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
三人不一會兒便來到了廣場上。 布衣男女見到范雪平,失聲道:“雪平!” 范雪平已經(jīng)呆住了,站在原地,布衣男女快步上前,抱著范雪平激動道:“雪平!” 范雪平已經(jīng)懵了,表情木訥,轉(zhuǎn)臉看向上方坐著的賀重山——不是說已經(jīng)把人都處理了嗎? 布衣男女也看向賀重山,朗聲道:“賀掌門,別來無恙。” 賀重山已是繃不住臉色了,這兩人明明已經(jīng)死了,讓他殺了,為了確保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事還是他親自動的手。怎么會? 賀重山想要阻止!他直覺,這兩人的到來,會讓他苦心經(jīng)營的局面扭轉(zhuǎn)! 可是還未等他開口,那布衣男子把最要緊的都說了出來:“賀掌門,當(dāng)初你來帶走雪平時,可是答應(yīng)過我們,要讓他認(rèn)祖歸宗,不教他受委屈,為什么我聽這位邱仙長說,雪平是你親生子的事,在宗門里無人知情?我們范家雖然已經(jīng)沒落,但也斷然受不得這種羞辱,你若不認(rèn)雪平,不如就讓我們帶他回去!” 這話引起軒然大波,弟子們竊竊私語,長老們亦是面面相覷,不敢相信,趙貞貞臉色大變,瞪著賀重山,七長老問道:“那位修士,此事非同小可,你所言可有證據(jù)?” 布衣男子說:“我夫妻二人就是證據(jù)。四十年前,賀掌門受了傷,逃到曲屏城,被我妹子范寧救了,兩人日久生情,賀掌門三不五時便去曲屏城看望我妹子??上eimei體弱,三年前去了。meimei臨死,賀掌門才表露了身份,我們原本覺得他藏頭露尾,不夠光明磊落,可他一再承諾會待雪平好,要帶雪平回宗門,還要讓雪平繼承盈宿派……” 他話還沒說完,便聽長老席上一聲爆響,趙貞貞已是按捺不住,祭出拂塵法器來。周圍的長老連忙阻攔她動手。 布衣男子拿出一枚玉:“這是當(dāng)年賀掌門送給我meimei的信物。此外,每年雪平生日,meimei生日,他都曾送禮物,這些都由雪平保管著。要我說,也沒什么好證明的,賀掌門既然沒實現(xiàn)當(dāng)初承諾,不如就讓我現(xiàn)在帶人回去。” 他說著,去抓范雪平的手,范雪平連忙躲開,臉露哀求之色,捏著拳頭,暗恨賀重山做事不干凈,以至于他現(xiàn)在這般尷尬,不過轉(zhuǎn)念一想,情況也不算壞,或許這正是他認(rèn)祖歸宗的好機(jī)會! 七長老又看向賀重山:“不知賀掌門還有什么要說的?” 這宗門內(nèi),最不服賀重山的便是這位七長老——要不是賀重山的道侶盤云真人娘家勢大,這掌門之位還不一定能輪到賀重山來坐! 人證物證具在,抵賴也沒什么用,賀重山已有了應(yīng)對,說:“范雪平的確是我兒子,不過這是我的家事,還輪不到其他人來置喙。” 趙貞貞怒道:“好啊!賀重山,你狼心狗肺!你對得起我嗎?” 趙貞貞沖上前要打賀重山,賀重山一抬手,趙貞貞躲閃不及,登時被定在當(dāng)下,不得動彈。 大長老說:“原來范雪平當(dāng)真是掌門之子……看來這金階弟子名單,也不能作數(shù)。” 賀重山說:“他是我兒子,和他是金階弟子并不沖突,賀雪真也是我的兒子。而且這名單乃是由我與十位長□□同擬定,豈能隨意更改?” 他說罷,看向場下,沉聲道:“來人,先將范氏夫妻帶下去。邱華落破壞受封典禮,且去領(lǐng)罰,儀式繼續(xù)!” 范氏夫妻被帶走,邱華落訝然,大長老亦是憤憤不平。