』發『射』了一發炮彈,可是落下的炮彈距離最近的卡爾梅克騎兵都還有數百米的距離。 “該死的!” 皮德羅狠狠地拍了下鐵鑄的炮身,他的手拍的生疼,皮德羅卻毫無知覺,因為他的注意力都在河面上的“芝麻”上了。 “叔叔,情況怎么樣?” 這時,從車陣另一面聞訊趕過來的徹辰對皮德羅問道。 “徹辰,很不好。敵人在我們的火炮『射』程外。” 徹辰拿起望遠鏡觀察了下,庫班河中的敵人已渡過了近三分之一的湖面。 徹辰很明白,一旦卡爾梅克渡過河與烏曾貝伊的大軍匯合,那么傭兵團車陣的壓力將陡增,傭兵團很可能抵擋不住進攻。 “我們必須靠近敵人,然后用火炮把他們趕回去!”徹辰說道。 皮德羅愣了愣。靠過去?怎么靠? “徹辰,假如我們離開車陣的保護,伊始蘭·格萊伊的人定會撲上來,他們不會讓我們稱心如意的。”皮德羅說道。 這一點徹辰也想到了。所以他說道“所以啊,叔叔,我們要帶著車陣一起過去。” 帶著車陣?皮德羅『迷』『惑』了。 同樣留心著傭兵團派兵去河邊堵截烏曾貝伊命令手下的卡拉贊族長率領著五百騎兵隨時在側翼待命,準備堵截從車陣內出來的敵人。隨著河上的卡爾梅克騎兵渡過近一半的河面,卡拉贊族長發現,傭兵團終于有了動靜。 不,不是傭兵團動了起來,而是整個車陣,它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