然而門派內(nèi)的老祖?zhèn)兌荚诎倌昵暗南赡Т髴?zhàn)中死絕了,就剩一個三長老是賀重山小師叔,但他向來不管俗事,一心修行,七長老勢單力薄,十長老病弱,其他諸位長老們以前是賀重山的師兄弟,現(xiàn)在是賀重山的擁躉,若起沖突,他以一人之力,可不好對付。 就在這時,賀雪真提起真氣,揚聲道:“等等?!?/br> 眾人看向他。 賀重山喝道:“你要干什么?這里沒你說話的份!” 他說著,便想故技重施,定住賀雪真。大長老與七長老同時出手,高聲道:“讓他說。” 賀雪真臉色平靜,走到階前行禮,高聲說:“各位師兄弟們都知道我先前因未能保護(hù)好師弟師妹們受罰了。關(guān)于此事,我有一點想要澄清。當(dāng)時是范雪平師弟引來了荔妖,當(dāng)然,我并不怪他,是我沒提前交代他。但我記得,范雪平師弟,似乎是為了救一只小雀妖,才以身犯險的,不知我看錯了沒有,范師弟?” 范雪平愕然,心念電轉(zhuǎn)間,真定下來,做委屈狀:“雪真師兄,我知道你心里恨爹愛上我娘,有了我,我不怪你,但你可不能血口噴人。我怎會與妖族有染?” 在賀雪真經(jīng)歷過的一百世輪回中,有好幾個都是這種修□□,但是和妖族勢同水火的世界不多。這個世界的妖性情殘忍,即使能化作人,身上也帶著兇性。即使是范雪平的小雀妖,也帶著幾分兇狠,不過攻擊力不強,有主仆契約管束著,不至于傷人性命。 因此,在這個世界,別說和妖族做主仆,就是普通來往,也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前世范雪平一直把靈羽藏著掖著,待賀雪真發(fā)現(xiàn),范雪平已是羽翼豐滿,成了氣候,拿著靈羽之事也奈何不得他了?,F(xiàn)在范雪平羽翼未豐,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的時候! 周圍和范雪平關(guān)系好的,幫著他說話,還有些拎不清的,也跟著說:“就是啊,雪平師弟怎么會和妖族有染?雖然掌門對不起盤云真人,但雪平師弟是無辜的。而且他之前十多年都不能跟父親團(tuán)聚,多可憐啊?!?/br> 賀雪真不理會他們,說:“我當(dāng)然有證據(jù),這雀妖就藏在雪平師弟的身上?!?/br> 范雪平一雙眼睛水光瑩然,委屈道:“雪真師兄這是想讓我脫衣證身嗎?雪真師兄若是有氣,打我一頓就好,何必如此羞辱于我?” 他的確把雀妖藏在身上,在賀重山給他一個小小的芥子空間內(nèi)。這芥子空間的法寶不可多得,雖然只有小小一寸見方,卻難得地可以放入活物,他就用來藏雀妖了。他篤定有賀重山在,絕不會讓賀雪真搜他的身,再加上有芥子空間,雀妖不可能暴露。他正好乘此機(jī)會,反咬賀雪真一口。 可賀雪真是如何得知雀妖藏在他身上的? 賀雪真是怎么知道的?前世見多了范雪平使用芥子法寶,自然就知道了。 其他輪回中習(xí)得的一些功法或許沒法在這個世界里用,但他好歹上輩子活了一百多年,更是澹淵尊主的道侶,什么稀奇古怪的秘術(shù)手段沒見識過,藏在芥子法寶內(nèi)又怎樣,照樣給她揪出來。 賀重山對雀妖的事并不知情,還當(dāng)賀雪真當(dāng)真是為了羞辱范雪平,登時十分惱火,聲音中帶著威壓:“夠了!賀雪真,不要再無理取鬧!” 七長老一手揮出法器,與威壓相撞,發(fā)出“嗡——”地一聲,廣場上修為弱一些的弟子們,紛紛捂住了耳朵,嘔吐起來。 七長老說:“我看著真兒這孩子長大,他不是心胸狹隘,無理取鬧之人。若范雪平此子當(dāng)真與妖族有染,自然不能輕饒。” 另一名長老說:“他有證據(jù)嗎?若是沒證據(jù),難道當(dāng)真要讓范雪平脫衣服?胡鬧?!?/br> 賀雪真道:“你們要看證據(jù)?那便看好了!” 說罷,雙手結(jié)印,出手如電,拍在范雪平后背。只聽“嘰”一聲細(xì)嫩叫聲,一只雀鳥從范雪平手腕上的芥子法寶內(nèi)彈出,在地上滾了一圈,變作一個少女,可不正是前世那討厭的扁毛小妖。 眾人登時嘩然。 “這……你們都看見了嗎?這妖族真的是從范雪平身上摔下來的!” “剛剛雪真師兄做了什么?我就見他拍了范雪平一下!” “這不是關(guān)鍵,關(guān)鍵是范雪平居然真的跟妖族有染??!” 其中數(shù)邱華落最為激動,他全家為妖族害死,他更是嫉惡如仇的性子,見到范雪平和雀妖,當(dāng)即就要沖上來動手,被旁邊的弟子們眼疾手快拉住。 范雪平?jīng)]想到,在芥子法寶內(nèi)的雀妖居然會被打出來,他看向雀妖,盼望著她有點腦子,撇清與自己的關(guān)系,這樣自己或許還能搭救一二。 哪知道雀妖委屈地四下看看,怯怯地叫他:“主人?!?/br> 范雪平一口老血卡在胸口,又氣又恨,恨不得就地暈厥。 賀重山坐在上頭,亦是變了臉色,饒是他控場能力再強,也想不到好好一個金階弟子受封大典,竟會這樣一波三折! 長老們亦是震驚。七長老再度發(fā)聲:“范雪平,這雀妖叫你主人,你還有什么話說?” 范雪平茫然四顧,忽然指向賀雪真:“是雪真師兄栽贓于我!我不知道!我不認(rèn)識她!” 賀雪真微笑,范雪平可真是病急亂投醫(yī),急眼了?。骸把┢綆煹埽阃藛??既然她叫你主人,你們之間多半是有主仆契約的。我記得大長老就知道如何查看主仆契約,不如讓大長老看看?” 范雪平的臉登時灰敗下去。 主仆契約,他怎么忘了這一節(jié)?現(xiàn)在該怎么辦? 范雪平眼淚汪汪,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看向賀重山:“爹,孩兒錯了!孩兒只是見這雀妖可愛,所以收了她做跟寵。這雀妖不曾傷過人命的?!?/br> 賀重山心念電轉(zhuǎn),喝道:“范雪平!你好糊涂!身為掌門,若輕饒了你,我如何向先師交代!便罰你去施戒堂受刑,褫奪金階弟子身份,這妖族需得除去!諸位長老們以為如何?” 眾人皺著眉,沉吟不語。七長老怒道:“這小子犯了錯,與妖族勾結(jié),按照門規(guī),應(yīng)當(dāng)逐出師門!你居然這般偏袒包庇,賀重山,你算什么掌門?!?/br> 賀重山的臉面今天被七長老踩了又踩,已是暗恨得快把一口牙都咬碎了,不管他心內(nèi)醞釀著多么惡毒的風(fēng)暴,臉上仍是一臉鎮(zhèn)定沉痛:“的確是我教子不嚴(yán),我自罰去落雷峰受刑三日。” 范雪平也跟著說:“我知道錯了!我愿意去施戒堂領(lǐng)罰?!?/br> 賀雪真站在一邊:“雪平師弟,這妖寵你當(dāng)真不要了嗎?如果你選擇被逐出師門,這妖寵還可留的一條性命。至于離開之后,你能否護(hù)她周全,那就看造化了,但至少她不會現(xiàn)在就死。” 雀妖如何不知自己已是命懸一線,連忙抓住范雪平的衣袍:“主人,求求你,帶我走,我們一起離開好嗎?剛才你的舅舅舅母不是說想帶你回范家?我們一起回范家,好不好?” 范雪平眼中含淚,輕輕搖了搖頭,無比堅定地自她手中一點點抽出衣袍。 雀妖驚愕,萬萬沒想到,平日里對她諸般疼愛的主人,居然當(dāng)真要將她舍棄。她心有不甘:“主人,你忘了嗎?你我訂立了主仆契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被處死,你也會身受重傷!” 她話音落,一人嗤笑道:“說什么夢話,真像你說的這樣,誰還敢收靈寵?主仆契約就是——主人若遭致命一擊,將獻(xiàn)祭靈寵性命保住自身。” 那一瞬間,雀妖眼中的悲哀絕望盡數(shù)化為恨意! 原來,范雪平一直都在騙她!